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芷凝悠悠醒转,已是两天后,她终于从那个梦里走了出来。
想到梦里的乳娘,慕容芷凝低声啜泣着,她很想乳娘。她总以为自已叫小玲儿,其实乳娘一直唤她的名字是小凝儿。采桑见她醒来,欣慰地替她擦着眼角的泪珠。慕容芷凝十分虚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采桑喂了些热粥到她嘴里,可能是好几天没有进食了,她呛得厉害,都吐了出来。
采桑耐心地一勺一勺地喂给她,慢慢地,她身上有了一丝暧意。
慕容芷凝缓缓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屋子。床前有低而宽的榻板,屋中间有一张圆形的大理石面桌子,桌子四周放了几只与之配套的大理石面圆凳。四扇绘着山水的雕花木制屏风对着门曲折放着,将门外的视线跟床铺隔离开来。右边靠墙放了一排柜子,上面陈设着各式花瓶及古色古香的樽,墙上还卦有几幅字画。右边靠墙放了两张木靠椅,靠椅中间是一张茶几。房间虽然说不上奢华,但也不是一般人家的风格。
慕容芷凝满腹狐疑:“我们不是应该在地牢里吗?”采桑柔声道:“你病了好些天,差点丢了命,要不是皇上叫太医给你诊治,你早就去了阎王殿了。”“他不是记恨我骂他昏君吗?他那幺小心眼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了?”采桑捂着嘴打趣道:“莫不是皇上看上你了,想让你做娘娘?”慕容芷凝剜了她一眼:“我没那福气,我不想死那么早。”
慕容芷凝摸摸身上,已不是她在牢里那身衣服了,她焦急道问道:“谁给我换的衣服?换下来的衣服呢?我衣服里有我乳娘留给我的东西.”采桑道:“你放心,除了我,没人看过你身子。换下来的东西,我替你保存好了,你就安心养病吧。等养好身子,生下小胖娃,也许皇上的气也消了,免了你的罪。到时我俩带着小胖娃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住下来,一起养大他。”
慕容芷凝用指头戮了一下采桑的额头:“什幺小胖娃?你想小胖娃想疯了吗?自已生去。”
采桑翻了一下白眼,捧着慕容芷凝苍白的小脸:“你这个笨女人,蠢女人,连怀孕了都不知道。好吧,你现在要有思想准备了。你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有点藏不住了,要不是我替你擦身子,也不相信你有了身孕!”
慕容芷凝沉思了半晌,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小声啜泣:“天杀的傻子,我也没想到被他亲了一下脸就会怀孕,这可怎么办啊?”
慕容芷凝想起了跟庄诚的傻儿子被关在一起的时候,傻子趁也不注意在她左腮亲了一下。
采桑倒是比她多懂得一些男女之间那种事,她被庄诚欺辱过。在那之前她也什么都不懂:“被亲脸是不会怀孕的,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什么事发生?” 慕容芷凝迷糊地摇摇头:”除了被傻子亲过脸,我真的想不起其他事。”
采桑有些疑惑:“怎么可能?你以前在万花阁那种地方长大的,怎么男女之间那种事都不懂?”
慕容芷凝歪着头天真地问:“男女之间除了亲嘴,还有什么事?我只看到过那些男子抱着万花阁的姑娘亲,傻子也只是亲了我的脸。”
采桑故意咳了一下循循善诱:“那些人亲了姑娘们,是不是要带姑娘进房间?那进了房间后会做些啥?咳咳……”慕容芷凝委屈地撅着小嘴:“人家关上门,就是不让看了,我怎么知道在做什么?难道不是继续亲嘴吗?”
采桑“噗”地笑出声来,她终于相信慕容芷凝是真的不懂男女之事。采桑觉得慕容芷凝内心像一张白纸一样美好,纯洁,只可惜……
采桑在心里猜想:慕容芷凝极有可能曾被人下药迷晕过,而她自已并不知道迷晕之后发生的事。想到此,采桑暗暗替她揪心。
高太医听说慕容芷凝醒了,赶紧来复诊,他认真地替她把着脉,脸色从容舒缓。
采桑看那表情就知道,那是慕容芷凝好转的迹像,她暗暗高兴,多了句嘴:“高太医,凝儿的病,会不会影响她肚子里的小娃娃?”
高太医一楞:“什幺小娃娃?她不曾怀孕啊!”采桑摸着后脑:“不是有孕,为何她的小腹会隆起?”高太医哈哈一笑:“她只是这段时间在地牢里吃了不新鲜的食物,肝火太旺,邪湿入体。吃上老夫开的几服药,便可痊愈,你不必担心。”
采桑瞪大了眼睛:“什么叫邪湿入体啊?”高太医温和地答道:”啊哈哈,你倒是个有好奇心的丫头,什么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嘛,打个比方。吃坏了东西,就会在身体里产生毒素,毒素会对肝经造成损害,一旦肝受到损伤,身体就会产生大量的积液,流到腹部。这样的病例并不少见,我们大夫叫它水鼓病,我就医好过很多例。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从前落下的病根。”
采桑鸡啄米似地,一下一下地点着头:“我就说了不可能嘛。她非说是被傻子亲脸怀的孕。”慕容芷凝脸红得像擦了胭脂,她赶紧用手捂住了脸。
采桑真替慕容芷凝高兴,她那么一尘不染,那么纯善,她不该遭受这样的痛苦。
高太医重新替慕容芷凝开了药方,交待了采桑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就赶往炎烽的御书房替炎烽针灸。
朝中最近事务烦多,炎烽日夜批改奏章,十分辛苦。有时会头疼难忍,需靠高太医施以银针,才得以缓解。
高太医在炎烽头上几个穴位上,扎下了长长短短的几根银针,他边捻动着银针,别和他说着话。他深知炎烽操劳国事,心情沉郁。就想找点开心的事让他放松一下心情,这样会对治疗有益。
他想起了今天采桑的一席话,觉得十分好笑,就说给炎烽听。
炎烽悠闲地看着书,高太医的医术,他很放心。高太医边讲述事情的经过,边哈哈大笑:“哈哈,慕容姑娘竟然单纯到,被庄诚的傻儿子亲了一下脸,就以为自已怀孕了,哈哈哈,她那其实是水肿……啊哈哈,呵呵……”。
炎烽手里的书差点惊掉到地上,他不但不觉得好笑,还很生气。他不是也一直以为慕容芷凝是个孕妇吗?难道高太医在借机嘲讽他?
高太医的心思全在炎烽头上的银针上,他根本没有看到炎烽阴郁的脸色。他既没听到炎烽笑也没听到他说话,就好奇地问:“皇上觉得不好笑吗?”
炎烽狠狠把书掼在桌上,阴狠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你觉得很好笑吗?朕也一直以为她怀孕了,连最有经验的老宫女替她验完身,都认为她有了身孕,朕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你是想拿这件事来羞辱朕吗?”
高太医吓了一身冷汗,他本想就这件事让炎烽放松一下心情,博他一笑,没想到却抠到了他的逆鳞。高太医不愧是伴君多年的老臣子,很快揣摩到炎烽的心思,他猜测炎烽的内心一定是很内疚自责的。
高太医赶紧跪下:”皇上也是受了蒙蔽,老臣绝无嘲讽之意。皇上并没有因此事为难慕容姑娘,而是在不知真假的情况下施以援手,救了她一命,足以功过相抵。因此,皇上也不必有内疚之心。”炎烽吼了声:“滚!”
高太医边擦着冷汗边退出御书房,炎烽恼怒地扯下头上的银针,狠狠扔在地上。
高太医边走边庆幸自已反应快,否则激怒了炎烽,就有可能脑袋不保,他想想都后怕。然而一想到炎烽也以为慕容芷凝有了身孕,他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啊哈哈……哈哈”刚才若不是炎烽的愤怒让他害怕,他早就笑出声了。
过了两个月,慕容芷凝的身体在采桑的精心照顾下逐渐好转。这天采桑扶着她到院子里走动,她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把乳娘留给她的那张纸铺在石桌上细细观看。以她的经验看,这应该是一张古旧的琴谱,但指法跟其它的琴谱不太一样,琴谱的最下面还有一排奇形怪状的符号。
慕容芷凝已经将这张纸研究过很多遍了,可仍然像是看天书一样,她在心里默默盲弹了几遍琴谱,除了几个看不懂的注脚,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是一首失传了的古琴谣。
师傅曾经跟她说过有一首叫《蛟龙困》的古筝曲已经失传了,师傅早些年听一位少年弹奏过,依稀能哼上几句。师傅哼的韵律,跟这张琴谱上的韵律竟十分相像。然而若按照琴谱的指法,是无法弹奏的此曲的,除非,那人生有六根以上的手指。
慕容芷凝正在冥思苦想,忽听有宫人大声道:“皇上驾到!”她跟采桑忙跪倒见礼。
炎烽瞟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慕容芷凝,声音依然毫无温度:“好些了么?”“托皇上洪福,奴婢已无大碍。”
炎烽一如既往的冷酷声音渐行渐远:“好好养着吧。摆驾茗卉宫。”
炎烽已有十数日没见皇贵妃了叱云娉了。叱云娉这几日总是借口身体不适,差人来请炎烽过去看她,炎烽总是借口朝中事务繁忙,避而不见。
叱云娉的心眼特别小,恨不得天天缠着炎烽,生怕他去了别的妃子的寝宫。炎烽十分反感,却又很无奈。今天叱云娉再次叫人来请皇上,说病得很重了,再不见上一面,怕是见不着了。炎烽明知道是套路,但还是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