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漂亮。”我肯定道。
尽管从破旧的大衣和凌乱的头发来看,她现在过的不太如意,但身体健康有手有脚,总有摆脱低谷的机会的。我担心她仍然会怀疑自己,就又肯定的说了一遍:
“你很漂亮,尤其是眼睛。”
听到我第二次的肯定,她愣了一下,接着抬手拉开了自己的口罩。
“这样呢?这样还漂亮么?”
口罩下面是一张被人横向剪开的嘴,伤口从两边的嘴角横向蔓延,皮开肉绽。甚至能看到肉的肌理还有后槽牙。
我瞪大了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看着那个女人强忍着疼痛,用伤成这样的嘴继续说道:“你说我漂亮,那就变得跟我……”
“谁干的!”
我倒抽一口冷气,比起看到伤口的恐惧,我更加愤怒竟然有人做出这种事。
好端端的竟然把一个女孩子的脸伤出这么大的口子。
我松开扶着身旁男人的手,激动之下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臂。大概是因为受伤再加上失魂落魄的原因,我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的冰冷。
“……?”
也许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她明显的僵了一下,接着用被毁容了的脸靠近我,让我更清晰的看到了她的伤口。
我更难过了。
一般人受了伤都只会想躲起来不让人看到自己的伤口——她这得吃了多少苦,才会这样自暴自弃的展露自己的伤口给人看啊。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辜少女被暴力凌霸的场景。
“你别怕,现在医学技术很发达了,你的伤口虽然大但还是有很大希望治好的。”我努力安慰道,“对吧?”
为了显得有可信度,我还特地争取旁边人的意见,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幸好这位先生视力障碍,不会被这样的伤口吓到。
“……啊?”
男人收回刚准备有所行动的手,肯定的点了点头。
“是的,没错。”
遮住眼眸的男人露出兴味的笑容。
这可真是太对了。
各种意义上的。
本来想着……算了,这样才才有趣不是么?
得到男人回复的我又转头面对面前的女人:“你是被谁欺负了么?不对,这已经是故意伤害了。”我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叫住我,但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当做没看到。于是我用最真切诚恳的声音说道:“别怕,我陪你去警察局报警……啊,不或者应该先去医院?去医院吧。”
或许是被我吓到了,她的身体有些颤抖,手臂也不自在的想要抽出去,只是力量出乎意外的小,所以一直没成功。
“不去医院!”
“……那先去报警?”
我稍微放松了一些,却担心她会就此跑掉而没敢立刻松开。我知道很多人在面对恐惧的时候会因为不愿面对而选择逃跑,但她这显然是遇到了故意伤害的恶劣事件,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能就这样放她逃避。
“你不怕我?”她僵硬的开口。
“当然不怕!”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所以没关系,走吧我们现在去报警。”
我一边说着一边跟身旁的男人道歉。
“抱歉可能要耽误你一会儿时间,我得先陪她去警局报警。”我满心愧疚,本来是想报恩的,缺不了反而给人增添了麻烦。
“噗……”他发出一声怪异的气音,但立刻就挂上了理解的微笑:
“遇到有需要帮助的人也没办法呀,那我们就先去警察局吧。”
不愧是帮过我的好心人,帮助别人都比一般人热心。
我很感动。
大概他也是真的很想帮助这个可怜的女性,我见他的表情更加和善了。
“希望你能得到新生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再说‘你’的时候格外加重了语气。
“那我们现在就去警察局吧。”
我拉着女人就要走,但也许是她太恐惧了,所以一下子没拉动,脸也跟着扭曲了起来。配上那几乎横穿下半面部的伤口再加上背后小巷的阴影,真的颇有几分恐怖片的效果。就好像下一秒她的嘴巴就能裂开成两半把人吞掉似的。
然而我看她这么用力的扭曲面部和伤口却只觉得为难。
“你别碰伤口……不对,你要注意不要让伤口继续扩大啊。”我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的抬手把她的口罩带了回去。“还得注意不要让伤口感染。”
等等,这样带过一次的口罩还能盖回去么?
我思考了两秒,觉得比起暴露在充满灰尘和尾气的空气里,还是戴着口罩好一点。
“嗤。”
“怎么了?”我看向旁边的男人,他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但同之前相比,总觉得好像多了丝丝愉悦。
是因为帮了人高兴么?
“咳,我是说我们赶紧去警局吧。这么可怜的女孩子,我们得赶紧带她去保安!”
他义正言辞的说着。
然而被抓住的女人却像是承受不住了一样疯狂挣扎了起来,好在我之前就考虑到她可能会逃跑而早有准备,不然还真可能会被她挣脱开。
“我不去!”
她的声音尖锐了起来。
“我要杀了你!”
她崩溃似的大喊。
我却只觉得她更可怜了。
“别担心,到了警察局之后把你的遭遇告诉他们,警察不会放过坏人的!”
虽然日本警察各种意义的让人担忧,但我还是相信他们不会让情节如此恶劣的凶手逍遥法外的。
然而她却像是听不到我说的话一样,只是愤怒的重复着:“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
我并没有生气,只是双手用力又将她往外拽了两步。
身旁的好心男人像是要帮助我一样往前走了一步,我却头也不回的拒绝了:“我还能拉住她,你先别上手哈,我怕她不小心伤到你。”
说话间,女人挣扎的更凶了。在她挣动期间,有什么东西从她怀中掉落,发出‘锵啷’的声响。
我低下头,就看到了一把沾着血的剪刀。
“我扶着她吧。”男人突然开口,“我还是蛮强的哦。”
我看着地上的剪刀,也确实需要有人帮忙抓着她好让我去拿剪刀,就点了下头:
“那你小心点。”
“这是伤害你的凶器?”
我小心的隔着纸巾捡起来那看起来有半米长的剪刀。
“你凶器都拿回来了,还不去报警?”
不好,她不会是想自杀吧。
联想到她先前问我她漂不漂亮的话,我心里一咯噔。
那句问话搞不好就是她在求助,要是我被她吓到跑了,她可能就再也承受不住了。
幸好我胆子大,没有错过她的求助信息。
注意到好心人面向我,我赶紧解释了一下:“我怕把指纹弄掉,她之前放在怀里不知道被蹭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提取清晰的指纹了。”
我有点发愁。
好心人安慰我:“你已经尽力了。”
“真的没有……也是她的命。”
他好像含糊的说了点什么。
我赶紧用空着的手戳了一下男人,接着拽着他的手臂垫着脚小声说了句:“别这么说啊,她已经这样了,别让人更伤心了啊。”
我并不是觉得谁都必须同情谁,但这种让人伤心的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果然,听到我们的话,女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抓着她的人换成了男性,这次她也不挣扎了。只是哭的凄凄切切。
“别哭别哭!伤口不能沾眼泪啊!”
我赶紧劝,然而我越是劝说,女人就哭的越是惨烈。
“就是就是,现在哭可太早了。”男人也跟着帮忙劝,只是我觉得他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不仅没把人劝好,那可怜的女人反而哭的更惨烈了。“反正不会更好了。”
我一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果然伤着人了么。
我把剪刀递给好心人,然后手忙脚乱的从包里又掏出纸巾来一手抓着她一手帮她擦眼泪。我真没想到有人会这么能哭,就像水龙头一样,一张纸巾没一会儿就湿透了。我把湿透的冰冷纸巾丢进路边的垃圾桶,赶紧又换了张纸巾给她擦。
也许因为已经是傍晚夜色涌现的十分,我们走了这一路都没看到有其他行人,我连找个人求助都做不到,只能拽着可怜的受害者和好心却视力障碍的男人艰难的挪到了附近的警亭。
也许是想开了,被我拽着的女人没有向先前那样哭闹不止了。
见状我也放心了些。
大概是注意到有人来了,前面的警亭有警察走了出来。
也许是没见过这么高的人,在见到我身旁的好心人时他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五……我、我是说交给我吧,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一个凶手的!”
“……你没问题吧?”
我看向身旁的受害者。
她低着头,没有回话。
我有些不放心,就说:“要不还是我陪着你……”
“不!你走!”
这次也不用我催,她瞬间就走到了那个警察身边。那警察也许是被她的动作吓到了,向后退了两步,但大概是想到了自己警察的职责,下一秒就又走了回去,扶助了被害女性的手臂。
“那你自己别怕啊。”
我叮嘱道。
“我不怕!”
她反射似的答道,接着像是察觉到自己太敏感了一样后退半步到了警察身边。
“那你好好的,我先回去了。”
我还惦记着要带身旁的好心人去他要去的地方的事儿,就没有继续要求跟着一起去警察局。
“抱歉耽误时间了,那我现在带你去那边。”
我诚恳的道歉,然后带着他向来时的方向走。之前的那条路是去我家最近的一条了,平时车也不多,比较安全。
直到目送人离开,‘警察’表情复杂的看了眼身旁咒怨已经几乎消散的‘女人’,敬佩的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不愧是五条先生,就连‘都市传说’这种麻烦的怨灵都能降服。”
跟某种具体的咒灵不同,这种诞生于传说的怨灵是没办法彻底消灭的。因为只要传说还在,它就一定会因为人们的幻想和恐惧而再次出现。因此摧毁单独的个体只是治标不治本,除非能把‘概念’控制住。
就像这样。
这次应该能多封印一阵子了吧。
果然,五条先生出马就是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