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珈蓝四周的寒气没有丝毫减弱。少典也不急,静静地坐在序墨身边。没过多久,壶江就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少典。”壶江因为担心她所以走的有些急,现在正满头大汗,一看见少典的身影便喊了她。
少典听见壶江的声音,转头看他。正在此时,她发现了壶江腰间挂着的玉佩,明亮的美目微眯,心中便有了主意。
“少典。”壶江带着几个人跑到了她跟前,“序大妖怪怎么样了?”
那几个人都是占星殿的,少典微微抬眼他们就明白要做什么,不用少典吩咐就将序墨抬回营地,连看都没看珈蓝一眼。
“哎哎……你们……”壶江见那几个人私自动了序墨本想叫住他们,却被少典拦下。
“无碍。”少典正色道。“他们会将序墨送回营地。”
壶江点了点头,又问:“那少典你没事吧?那把剑没有伤着你吧?”说着就要查看少典身上有没有伤。少典连忙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壶江一愣,他没想到少典会避开,伸出的手在空中僵硬了一瞬,又沮丧地垂下。他单纯地以为少典救了他就代表她还是略微在意他的,但少典后退的那一步却生生打了他的脸。
少典看见了他的表情,知道他这是想多了。
“壶江世子。”少典叫他。
“嗯嗯。”壶江看着她点头。
“你这玉佩能否给我?”少典指着他腰间的玉佩。
“你是说这个?”壶江勾起玉佩抬头问她。
少典点头。
壶江高兴地摘下玉佩递给她,笑着说道:“喏,这个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壶江心中暗喜,这是不是就表示少典收下他的定情信物了。
“多谢。”少典接过玉佩,她拎着绳子仔细端详这枚破损的玉佩。这玉原本是神玉,当日神玉出世之时她也在场,因为玉中产生的灵还十分微弱所以她便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人王将这玉赐给了安廷王,她就再也没见过它。
她摸了摸上面的缺口,神玉破损恐怕是因为玉灵为了保护壶江而将自己的灵力给了他,自己则因为没有灵力的支持而破裂。但这样一来,这玉没有了玉灵也就废了。不过,对少典来说,这玉废的正好。
壶江见少典拿着他的玉佩看了一会儿后转身朝那把剑走去,犹豫了一瞬后他跟了上去。
“少典,我这枚玉佩有什么用处吗?”他凑在少典的身边好奇地问道。
“这枚废了的神玉,可以作为关住灵的牢笼。”但她没有告诉他的是,神玉可关住的仅仅是玉灵,而且还得是失去了本体玉石的玉灵。
“嘿,这幺小一枚玉还能关个灵啊。”壶江笑道。
少典看了他一眼,眼神柔和。“这块神玉之所以废了是因为它不再产生灵气,也就无法再生出灵来,但玉的本身还是有灵力的。”
先前壶江没有走近那把剑,所以并没有看见结界中的珈蓝。现在他跟在少典身边走近结界,依稀可以看见结界里面躺着一个蓝衣小姑娘,他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
“少典,这不是抢了序墨的剑的那个小姑娘吗?为什么寒光剑保护的不是序墨而是她?”
少典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侧过头拦住了他,并嘱咐他不要再靠近了。而她自己则再次走到结界面前。结界周围寒气很重,壶江没有多少灵力护体,根本承受不住。
壶江有些沮丧,但又不能拖累少典,只能停住了脚步。
少典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有跟上来后,伸出手燃起炎火在结界上面化出了一个入口,在她踏入结界后,入口又自动愈合。
壶江见到少典被隔绝后心中十分着急,显然忘了少典是占星殿圣女,是个灵力比他父亲还强,或许年龄都比他父亲还大的人物。寒光剑的恐怖他亲眼见识过,所以他才这么担心她。他看着少典轻易就将结界化开,而自己却连靠近都没有办法。此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无力,作为王族中的一员,他竟然连陪在少典身边的实力都没有,只能站在远处看她。
再次进入结界后,她发现珈蓝身上的血迹淡了很多,但她甚至没有在珈蓝身上找到一个伤口。难道是被寒光治愈了吗?她这样想,以为珈蓝是被序墨打伤的。但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必须要速战速决。在寒光剑攻击她之前,她运转灵力将珈蓝收入神玉中,然而少典一动作,寒光剑仿佛有感应似的立刻向她劈去,但寒光再厉害毕竟也只是一把剑,它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剑悬在少典面前,只差一寸就要刺入她的心脏。
珈蓝一消失,寒光剑瞬间就安静下来,以珈蓝为中心的结界也瞬间消失。仿佛失去了所以力气,寒光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仿若没有灵气的一把普通的剑。
少典将神玉收好,又弯腰将地上的寒光剑拾起,手上灵气缠绕,没过一会儿寒光就变作一块玉佩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结界一消失壶江就赶紧跑到少典面前,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刚才寒光剑抽风要杀少典时他的心都揪了起来,就怕少典伤了哪里。
见他神色紧张,少典连忙安抚他,“我没事。”想了想又说:“我其实没有你那般脆弱。”她的本意是想告诉他自己没那么弱小,但不知为何壶江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太对了,他的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怎么了?”少典疑惑地问他。
“哈哈,没……没什么。”壶江干笑着,默默退下了。
“……”
“神,请救我一命。”
一身浅蓝衣裙的女子跪在地上,面前是破败的神庙。她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朦胧,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如蛛网般的红色纹身隐藏在蓝色的衣裙下,覆盖了整个背部,只有在她低头时才能隐约在脖颈处看见。她的眼睛不复以前的光彩,红得发黑,宛如一潭死水,又像被蒙上了一曾薄纱,让人看不到一丝情感的波动。
“你戾气太重,我救不得。”
“若您能救我于水火,我愿抛却一切,任您差遣。”
女子语调平缓,不紧不慢地说道。她双手交叠放下地上,额头轻轻靠在手背之上,虔诚而且恭敬。
“你血气太重,我救不了。”
“我愿前往星海,受重塑灵体之苦,消去戾气,祛除血气,待我化形后,任凭调遣。”
女子依然跪在地上,不曾抬头。她的手在空中虚虚握住什么,虚浮在半空中的玉石飞入神庙。一道白光闪过,灰蓝的玉石回到了女子面前。
“神……”女子抬起头,目光穿透眼前的断壁残垣,看向泛着月色冷光的夜空。
“……”
“重塑灵体易,消除戾气难。你要想清楚。”
“望神成全。”头重重磕下,她的肩在轻轻颤抖。
“你既已想到自救的办法为何还要我救?”
“我心即我命。神不可杀人,但我可以。我只求让一人永生不得成仙成神,这只有神能成全。”
“可。”
珈蓝蓦地睁开双眼,脑中依稀还存在那个低沉的声音,那一句“可”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让她清楚的记起自己究竟与神定下了怎样的契约。
虽然她并没有见过梦中那个蓝衣女子,但她知道那就是她。
所以,她现在来人界就是为了杀人?这似乎并不难,不过是杀人而已。她这样想。
她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她有种直觉,很快她就会记起所有了。神只会交易,不屑利用,她想起了女献的话,那么照此看来在星海生长然后来到人界杀人,这似乎是她自己的意思。
她没有见过自己的模样,但记忆中的那个女子疲惫卑微的样子却很难让她与自己联系到一起。她甚至有些看不起,那样的姿态是她做出来的?
虽然有些事让她难以理解,但眼下她似乎有跟重要的事要解决。因为她现在……动不了了!
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她怎么……怎么就换了材质了?她明明是一块寒玉,怎么就变成水烟玉了?珈蓝惊悚地发现自己不但不能动,而且现在还躺在一个人族男子的手中。她抬头向上看去,那男子也正低头看她。斜长的眉毛皱起,一双黑色清亮的眼眸也随之微微眯起。
珈蓝一看那男子皱眉,很容易就猜到他在嫌弃自己。她瞪着眼睛想要抽出月丝来教训他,刚一动才发现自己现在处于灵体状态,无法抽月丝,也没法动作。珈蓝心中不满,对那男子也生出了厌恶之情。冷静下来后她发现自己是被困在水烟玉中,若要逃走还是不难的,只是她现在应该是在人族的阵营中所以不能随意现身,对于婴勺口中狡猾的人族她还是有所忌惮。既然暂时不能露面那她也不愿浪费力气,便沉入玉石底部休养生息。
水烟玉上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安廷王捏着玉斜眼扫过低着头的儿子,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壶江抬眼偷偷瞄了一眼坐在高座上的父亲,两只手不由得紧紧握住。他心中想着那块玉是给少典的定情信物,不能就那么让父亲给缴了。脑海中浮现出少典的脸,他顿时觉得勇气倍增。他抬起头正色道: “父亲,那块玉我已经给了少典了,您不能拿走。”
安廷王忍不住扶额,厉声喝道:“你这逆子,我哪有问你这个!”
“啊?那父亲你倒是说清楚呀。”壶江小声嘀咕道。
“你……”简直要气死你爹!深吸了几口气后,安廷王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我是问,这玉中怎么就多出了一个灵来?它是什么?”
“她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少典说了,那玉碎了后可以作为灵的囚笼,专门关灵的。”壶江看着安廷王一本正经地说道。
“嗯,那这玉中的灵是什么灵,又是怎么来的?”安廷王想的显然比壶江多些,他不能让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进入王城,现在局势紧张,即使这玉现在是圣女的东西,他也必须要知道里面的灵的来历。
“这个我也不清楚,少典也没说她是什么,只是她先前抢了序妖怪的剑。”
“剑?哪把剑?”安廷王眉目一凝,将刚拿起的茶杯放下。
“就是那把寒光剑。”壶江看安廷王这么紧张觉得有点奇怪,他问:“父亲,那玉中灵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那把剑是五百年前人王得的。初得之时,那把剑杀意极重,人族中没有一人能用的了它,就连人王都惧怕它的力量将它锁在地牢中,直到序墨将它拔起。那剑可以说是一把神剑,人族都无法驾驭的神剑,灵又怎么可能驾驭的了。”安廷王一边说着一边将玉佩拎起仔细打量。
“这个……”壶江也凑上去看了几眼,当然他并没有看出什么来。“父亲,您看出什么来了吗?”
安廷王摇头说:“没有。”
“既然没看出什么来那就把它还……”给少典吧。
壶江话还未说完就被安廷王打断。他收起玉佩,严肃地看着壶江说:“但是,我看这玉中灵气充沛,正好可以助你修炼。你拿回去日日挂在身上,修为必定能涨上不少。”这句话可刚好戳中世子的软肋了,之前他还在为自己的灵力弱而苦恼,现在有了那么一件物什刚好结了他的烦恼,他能不动心么。
“虽然我的库房里还有几块像样的神玉,但都比不上这块灵气充裕,不过这块玉损了一个角,再拿去送人可不行了。”
“哦对了,你刚才说还什么?”安廷王走到壶江面前,递给他一盘他爱吃的绿豆糕。
壶江接过,嘴里塞了两个,哼哼唧唧地答道:“没……没什么。”
“吃了东西后就回去吧,这里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拖圣女后退。”安廷王翘着二郎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甚在意地说道。
正吃着东西的世子受到了会心一击,咀嚼的动作停下,他瞪着自己的父亲硬生生咽下了嘴中的食物。偌大的帐篷里清晰的听见了“咕咚”一声,壶江锤了锤胀痛的胸口,总算把糕点顺了下去。他还没开口抱怨,就看见安廷王大笑着往外走去,无视他哀怨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