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绮丽奢靡灯红酒绿的天香院,如今已破败不堪,家具歪斜翻乱,碎木屑和扯烂的丝绸到处都是,角落小间里躺着几具男子尸体,血流满地,和酒水混成一滩,金银贵重饰品全都消失,下落不言自明。
李搏田攸出门,只见麟见城满目疮痍,兵燹过后,几近废墟。叹惋之际,本以为城里已被五龙帮占领,到楼顶眺望,却并无迹象。
不多时,地面震颤,马蹄得得,一大队骑兵从南边大道上疾驰而来,扬起的尘土弥漫半座城池。为首将军魁梧壮硕,满脸横肉,经过时抬头瞟了两人一眼,并未停留。这支队伍生猛蓬勃,兵锋甚锐,近期应该还未参与过战斗,人数不少,用了半分多钟才呼呼隆隆从两人眼前过完,转向往东去了。
田攸道:“哥,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李搏道:“土黄色调为主的军服,应该是大夏帝国官军。哦,不知道父亲回来没有?”
“看!”田攸往北一指,“那边还有。”
李搏转头,两三里地之外,一眼就看到了田御道。白马、金盔、锁甲、大红披风,杀伐果决的元帅气场隔着老远依然震慑人心。
“攸儿,走!”李搏知道她真气未复,直接抱起来,急速飞到田御道马前。
田御道也刚赶到,正在北门驻马询问军情,忽见儿子平安到来,自然喜悦。但当看到他怀抱一名女子,而这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女儿时,面色立马晴转阴,大怒道:“胡闹!你俩已经不是小孩子,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旧病复发,胡搞乱搞呢!”
李搏大感不爽,放下田攸,解释道:“父亲息怒,攸儿真气不继,我为了赶路才带她过来的。”
“是吗?”田御道转头看向田攸。
田攸此时羞得满脸通红,连头都不敢抬,躲在李搏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受伤了吗?”田御道声音温和了些。
田攸摇头不言,李搏替她说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运功过度。”斜眼瞥见田御道身后的几排士卒都在盯着他兄妹俩看,龇牙咧嘴,互相挤眼,若不是惮于严明军规,估计已在欢呼戏谑,含蓄的笑意不言而喻:弄笛公子,风流不改,连自己亲妹妹都调戏起来了。
田御道听到兵甲撞击声,侧头怒哼,士兵们立即憋住情绪,敛容站直,大气也不敢出。
“你俩走也不说一声,害得大伙担心。”田御道抬手止住正要开口解释的李搏,“我知道是担心你娘,但你们既然是我田御道的子女,就要懂得服从军令,明白吗?”
“若他们事事服从军令,我这颗脑袋可就得搬家了。”朱旺带着几名随从奔到,下马略微寒暄,讲述了李搏在东门口击退阕志的事情,赞叹不已。
李搏插口问道:“朱伯伯,父亲,你们可知道五龙帮去哪了?”
朱旺兴奋道:“逃之夭夭了!他们听说田大帅回援,再加上北征军团的铁骑到来,还未接战,直接溃乱。”
李搏着急道:“哪个方向?”
朱旺往右侧一指,“主力往东北逃窜,杜将军已经前往追击。放心,这帮乱民都是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对手。”
田御道道:“朱兄,你没有参与,是不是故意想把功劳让给杜榜?”
朱旺点头道:“不错!人家远道而来,总不能空手而回吧。”两人相对呵呵大笑。
李搏道:“父亲,我也去看看,先走一步了。”
“你去干什么?”田御道喝道:“没听朱伯伯说吗?根本用不到你,别去逞能!”
“我要救一个朋友。”
“谁?”田御道转头看向朱旺,以为是他小儿子朱潜,李搏的铁哥们。
朱旺摇头道:“潜儿已离家出走三个多月,到现在音信全无。”
“那是谁?说!”田御道回头问李搏。
说就说,总不能欺骗父亲。李搏道:“她叫秦彩袖。走吧,攸儿。”说完拉田攸转身要走。
田御道不悦道:“攸儿受伤,就不要跟去了吧?”
田攸道:“爹爹,我也想去救秦姐姐。”
“什么!”田御道惊怒,“你居然叫她姐姐?她是个……”
李搏打断道:“父亲放心,我会保护好攸儿的。”每说一个字,就远离数米,说完已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秦彩袖。”田御道长叹一声,“朱兄,你听听。这畜生竟然当着我和众位将士的面直呼娼妓姓名,以后还得了!”
朱旺道:“田兄,你管教儿子是不是太严厉了些?听说动不动就大刑伺候,他可不是囚犯啊!”
田御道道:“就这样还管不了呢!你是不知道他那德行。”
朱旺道:“其实我对他并非不了解。小数从小就跟犬子是好友,经常来敝宅……”
田御道插口道:“狐朋狗友!”
朱旺哈哈大笑:“对对对,是狐朋狗友。”
田御道侧身往后一瞥,道:“都别憋着了,想笑就笑,想说就说。这畜生什么货色,我最清楚不过。”
众士兵这才放心吐气,房蟠道:“末将以为朱大人说得有理。前几天公子在麟角关的所作所为,大伙儿有目共睹啊。”朝后一仰头,“是不是,兄弟们?”
“对。”一名低级军官出列道:“要不是他,还不知道下场如何,麟角关多半是守不住。”
一名士兵道:“别人我不清楚,反正我这条命是公子救的。”
又一人道:“还有我。”
“还有我。”
“我也是。”
……
众士兵争相发言,此起彼伏,气氛热烈。
朱旺道:“田兄,听到了吧?这就叫树大自直。朱某略通相法,以我浅见,小数绝非寻常少年,自然不能用寻常之法来管束。雏鹰是不能关在笼子里养的,田兄,你该给出一片天空,让他自由去飞翔。”
田御道道:“我怕他飞得连自己都找不着北了。无规矩不成方圆呐!”
朱旺笑道:“田兄是在担心秦彩袖这事吧,其实,嘿!怎么说呢。”
房蟠接口道:“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人不风流枉少年。”
“哈哈哈哈……”众将士哄然大笑。
有人喊道:“没想到咱们老房哥还是位诗人呢!”
“我不是诗人,但我懂诗情。哪像你们,一个个不读书,没文化。”房蟠兴奋起来,跳到旁边磨盘上,“喂!告诉你们个事,咱们大帅年轻的时候啊……”
“老房!”田御道抬手点着他,“你要是敢说,我可把你以前那点丑事都抖搂出来。”
“别别别,大帅饶命。”房蟠急忙跳下来。
众士兵再次爆笑,田御道朱旺也相对莞尔。
朱旺道:“大战之后伤患不少,民房损毁了七八成,还有好些事情要办。田兄,诸位将军,朱某先告辞了。”说完向田御道拱拱手,转身上马离去。
田御道喊道:“朱兄,不管怎么说,庆功宴还是要摆的,晚上都来我家。”
朱旺扬手道:“田大帅请客,我肯定要把全城的人都叫了去。”
田御道笑道:“好,来者不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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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搏开始只揽住田攸纤腰,等远离田御道等人后,又顺手一把抱了起来。
“哥,你又这样?父亲都生气了!”她抗议着,却没有挣脱。
“咱们这不是赶时间去救你秦姐姐嘛,你现在要是真气充足,我绝不会动手动脚。”这不是全部理由,李搏并没有说出他内心隐藏的小秘密。
和田攸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这些日子,如果说没有半点想法,恐怕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他不是圣人。
周薪和秦彩袖在不知道田攸身份时,都以为是他的女朋友,他自己也有这种奢望。有这样的女朋友难道不好吗?田攸的各方面,人品、性格、相貌、身材、能力,都堪称完美。
他不是田数,两人并非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互相也很合得来,完全没有障碍。
他喜欢抱着她的感觉,喜欢她温暖娇软的身躯,喜欢她身上缭绕的芬芳气息,喜欢看她噘嘴撒娇的样子。
他喜欢她。
攸儿,你真好,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李搏幻想着,脸上带着痴痴笑意。不过只能在心里说,绝对开不了口,否则感觉上似乎有些禽兽。
不料就在这时,田攸开口了:“哥,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什么!”李搏震惊,气脉波动,身体颤抖,若不是及时调整,差点带着她从空中跌下去。“攸儿,你刚才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在想什么呀?”田攸露出疑惑神情。
“你还能知道到我的想法?”李搏略一思索,立即明白,满脸通红。
心底秘密被人探知的感觉真的不好,即使对方是很亲近的人。
“对不起,哥。”田攸在他怀里点头,歉然道:“因为凝真转元的时候我的部分真气转入到你体内,只要还没被完全融合,就依然能自动探知你的想法。不过只剩下一点点了,我只接收到了你最后那句话,而且是因为你很激动,思维强烈,否则以我现在的状态也探查不出来。”
还好,还好,只是一句。李搏吐气道:“无所谓,反正又不是外人,攸儿,咱俩之间没有秘密。只除了,一点点小事。”
“你还没回答我呢。”她居然不依不饶,“到底什么是女朋友呀?你刚才在琢磨要我做你女朋友。”
“额……”李搏尴尬之极。幸好她不是地球人,不懂准确含义。“女朋友嘛,概念很简单。就是说,和喜欢的女孩子做朋友,可以一起玩,一起吃东西,一起到外面旅行,平时各自工作学习,生病的时候要互相照顾,说很多知心的话,等等啦。嗯,反正大体应该就是这样,因为我还没有过女朋友。”
“好像跟咱们兄妹关系差不多,对吧?”
“是差不多。不过呢,有些事和女朋友能做的,兄妹之间就绝对绝对不行。”
“什么事呢?”
“哎!攸儿,咱不说了,我要节省真气,过会好救援彩袖。”
“哦,好吧。”
呼!李搏深呼吸。总算糊弄过去了。
半分钟后,田攸突然来了句,“哥,我愿意做你女朋友。”
“什么?”
“我说我愿意做你女朋友。”她大声重复一遍。
“哦?啊!嘿嘿!好吧。”李搏感觉心里好像涌出好几股电流,嗤嗤啦啦乱响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