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淡紫色的山林在最后一抹阳光落下后陷入阴寒的冷风中。一个黑色的身影穿过重重迷雾,轻易就走出了让人迷乱的树林,进入山鬼族居住的界域。
招含绕过序墨进攻山鬼族的那条路线,剑走偏锋,用了近乎怪异的曲折路线,从山脚呈蛇形爬上悬崖,穿过山鬼族设置的结界后才能进入那片树林最终来到这个地方。
他一人来到山腰一所废弃的草屋外,一身黑衣几乎要融入夜色中。
他小心推开破败的木门,簌簌落下的灰尘让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挥开空气中弥漫的烟尘,朝里面看了看,屋子里黑沉沉的,除了能够感受到脚下高低不平的泥地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他侧身进入屋中,在屋子的角落挖出一条手掌长的植物根系。那是他在一天前偷偷从本体上截下的一截树根,就等着今天派上用场。
仅埋在地下一天,那短小的根系表面就布满了厚厚的树皮。招含抽出短刀将树皮剖开,露出嫩绿的新皮。又重新将树根埋入地下,他则站在一旁看着那块土地,等待树根的生长。
不一会儿,树根产生反应,新生的绿皮上生出了几条细小的根须,根须上则再生根系。如此蔓延生长,不过一会儿,一张由草屋为中心的根系大网便向四周延伸开来。
而通过招含的眼睛可以清楚的看到白色的根系在地下游走,弯曲着向四方蔓延。。
一刻后,微白的光暗了下去,根系停止生长,。
招含眼睛一亮,找到了。
他寻着地下的树根一路走去,出了山鬼族界域后,他发现根系的延伸方向是童山南边的树林,而那个地方早在几个时辰前的兵力是最弱的,现在却是最强的。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去看看。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一定要见到她。
因为对童山的路况十分熟悉,招含很轻易就来到了南边的林子。
这里处于童山边缘,杂草丛生,一些地方只有稀疏几棵小树。向右几步就是狭长的山涧,不适合人赶路,更不适合藏匿。序墨布置的人都在路口处守着,其中大部分人都藏在暗处,而现在的他甚至无法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
现在他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她不要跑太远,至少没有被那些人发现。
这个地方野生的山灵太多,因为之前金火的刺激,它们现在都极其敏感易怒。
一路走来,他不是被路边的藤蔓缠住,就是被脚下的野草割伤。
陷入惊惧的山灵,本身会分泌出一种毒液用于保护自己,那毒不重,却会致人昏迷。
招含擦了擦额间的汗,将伤口处的毒血挤出。他现在可不能倒下,不然……他看了看四周,暗处无数的灵睁着微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就等着他无法行动后瓜分他的躯体。
他是最下等的人偶,不仅在灵力上最下等,而且受伤后伤口也及不容易愈合。这一路上他已经是蓬头垢面,狼狈至极。
不能再往前了,他察觉到再过不远就是序墨限定的监视范围,一旦他走近,必定会被他们发现。
他要找的人还没走,而他也不想放弃,踯躅不定,两难之下他只能选择等。
招含爬上一颗较大的树,坐在树枝上,背后靠着树干。整个身体隐藏在并不茂盛的枝叶中,竟像是完全与树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发觉。
他的体温渐渐开始下降,他知道这样意味着他必须回到序墨身边补充人血,但他好不容易找机会寻找她,而这可能也是唯一的机会,他不想放弃。
就在招含将要睡去时,一个声音让他瞬间清醒。
“桐君?”
招含一惊,这名字……是在叫他?
他连忙趴在树干上低头寻找。不远处同样狼狈重伤的阿卉正踏过一地枯黄向他走来,而她所过之处四周的草木毒灵连忙退散开来,似乎是畏惧她身上的血气。
这夜太黑,招含几乎看不清阿卉的模样。但他与阿卉灵魂的牵绊让他知道,那就是他要找的,陪伴了他近千年的伴生神偶——白华。
一百年前,招含的记忆回溯,让他想起了变成人偶前的一些事。
他本是童山山神,那洞中的槐树就是他的本体。槐树本就是木中之鬼,阴气极重。在他被人族当作炼制神偶的引子投入炼丹炉后,硬是靠着本体的阴气撑着神元不散。但炉中之火是神族炎火,他的神元受损,残缺不堪。所以才被修丹院的人误以为是生魂。
百年来,他的本体一直在为他补充灵力,他的神元也在慢慢恢复,但他伤的太重,恢复得太慢,即使有了记忆也无法做什么,他不再拥有神的力量。
旁人以为他这最低等的生魂能够恢复是靠着序墨的灵药,但其中缘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在他被人族抓住时就与白华失去了联系。那时白华情况非常糟,她不比招含,招含拥有神体,依然不敌人族没日没夜的围追堵截,更何况一个伴生神偶。
白华被当时的人王重伤,被抽离神魂夺去神偶之躯。但即使没有了躯体她还是守着山神不愿离开,山神当时灵力将尽,将白华藏在一株青草中,躲过了人族的搜捕。
后来白华被山主禾女君寻到,带回了山鬼族中用各种灵药补品养着才化出形来。
招含此时没办法落地,只能靠在树上等着白华过来。
白华渐渐走近,她不再是从前的模样,山神也变作了此时的招含,再也找不到从前那个优雅的影子。
山灵散发着莹莹绿光,随着白华的靠近也都慢慢退下,留下残余的荧光微微闪烁。
重塑身体后的白华有些木讷,不管是记忆力还是力量都有退化。但唯一不变的是,她依然具有神魂。只要还具备这个属性,她就能够帮助山神,使其恢复。
“桐君,终于见到你了。”灵在夜晚的视力总要比人好些。白华停在树下,抬头仰望着招含,眼中有星光闪烁,激动的心情无法平复。
她终于又能在他的面前自称白华,她终于又能靠近他了。每个神偶对神的亲近是与生俱来的,神创造了他们,对于他们来说神就是他们的全部。
几百年来,她一直都想回到他的身边。但不管是山神还是她自己都没有办法逃离人族的阴影,她不能离开童山,因为她想要守住山神的本体。只有守着他的本体,她才能感知到他的气息,让她感到一丝安慰。
她是他的伴生神偶,她一生的使命就是陪伴他为他守住片刻安宁。白华在童山等着他,即使不再拥有强大的灵力,也依然想要倾尽自己的力量为他做一些事。
现在她见到他了,也明白他想要什么,她的使命终将完成。
招含调整了姿势坐在树上,双腿悬挂在半空。白华此时的声音与记忆中清亮的女声不同,似乎是因为灼伤的缘故多了一分沙哑。
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是依稀能分辨出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他们之间仅靠那份遥远的记忆相连,面对面时却又那么陌生。
招含心中五味杂陈,那是一种既想要亲近,又不想靠近的心情。但灵魂的牵连让他们更加熟悉,冷风吹过,几息之间他们便已彼此熟悉。
招含的身上早已没有作为山神时期翩翩公子的优雅举止,有的只是作为人偶的浅淡眉眼和额角略显阴森的淡青色烙痕。
白华似乎察觉到了招含眼中淡淡的陌生,她抬头注视着他,有些急切地说:“桐君,我是白华。”
招含一愣,意识到自己让她不安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平和,点头道:“我知道。”
他借着夜色掩盖着自己僵硬的表情,他还是无法说出让她作为修补他神魂的材料的话。一时的局促让他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借着荧光,白华看清了招含的脸。没有了精致如玉的眉眼,没有了出尘优雅的气质,没有了修长挺拔的身形,只剩下一副略微僵硬的驱壳和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在荧光下泛着青光的皮肤恍若山中魍魉,阴郁鬼魅。只要处于夜色中,他就会成为这幅模样,这才是人偶真正的模样。
招含的变化让她吃惊,但随之而来的是心痛。若是在从前,她一定无法想象她的神会变作今日的模样。
今日招含的召唤让她欣喜若狂,她本想逃出童山去寻找山神,在她即将跑出童山时却接收到了地下的讯息。
她曾想过山神可能会狼狈,可能会神体不全,可能会神魂有缺,但没关系,她会帮助他,让他恢复。但她万没想到山神竟被人族摧残至此。
炼他的人以为他的神魂早被其他魂魄吞噬,却没有想到他作为槐树灵成神近五百多年,早就不惧人族各类魂魄。不过这同样也是招含没有想到的。
白华的眼中有泪光闪烁,她上前一步,愣愣地仰头看他。
“桐君。”她唤他。
“嗯。”与白华接触还是让招含有些陌生,他僵硬着点头,算是回应。
“您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记起一些。”招含想了想后说道。
白华看着他笑了笑,但因为几百年来她很少笑,突然一笑便显得十分怪异,幸好招含看不见。
白华身上的伤虽然经过珈蓝的治疗但依然没有痊愈,被金火灼烧后的身体是无法痊愈的。她本想逃出去后再用枯木逢春的法子重塑身体,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她已经等到山神,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死去。
看着招含,白华恍然记起几百年前山神在临走之时还不忘提醒她,若是他们日后相见时他忘记了所有,一定要告诉他他等待的人的名字,那对他很重要。
尽管白华不想提起那个人,但那是她与山神的约定,约定好的,就一定要遵守。
“桐君可还记得……您在等谁吗?”白华小心地问道。
“我……”招含本想说,他等的不就是她吗。但听白华这语气应该不是她了。他一直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记忆回溯后他本以为自己等的是白华,但见到白华后他反而没有那种急切的心情了。如此看来,他等的另有其人。
“我不记得了。”他摇头。
“您告诉过白华,让白华提醒您的。”她也忘记了那人的模样,依稀只记得那人充血赤红的恐怖眼眸。
白华记起从前自己每日跟在山神身后,山神则每日守在那人的身旁,那人杀人,山神救人,那人疯狂,山神担忧。山神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那个人的身上,但那人陷入癫狂后却连山神都要杀。
白华作为神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山神对那人这么好,虽然人族中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的人确实只有她一个,但这并不能成为山神毫无原则对她好的原因。
尽管白华不想让他想起她来,但还是依照约定告诉了招含。
“珈蓝。”白华说。“她叫珈蓝。”
“珈蓝……”招含嘴上默念珈蓝的名字,脑中仔细搜寻却依然没有发现。“……我记不得了。”
他记不得自己为何等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够记起白华来却记不起自己要等的人。
“她似乎是人族。桐君,仔细算来已经八百多年了,珈蓝早就消失了。”白华希望山神不要再想着那个人,但山神的想法却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的。
“我不会等一个消失的人。”招含肯定地说。“珈蓝一定还在。”否则他不会特意嘱咐白华让她提醒自己。
白华一愣,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招含此时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他的血液将尽,浑身上下僵硬的几乎无法动作。他目光穿过夜色看着下面的白华,依然无法开口。
白华听出了招含声音中的虚弱,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寒气。他们的魂魄有着特殊的联系,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情况。
“桐君。”白华提高声音唤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嗯。”招含虚弱地回应。
那一声“桐君”在他听来却更像是在叫别人。他一直都没有从人偶的身份恢复过来,过去的名字似乎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让他无法有代入感。就像面前的白华,即使感觉到熟悉亲近,她也只是一个存在于记忆中的人,闻见她身上的血气和烧焦的气息时他甚至连心疼她都做不到。
她向上伸出双手,笑道:“桐君可否与白华牵手?”
招含眼前的荧光渐渐散去,陷入完全的黑暗。他仔细分辨着她的方位,在她将手伸出时依稀看见了上面交错的伤痕。招含伸出僵硬的手,轻轻握住。
他们都明白这一刻相见的目的,却都默契地不提。
记忆渐渐清晰。
那日,初选神偶之时,阳光正好。他在树下伸出双手,浅笑着说道:“长风过后,你们谁落于我掌中,谁便与我共结生契,随我同生同死,伴生神侧。”
满树白花随风摇曳,他闭着双眼,嘴角含笑。双手微拢,他真诚的等待着那一朵白花。
下一秒,一朵被虫子啃噬了的残花飘飘扬扬落下,它努力往他手上飞,却还是只能遥遥远望。
就在它绝望之时,一阵风吹过,它恰好落在了他的掌中。山神接住白花,睁开眼时,墨绿的眸中满是笑意,他说:“多谢你愿意伴我身侧。”
殊不知,对于她来说,能够拥有自己的身体,表达自己的情感,诉说自己的心情亦是一件不可奢望的事。
能成为神的神偶,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而他却对她说,多谢你伴我身侧。
那一刻,刚刚成灵的她在一片暖阳中接受了他的神力,化出灵体,握住了他的手。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但她想她一定是笑着的,快乐的笑着。
借着招含手上的力道,白华飞在空中与他平视。她倾身拥抱住他,却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的环抱着。
他们相见的时机太差,一个身体受损,一个没有明天。
“白华。”招含虚弱地搭上她的手臂,有些微抗拒,白华突然亲密的举动让他有些不适。
“吾神。”白华凑在招含耳边轻声说道。
招含一愣,搭上她手臂的手霎时顿住。
“感谢你在万千落花中选中了我。”这句话是她一直想对他说的,以前没有机会说,现在她终于能说出口了。
若没有山神,她只会像众多落花一般在泥中腐烂消失,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经历喜怒哀乐,尝试人间美食。更不会跟随山神走过千山万水,看繁花盛开,叶落鸟归。
人界有小爱,爱一人,宠一人,得一心。
人界有小爱,爱一人,念一人,付一心。
白华看过许多人,曾见过夫妻恩爱,父女宠爱,兄妹关爱。也见过夫妻离心,亲人反目。只是这些她都不懂,她的眼中只有山神,她只知道自己是山神的神偶。
生长在人界的灵总会沾染情爱,贪恋爱的滋味。她不知道她对山神的是不是爱,但只要她还牵挂着他,她便算作这是爱。
这爱算作什么爱?她时常这样问自己,也曾问过山中山灵。那灵说,她的爱像是少女对父亲的爱。她不敢回答它,只是因为对方是山神,所以不敢奢望,害怕答案。
白华一直仰望着山神,崇拜着山神,将他当成自己的全部。那种感情正如人世间女儿对父亲的崇拜和血液中相互牵连的爱意。
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能为山神付出生命,在山神温暖的怀抱中死去。一如那日她落在山神温暖的手中。但仅仅是这样的愿望对她来说都是难以启齿的。
本为残花的她无法消除与生俱来的自卑感,这让她既想靠近却又不愿靠近。
而现在,这个难以启齿的愿望她终于可以不用说出口了,因为它即将实现。
招含的心猛的一跳,体内热血上涌。魂体开始在躯体中挣扎,像是急着要吞噬什么。强烈的疼痛让他松开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脑袋,挣扎之时他掉下树枝,却在空中被白华接住。他们的衣带在冷风中胡乱飞舞,伴随着招含痛苦的闷哼,两人缓缓落地,隐藏在高高的草丛之间。
招含疼得无法思考,但他隐约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他却不能阻止,因为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白华的身体散发淡淡的白光,指尖如烟,扣住招含的双手。他们紧紧相贴,白华的神魂融入招含残缺的魂魄,修补了他的神元,使其完整。
“白……”招含努力睁开眼想看清她的模样,他想叫她的名字,在她消失之前。他并不想让她就这样仓促离开,握紧她的双手,努力开口。“我……”但不过一瞬间,掌中的手便散作一团烟蓝的雾气。
白光过后,世上再无白华,也再无阿卉。
疼痛也如她一般只在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连那句抱歉都来不及说出口。
招含放下悬空呈握着姿势的手,低着头自嘲一笑。神偶与神之间的契约本就不是平等的,神死后神偶若无法救主,则必须紧随其后。但神偶死去,神却依然能活,只不过无法再拥有神偶罢了。
神魂相融后,他的脑海中便浮现了那日选择伴生神偶的场景。也许是白华对那一日的执念太深才让他看到那一幕,又或许她只是不想让山神忘记她。
夏日蝉鸣,一袭蓝袍的男子端坐在石亭下抚琴,他不久前才褪去稚嫩的面容,进阶神位。男子的面容优雅出尘,一身蓝袍却不显清冷。
石亭外放着一张摇椅,摇椅上躺着一个蓝衣女子,女子似乎正在午睡,脸上盖着一条手帕遮挡浓烈的日光。树影斑驳撒在女子身上,随着长风吹动而摇晃,忽大忽小,忽明忽暗。
男子抚琴哄着女子入睡,摇椅微晃,女子沉沉睡去。
巨大的梧桐树将他们的身影遮挡在枝叶下,石亭上方,梧桐的枝丫延伸开来遮蔽了四周的阳光,满树的白花像是苏醒了,一齐开放。
蓝袍男子明白,选择伴生神偶的时机到了。他走出石亭站在明亮的日光下,抬头看着满树的白花,说到底它们都是他的一部分。
他笑着伸出双手,落下的花瓣在他周身飞舞,他面对着本体,诚心说道:“长风过后,你们谁落于我掌中,谁便与我共结生契,随我同生同死,伴生神侧。”
这时,女子似乎被吵醒,她的手动了动,随后掀开了面上的手帕朝男子的方向望过去。
男子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专注于心中境界,没有发现她已经醒来。她眼中余有迷茫,四下看了看,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吸了吸鼻子。也许是花香太过浓烈,也许是枝叶遮挡了日光,女子朝着男子的方向打了个喷嚏。
一朵残花顺着女子口中的气流向前推进,落入男子手中。男子睁开眼,看着手中的白花仿若看着新生的孩童。他笑道:“多谢你愿意伴我身侧 ”
女子摸了摸鼻子走到男子身边,伸过头去看他手中的花。
“选好了?”
“嗯。”
“这,有残缺的花不好养啊,以后你恐怕得花费很多精力来修复它。”
“唔,那就珈蓝先帮我养着吧。”
“嗯……也可以,等我把它养好了再给你送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