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蕴秀哼道:“便宜他们了,要按我的意思,应该全部杀掉,不过怕你不高兴,就先饶他们一次。”
李搏指指她身下的黑泥和脏衣服,道:“你既然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打扮成老婆婆的样子一直骗我?”
“我不是骗你!”日蕴秀急忙解释,“我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他们”指的自然是栖篁迎霞等人。
“哦。”李搏立时明了。她父亲被害,自己中毒多年,又在这种陌生之地生活,多长个心眼也是应该的。
日蕴秀走过来,柔声道:“你不会生气了吧?我不是故意的哦,以后不骗你了还不行吗?”边说边拉他胳膊摇晃撒娇。
李搏看着伸过来的白皙奶油小手,想起以前她那老婆婆黑乎乎的样子,还是恍如梦寐。“嘿!别多心,我哪有那幺小心眼!”
“那就好!”日蕴秀嘻嘻一笑,“你知道吗?其实他们把我关这里,表面上是为了给我治疗凋零妖蛊,其实更想从我身上探查出爹爹的功法奥秘。所以呢,我才不得不这样。”
“不至于吧?你别把人都想的那么坏。”
“是你太天真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萝莉说天真,李搏不禁哑然失笑。“好好好,你是大人,我叫你姐姐,行了吧!”
日蕴秀低了头嗫嚅半晌,又道:“其实这些都不算,我怕你知道以后,就不再理我了。”
“为什么?不会的。”
“哦,大概半个月前吧,我忽然发现我的身体变好了,体内蛊毒也已经被你祛除了八成。我想,这样下去,你吸收之后能转化的真气也就越来越少,最后就没必要再来找我了,所以……”
“你怎么会这么想!秀儿,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李搏起身慷慨说道:“做一天朋友,就永远是朋友。你放心,我永远都会记得你。”
“真的?”日蕴秀喜形于色,张开双臂似乎想拥抱他。
李搏赶紧退开,转移话题道:“你功力什么阶段了?怎么那么厉害!”
“三年前凝丹高阶,现在,顶多中阶两三层吧,不过只要我能回家,外公就能帮我快速恢复。”
“你要回家?”
“那当然啊!栾天峰已经知道了我的事,他们肯定会对我严加看管,再不走以后就没机会了。”她顿了顿,凝视李搏,“你说过咱俩是朋友,那肯定会帮我逃走的,对吧?”
“这……”李搏犹豫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最好跟煮石他们说一声。咱们修道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信义二字。我要是偷着帮你逃跑,那太不仗义了!秀儿你说……”
“不要说了!”日蕴秀噘嘴偏过头去,吼道:“你对他们讲义气,对我就不讲义气了吗?”
“你不要急啊秀儿!先等我跟枕月姐姐说一声,然后我们慢慢想办法,争取完美解决。”
“不帮就不帮,不要找借口。”日蕴秀跺脚跑向竹楼,到了门口猛回头道:“原来你也跟他们一样,一点都不在乎我。哼!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说完上楼进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李搏摇头暗笑。小孩子脾气,就跟夏天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过一会就好了。
径自离去,出了桃花林,忽听山前钟声响起,掌门栖篁大步飘风走来,后面跟着十几名年长弟子,随风、枕月走在最后,随风搀着一个佝偻驼背老人,枕月背着一个十五六岁少女。人人神情凝重,随风更是脸上罩了一层寒霜,不复往日阳光开怀模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搏想去看个究竟,跟到大鹤峰下却被掌门弟子拦住,只得废然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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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峰大殿里一片肃穆悲凉气氛。
慕云观的附属门派,天限郡通达镖局惨遭灭门。
总镖头梁允中是随风的结拜大哥,他刚听到消息时,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此刻忍不住首先发言道:“大师兄,怎么办?”
“五弟,稍安勿躁。”栖篁示意他坐下,转头对驼背老仆道:“梁八,你把事情经过再对其他人说一遍。”
“是。”梁八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沙哑着说道:“前日下午,我们老爷刚刚走完镖回来,都在准备接风宴席。突然从外面飞来一群女子,哎呀!掌门啊!就跟我先前说的那样,她们见人就杀啊!都穿着长袖彩衣,戴着面纱。家里人都死了!后来掌门也死了,啊……”梁八呜咽起来,抬手擦着眼角泪花。
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打扰,静静等待,枕月给梁八倒了杯茶,端给他喝。
梁八呷了一口,怜惜的看看身旁少女——梁允中的幼女梁素儿,道:“我家小姐受了惊吓,引发旧疾,现在认不清人,连说话走路都不成了。”说着又大声哀号。
迎霞啪的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来道:“是谁这么丧心病狂?连小女孩都不放过!”
“这是梁八在现场捡到的。”栖篁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放在面前高台上。
令牌为粉紫色梧桐花形,长半尺,宽三寸。
煮石拿过来摩挲细看,上面镌刻着雪花飘舞的山体图案,做工精细入微,连雪花形状和山体纹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雪玉山,似乎是桐花宫的信物。”
迎霞哼道:“果然是她们!大师兄,既然证据确凿,那就赶紧把在外云游的师兄弟以及所有外门弟子都召集起来,跟她们大干一场!”
随风怒气冲冲,“对!”
枕月也跟着道:“再联络正心教和觉隐寺。”
隐岚向来持重,道:“事发突然,在调查清楚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迎霞指着令牌道,“你没听到梁八的话吗?还调查什么?一起杀上雪玉山,把桐花宫铲为平地。”
隐岚不急不躁,“桐花宫向来隐居极北之地,与中土武林没有交集,只是最近几年因为日行天之事,才弄出一些矛盾。据我观察,她们虽然行事诡秘,但还算有规矩,不至于如此残忍。”
煮石点头道:“桐花宫树敌不少,也许是有人故意嫁祸,想让咱们两派火并。”
“嫁祸?”迎霞怒急反笑,“桐花宫宫主玉梧桐号称美貌天下第一,武功天下第一,见识天下第一,谁能嫁祸给她?她为了给情人日行天报仇,已经杀害了正心教子田先生和觉隐寺的振悟大师。就算没有通达镖局这件事,咱们也应当联合起来,为武林除害。”
栖篁摆手道:“四妹,你怎么总这么冲动,唯恐天下不乱!桐花宫毕竟是冰原大派,实力比咱们只高不低。三弟,你去一趟天限郡,调查清楚再说。”
煮石答应。
“我也去!”随风立即大吼着跳出来。
栖篁喝道:“你情绪不稳,给我老实在家待着。”
随风早已满腔热血,急不可耐,恨不得代替梁允中去死,上前一步,扑通跪倒,“大师兄,梁大哥入门前就和我义结金兰,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现在他出了事,我怎能坐视不管?”
煮石道:“大师兄,就让他去吧,我看着。”
栖篁叹气想了想,点头道:“那好,你们早去早回。二师弟,飞鸽传书把消息告知正心教和觉隐寺,魔剑的事也顺带说了。”
隐岚答应一声,立即去办。
随风走到梁素儿身边,抚着她肩膀柔声道:“素儿,不用担心。不管是谁害了梁大哥,我绝不会放过他,上天入地也要揪出来,为你全家报仇雪恨。”
梁素儿歪在座位上,神情呆滞,口角流涎,呀呀嘟囔着,对他视若无睹,
随风心痛叹息,跟着煮石离去。快到山门时,忽然想起一事,道:“三哥,等我一会,去去就来。”
煮石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儿女情长,则英雄气短啊。”
随风飞往天枪崖,摘下一朵月儿怜,瞟了眼正在练功的李搏,停也不停,即刻转往小鹤峰。
枕月知道他会来,早已站在山崖边的白玉兰树下等他。两人以前常在天枪崖幽会,自从李搏来了之后,就改在这里。地处偏僻,视野极佳,三鹤峰的大部分美景都能观赏到,甚至能看到西边远处逆流镜瀑中央冲天而起的水柱彩虹。
随风道:“小妹,素儿是梁大哥留下的唯一骨肉,就交给你了。”
枕月道:“你放心。”
随风拉住她的手,道:“其实我本想下个月去你家提亲,可谁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枕月知道他立刻就要走,不再矜持耍性子,动情说道:“五哥,去做你的事吧,我永远等着你。”
随风欣慰的抱了她一下,顺手把月儿怜插在她鬓边,就像往常那样。
枕月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他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再回来,好想紧握住他的手永不放开,可就这恍惚一瞬,随风已远飞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