祥妈冷笑,“哈哈,冒犯。没错就好。”声冷如冰,闻者不由打了个寒战。说完,祥妈突然飞身而起,直扑刚刚接近的皇甫继。
跟在皇甫继身后的大队军士和这边邓檠三人大惊失色,一片慌乱。
皇甫继正想拔剑,但在祥妈外放气势的威压下,竟是手僵脚硬,难以动弹,何况以祥妈的速度,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祥妈一眨眼就跃上了皇甫继的坐骑,抓住了他的脖子。
邓檠三人惊慌失措,“祥妈,放手啊,杀不得!”“祥妈,皇甫将军是郡主的表哥,快快放手。”“老四,快让祥妈放手,这是要闯大祸了。”
皇甫继身后的军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赶紧抽出武器,壮胆吼叫,“放手,快放了我家将军。”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高远风这才明白祥妈所谓演戏是什么意思,也假装惊慌地纵马上前,“祥妈,祥妈,有事好说。您先放开他好吗?别一不小心捏死了咋办。反正在您手下,他也跑不掉。到底为了什么事,您先说说好不好?”伸手去抱祥妈的胳膊。也只有他敢去拉祥妈。
祥妈的手松开了一点,让面红脖子粗的皇甫继得以呼吸,恨恨地说:“少主,就是皇甫义那老狗,带人屠了我栖凤会和凤溪村。”
“什么?”高远风大惊,“不是说凤溪村是被马贼屠的吗?”他的吃惊不是作假,当时高成跟他说凤溪村是遭了马贼,这才致使高成的儿子、儿媳死无全尸,高成的孙子在灶膛里活活饿死。
正在祥妈手中挣扎的皇甫继听到祥妈的话,用力掰开一点祥妈的手指,激动地对高远风说:“你是高远风吧?远风表弟,我是你表哥。快快快让她放开,这是误会。我可以给你解释的。”
高远风面色严峻,“祥妈,您先放开。我看他怎么解释。什么表哥表弟的,少来。我不认识你。”
祥妈将皇甫继往马下一丢。皇甫继的手下往上一涌,冲过来保护他。
皇甫义狼狈地坐在地上,一手揉着被祥妈捏痛的脖子,另一只手朝后挥了挥,示意手下不要过来,都退开去。
邓檠三人则快速跳下马,去搀扶皇甫义。
高远风和祥妈也任由他们扶起皇甫继,只是冷冷地看着,等皇甫继的解释。
皇甫继站起身,先对邓檠三人说:“行了,行了,你们也退开些,越远越好。”再次朝手下挥手,“退后,给我退后,再退,直到听不到我们说话为止。”
手下有人为他担心,迟疑道,“将军?”
皇甫继生气地吼,“退!这是军令。”
邓檠三人摸不着头脑,满眼问号地后退。渤海众人除了郭佳凤郭野鹤和冯歆,其余都是邓檠他们军中的同僚或手下,不得不听邓檠三人的招呼,跟着后退。郭佳凤倒是不想退,但高远风也朝他们挥手示意退开些。高远风想的是,皇甫继既然让他手下后退,想必是有什么隐秘。让郭佳凤等后退,是为了让皇甫继痛快地说出来。至于听了以后帮不帮他保密,那得看他说的是什么。
众人退远,现场只剩两匹马和三个人。祥妈的坐骑被邓檠三人也牵开了。
看到众人退出的距离差不多了,皇甫继也恢复过来了,并不胆怯的样子,看着高远风,“表弟,你下马来好不好?我仰着头说话不方便。”
高远风哼了一声,跳下马,“皇甫将军好定力,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不成?”
祥妈也跟着高远风下马,并没有看皇甫继,而是转过身盯着远处的山峰,似是怀念什么。其实眼里暗笑,她根本不想杀皇甫继,但既然冒充了原栖凤会会主夫人柳吉祥的身份,看到仇敌之子,不能不有所反应。
皇甫继先对祥妈行了一个大礼,“想必夫人就是远风表弟的义母吧?我听飞燕表妹说过。当年之事,确实是我外爷犯下了大错,我在这里替他给您道歉了。”
高远风冷冷地说:“你一句道歉就完了?你觉得我义母一家和栖凤会上上下下那么多枉死的生命,我父母和凤溪村那么多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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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他们的冤魂在九泉之下能接受?”
皇甫继,“一句道歉当然不够。可是事已发生,无法挽回。你们就是杀了我,那些人也活不过来。再说,你也不能杀我。我外爷也为当时的冲动而后悔,我们的奶奶也惩罚过他了。如果你们还不满意的话,可以要求皇甫家给以赔偿。”他说的我们,是指高远风和他。
“我们?”高远风喝道:“少来。我跟你怎么可能是一个奶奶。别乱拉关系哈。”
“你不知道?”皇甫继大奇,“就算飞燕表妹没跟你说过,你爷爷难道也没跟你提过?你连自己奶奶姓什么都不知道吗?”
高远风愣住了,“我还真不知道。不管我爷爷说没说,你凭什么说我奶奶就是你奶奶?”
皇甫继说:“我当然能确定,凭飞燕带回来的那封信,凭你是高成的孙子。唉,这里面有个伤心欲绝的故事。来来,我们坐下,我跟你慢慢说。”大大方方地拉着高远风的手,并肩坐在土坎上。
四十多年前,对璃凤皇朝忠心耿耿的太尉皇甫焱,为了加强皇朝对下属诸侯国的掌控力,将自己的女儿皇甫缨许配给当时的周国国主。
生性活泼跳脱的皇甫缨,来到周国见了周王之后,却不愿意了。但是反悔已是来不及。她抱着拖一天是一天的心态,要求推迟婚事,说是自己喜欢军伍,想到军队里历练一下。这事并不离奇,璃凤皇朝及其诸侯国,因为皇帝是女性,所以女子领兵打仗的并不少,且为很多闺中贵女所热衷。
那是齐国还未建立,被璃凤所灭的晋皇朝,拥有重兵的司马家旁系子弟投降的条件是保留一个晋王国。璃凤大帝为了减少军队的死伤,就同意了。
这个晋王国的国王,怕皇朝疑心他造反,自我削减军力。于是,周边其他诸侯国觉得他好欺负,纷纷攻略他。皇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见其成。
晋王被打急了,再次招兵买马,扩大军力。高桓由此而崛起。
皇甫缨跟着周国大军越过凤鸣山,攻入晋国。却不想晋军并非鱼腩,周军遭遇到新崛起的高桓部,一战而溃,连未来的王妃皇甫缨也被对方抓了俘虏。
皇甫缨为了不给皇甫家丢脸,没有表明身份。高桓哪知道皇甫缨是周国的预备王妃,看她漂亮,顺手赏给了自己的得力干将高成。
皇甫缨欲哭无泪,又不敢或抹不下面子承认自己的身份,好在高成待她还不错,她也准备认命了。不久之后,竟是怀上了孩子。
这时,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高成的子孙根居然在战争中损伤了,不能人事。
高成不忍她守活寡,又不好将她送回周国,因为高桓的大事正在关键时刻,作为高桓手下得力干将,不能让人质疑他勾连敌国,就悄悄派人将她安置到晋周边界的凤鸣山下。意思是随便她自己,就此隐居也好,找机会逃回周国也好。
其实皇甫缨完全可以求高成送信给他父亲,让父亲派人接她回去。但她没那么干,除了丢不起这个脸,还担心父亲会杀了高成和肚子里的孩子。
在凤溪村生下孩子之后,不忍心丢下刚出生的孩子,于是在这里蜗居了好几年。其间高成偶尔派人送钱财米粮的时候,她也通过来人打听一些外界的消息。得知自己失踪之后,父亲又把妹妹皇甫娴嫁给了周王,替代了她的位置,她就更不想回去了。
十余年后,她意外得知父亲去世了。悲痛之下,留下一封信,就急匆匆地潜回周国,然后通过皇甫娴,要到车马、护卫,赶回皇城拜祭父亲。
对于这些年失踪的经历,她守口如瓶。
皇甫家本以为她死在战场上了,也就没去细查。而今她突然又出现了,自然想知道她这些年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
避开皇甫缨,皇甫家派人到周齐(其时高桓已篡晋立齐)一带调查。断断续续查了十几年,终于查出了真相。
皇甫家的男儿们怒气冲天,以皇甫家的尊贵显赫,无论如何都吞不了这口恶气。皇甫缨的大哥皇甫仁时任中书省中书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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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主张是行文谴责齐王,并要求齐王严惩高成。可皇甫缨的二哥,九星宗内门弟子皇甫义坚决反对,说这是自暴家丑。并说大哥性子太软,没有一点男儿气概。一力将此事揽下,不让大哥插手。
皇甫义避过家人,私自带人踏平了凤溪村。怕皇甫家的丑闻外露,顺便连栖凤会也一起灭了。至于高成的儿子,在他眼里那是孽障,是耻辱,自然留不得,残忍地演绎出一出亲舅舅杀亲外甥的人间惨剧。等他带人赶赴洛都找高成算账的时候,高成竟然被齐王‘处死’了。
皇甫义回皇城之后,皇甫缨得知他杀了自己的儿子,疯了一样要杀了他。皇甫义不好还手,被打成重伤,好在皇甫仁及时赶到,这才救回一命。
由此,兄妹翻脸,皇甫缨离家出走,返回了周国。
后来皇甫仁多方调解,看到皇甫缨坚持不再嫁,就做主让皇甫义把他的女儿皇甫瑜过继给皇甫缨赔罪。至此,双方的关系才稍稍缓和一点,但皇甫缨依然不愿见皇甫义。
皇甫瑜其时已婚,不过不是外嫁,而是招了个赘婿,并有了皇甫继。
这也就是皇甫继的外爷为什么也姓皇甫,且他跟高远风是一个奶奶却喊他表弟的原因。当然,称作堂弟也未尝不可。
高远风听完,怔怔出神,只觉心里憋得非常难受,又无以发泄。他同情那个孩子的遭遇,但那个孩子毕竟不是他。可以感同身受,却没有复仇的**。他只是旁观者嘛,谴责、厌弃皇甫义的残忍,仇恨却是不存在的。
回想起周飞燕看到他之后的表现,总算想得通了。周飞燕大概很得皇甫缨的喜爱,这才得知这些往事,知道高成的身份之后,就认定了自己是她表弟。
也明白了叶老为什么说,只要跟韩凤秋说祥妈是柳吉祥,韩凤秋就懂了。韩凤秋也是九星宗的弟子,只是在仙盟任职。皇甫义屠灭栖凤会的行为,他多半是清楚的。
“不对。”高远风忽然发现一个漏洞,“爷爷不说位高权重,但养一个孩子总不成问题,而且在不可能再有后代的情况下,就任自己的儿子蜗居在这山村里?还有,奶奶离开的时候,为了面子不带孩子回家可以理解,为什么不送去洛都呢?亲儿子诶,两人就这么放弃不管啦?”
皇甫继说:“是有点说不通。你爷爷没跟你说过吗?”
高远风哑了。高成说到此事的时候,轻描淡写,因为重点不在这里,而在冒充。那时高远风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实际上,皇甫缨怕高成将孩子接走而自己孤单,对送粮的说孩子生下来就死了。高成由此死心,没再来看过皇甫缨。
皇甫缨走的匆忙,只是给儿子留下了一封信,叮嘱儿子去洛都找高成。可惜没出过门的儿子,去了洛都却找不到高成。高成是太监,你说是他儿子,不被别人当做骗子才怪。父子因而失之交臂。
高成那儿子只好怏怏回了凤溪村,老老实实做一个农夫,结果等来的却是厄运。因此,皇甫缨怨恨高成,不再履齐。
高成离开洛都时,本来是准备来这里跟皇甫缨一起隐居,甚至可以随皇甫缨去周国隐居的。他往西,皇甫义往东,擦肩而过,幸运地避开了皇甫义的追杀。
高成意外发现自己原来是有子嗣的,皇甫缨一直在骗他。心伤之下,远离周境,一直去了齐国最东边的老家。又一次跟在洛都找不到他而返回的皇甫义擦肩而过,这就是命吧。
高远风不好意思的说:“爷爷没说过。”
皇甫继安慰道:“那就只有回常山问奶奶了。奶奶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时,你不知道她有多高兴,当时就要丢下公务亲自来迎接你。还是我母亲她们竭力劝说,这才同意由我来接。
我昨天走到这里,想起往事,你又没到,就顺便到此地为伯父伯母造一个坟墓,减轻一点我外爷爷的罪孽。”
高远风顺坡下驴,“那也怪不得你。”
皇甫继道:“你义母那里······?”这半句话,明面上是对高远风说,实际是说给祥妈听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