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只折翼的黑鸦,凄凉地盘旋于满目苍痍的大地上。
万千点昏黄的焰光,触目地笼罩在残破不堪的府邸外。
“吕布老儿,休要负隅顽抗!”
残阳如血,彤云如絮,鲜红的余晖掠过迷茫的苍穹,从血霞红云中撕裂一道惊心的伤口,直射在府邸门槛之上。
“吕府”
门匾上苍劲有力的大字在数以万计的剑戈刀戟前显得黯淡甚至凄惨——吕府外,俨然是满山遍野的江湖仕徒。
“吕布,倘若你仍冥顽不灵,休怪我等心狠手辣!”
为首的鼓噪大汉手持九尺环刀,手腕微转,掌心的长刀猛然落向右旁威风凛然的石狮,刹那间,怒目圆瞪的石狮四分五裂,那狮头的一角飞扬落下,唯有那一双狮眼,满目憎恶地紧盯持刀大汉。
透过朱红的府门,得见一名少年正襟危坐,手中的练武木戟瑟瑟发抖。少年面容俊朗,英气十足,此刻那剑眉却紧蹙不展。少年目眸微动,眼帘上扬,视线便投向面前身披百花袍,腰擐唐猊甲,腰系狮头带的吕布身上。
“洛书,你先走吧!”吕布侧脸回眸,环束的发金冠此刻却萎靡倾颓,“那些狗贼打着替天行盗的旗帜,狂言吾忤逆苍天而妄图掠夺吾家传宝戟,笑话!吾怎能如其所愿?现如今你的兄弟母姨早已逃往西域,若是你也离去了,吾便可以放手一搏了。”
“父亲……”洛书薄唇轻展,欲道,却被鼻中泪涕堵塞得难道其声。
“呵,说来也惭愧。吾本准备同最引以为傲的嫡子一同征战沙场呢,是为父自私了。呐,小子,接着!”吕布一言语毕,从腰间抽出一柄蓝晶小戟,掷向洛书。
吕洛书接过小戟,低眼微勘,那是柄三尺短戟,只手可握,却被镶尽玛瑙冰晶,湛蓝而深奥的好似神佛洞察芸芸众生的慧眼。洛书难掩惊讶,张嘴凝视吕布,不仅是感叹小戟的精雕细琢之巧妙,更是惊异父亲将这唯一求生的机会舍去予他。
似乎是察觉到洛书之意,吕布脸绽英笑:“那些贼寇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不交已是九死一生,拱手相让更是死路一条。赶紧逃去密道吧,不然你的小命就是苍天也难救啊。”
洛书望向窗外,只见四周的火炬光焰似乎又层层逼近了些,微微点头,噙着泪珠飞奔入院窜下地道,耳畔只传来羽箭划破长空的呼啸声。
“嘀嗒,嘀嗒……”洛书将火把护在宝戟前急速前行,密道顶上不止的有液体滚下,分不清是水还是土上贼人的污血。想起父亲在万人阵中厮杀血拼的场面,洛书愈发加快了步伐。
“终于…哈…到了!”洛书喘着粗气,盯向前方的龙头石门,心中大喜。洛书双手朝前,正欲推开石门,腰间别着的家传宝戟却兀地绽放如冰魄般莹亮的蓝光,昏暗的密道兀地飘散起蓝色光点,它们似灵性的萤火虫,时而相隔远去,时而聚合汇起;时而如莽牛横冲直撞,时而似下锅面条规则舒展。洛书顿感深处桃源仙境,又同置身于浩瀚星河。
“吼——”
一阵龙吟将洛书拉回现境,洛书回眸探视,只见那雕刻在石门上的龙头逐渐分崩离析,石片层层碎落,一头明蓝色的游龙双爪扶门,仿佛想从那坚固的石门中逃出升天。洛书呆怔在原地,此刻他只愿被敌所弑深处梦乡,那游龙又是一吼,耳膜撕裂的疼痛使洛书意识到这并非天方夜谈,而实近在眼前的真实。洛书掷下火把抱紧宝戟,慌忙后撤,但那游龙早已挣开束缚,如同电光火石,双爪直勾入洛书的后背……
“啊——”
“该死,想不到这老匹夫如此难缠,弟兄们竟死伤得七七八八!”先前劈碎石狮的大汉咬牙大骂一声,又在吕布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狠啐了一口。大汉捏紧肩上被方天画戟洞穿的血空,长刀从吕布胸甲上拔出,汩汩的热血淌出。
“胡大人!”一名身着紫衣劲装的江湖人士疾驰而来,“府内的兄弟们并未发现那忤逆苍天的宝戟!”
“吕布的兔崽子呢?”
“没有下落!”
“那密道呢?”
“弟兄们看过了,那龙头石门未曾动过,一切完好,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现场遗留有一根火把!”
“火把嘛,”大汉托腮细思,“下令给兄弟们,那小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夜幕降临,吕府前火把通明。时光逐渐流逝,那一轮略带血色的残月携着浓雾一同退去广袤的天空,火把的光亮也逐渐熄灭,山东边微微露出鱼肚白。驶往西域的貂蝉等人望着朝阳升起的地方,他们知道,夜幕终有落下的一天,而明光也迟早会有绽放的一日。水落而石出,夜尽而天明,是他们的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