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响,硕女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是楚瑄,惊讶的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这是在等自己吗?
楚瑄捂着伤口微微有些动容,她总是轻易的就能挑起自己的情绪。
然而失血过多却让他脸色苍白,他倚在门框上招了招手,轻声说道,“过来……”
硕女放下手里的书卷,走到他面前。
方才灯光昏暗没有发觉,硕女这时才看见他受伤的手臂,血迹一路蔓延到外间。
她的脸上有刹那的讶异,之后便又恢复从容平静。
她赶忙扶住他坐了下来,又跑去外间吩咐了翠玉几声,拿着一个盒子走进来。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林林总总的各式药品,硕女拿出剪刀剪开他的袖子,又倒出一碗酒对他说道,“你忍着点,会很疼!”
他点点头,她将酒顺着伤口淋下来,来来回回直到伤口周围的血液冲干净。
“你还好吗?”看着他更加苍白的脸,她忍不住问。
“继续!”他说道。
拿出一个药瓶,打开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将里面的药洒在他的伤口上,又拿出纱布将他的伤口包好。一切都搞定后,她额头上的汗,微微浸湿了她的刘海。
楚瑄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支在桌子上,看着收拾药盒的她说道,“你似乎对包扎伤口很熟练?”
硕女深吸口气,淡淡的说,“我阿爹是以打猎为生的猎户,常常会被猛兽攻击,我自小开始就习惯为他处理伤口了。”
突然听她说起她的家人,楚瑄很有兴致的看着她,“那你阿爹很幸福,有你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
沉默。
她没有接他的话。
幸福?如果没有她,她阿爹就不会死了。
收起短暂的柔软,她说道,“很晚了,我去睡了!”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受伤的吗?”他自身后柔声问。
“不好奇,别告诉我!”说完就拿着药盒走出去。
楚瑄一脸意外,人人都有的好奇心,怎的就她没有?
然而,她出去就没有再回来。
所以她是真的不感兴趣。
楚瑄忍不住轻轻勾起笑容,她还真是镇定。
又或者,她只是对他没有任何的在乎而已……
他敛了笑意。
眉宇间浮现担忧,看样子他受伤的消息明天一定会满朝皆知。
翌日,天还没有大亮,林公公在庆云殿没有见到皇帝,急的他像无头的苍蝇,派宫人到各个宫里去询问。
还没等回话,就看见翠玉匆匆走了过来。
“林公公,陛下……陛下”翠玉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地。
“陛下怎么了?你快说啊?”林公公跳脚的问。
“陛下在栖梧宫!”总算理顺了气。
林公公顿时松口气,吩咐宫女拿着朝服,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栖梧宫。
早上硕女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没有发炎的趋势,看样子她昨晚处理的很及时。
“伤口没有再流血,也没有发炎,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如果陛下不放心可以找御医再看看!”她蹲在他脚下,帮他缠好纱布,放下衣袖。
他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柔若无骨,温柔的看着她,“谢谢你!”。
硕女垂下眼眸,淡淡的提醒他,“上朝时间到了!”
他嗯了一声,却没有行动。
她叹口气,带着无奈说道,“要是不方便找御医,就去宫外找个大夫瞧瞧,毕竟我不是大夫!”
他一愣,随后握住她的手,在掌心细细摩挲着她的柔软。
她也不是一点都不在乎……
“陛下,该起床了!”林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
“进来吧!”他这才松开她的手。
林公公带着两个宫女走了进来。
穿衣,束发,洗漱,一切完毕后宫女和林公公又退了出去。
“等寡人回来!”他柔声道。
她微微一愣,他已经走出了寝室。
来到朝堂之上,楚瑄端坐在龙椅上,眼底有明显的青色。
林公公尖细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之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杜青山冷笑了一下,上前一步道,“陛下,似乎精神不佳,是否身体不适?”
“楚国公真是细心,寡人身体很好,只是昨夜看奏章忘了时辰,你们要是没什么事情就退朝!”他说着就又打了个哈气。
“陛下身体好自然就是我大楚之幸,不过为了大楚百年基业,还是应该早些立储。立储之事,不知陛下考虑的怎么样了?”杜青山望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屑,强势的拱手说道。
“楚国公此言差矣,陛下春秋鼎盛,何须此时立储?”一向跟楚国公对立的韩国公刘时反驳道。
“储君历来都是定国的根本,就是陛下也是在七岁就被立为太子了,韩国公,不会不知道吧?”杜辰一旁说道。
刘时冷哼一声,“这如何能相提并论?陛下被立太子时,先皇已经药石枉然,且先皇子嗣众多。如今陛下还不到而立,膝下更无子嗣,现在就立旁支的侄子为太子,真是闻所未闻,臣不得不怀疑楚国公的用意何在?”
“正是因为陛下大婚多年至今没有子嗣,所以才更要提前立储,以杜绝国根不稳的后患!”杜辰说道。
“简直一派胡言!”
“是你冥顽不灵!”
楚瑄皱起眉头,伤口隐隐作痛,他有些不耐的说,“你们别吵了!寡人今日身体不适,立储之事下次再说吧,退朝!”
刘时看了杜青山父子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杜青山眼底泛着冷光,望着韩国公离开的背影道,“老匹夫冥顽不灵留之无用!”
“是,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天夜里,发生了一件事。
韩国公的府邸着了火,大火熏天,连带着也烧着了周边的建筑,照亮了半个上京城。
韩国公一家一百多口,没有一个人生还,全部葬生在火海之中。
这件事震动了整个大楚。
韩国公乃是大楚的栋梁,从先皇就开始辅佐,在大楚有不可动摇的地位,也是唯一可以与楚国公抗衡的老臣。
这件发生没有多久,楚续就被立为了太子,入住东宫。
杜青山勾起嘴角冷笑,对着一旁的儿子说道,“辰儿,这次你做的很好!”
“是父亲运筹帷幄!”他附和道。
看着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子,轻尘气愤的对着空气挥拳,原谅她白痴的行为,她只是太气愤了。
原本只能在电影里看见的场景,她生生的经历了一遍,那些烧焦的尸体如今想来都让她有些反胃,太残忍了。
这就是现实,现实没有不残忍的……
古朴的琴音传来,场景已然变换。
水榭亭台,布帘纷飞,有个人一袭青衫独坐抚琴。
他背对着杜辰,弹一曲荡气回肠的古曲。
“一切都在先生预料中,先生果真是神人也!”杜辰兴奋的夸赞。
琴声不断,他冷漠的声音夹杂在古曲中,有似诡异,“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这个自然!”他嘴角勾起冷酷的笑意。
突然琴音断,他自古琴的暗格里拿出一把吹毛断发的匕首,匕首抵在他无名指上,手起刀落,断指滚落地上。
杜辰震惊的看着他,“先生,你这是为何?”
虽然自断一指,他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拿出一张绢帕擦干血渍。
将染了血的绢帕丢在断指之上,他冷冷的说,“把这个给她!”
“先生,果然够狠!”杜辰佩服的说。
“去吧!”
杜辰离开,他拿出一本书,书有些破旧,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他翻开书页,口中默默的念了几句口诀,突然绿光闪耀,将他整个人罩住。
这诡异的画面持续了半分钟,光芒散去,他抬起右手,伤口已然愈合。
他大笑出声,有些癫狂。
楚瑄在韩国公发丧之后,大病了一场。
庆云殿,皇后在一旁侍疾。
凡是皇帝吃进嘴里的东西必须要有专人先尝一遍,无事方可拿给皇帝吃,就算是药也一样。
苏情端着药碗坐在床沿,舀一勺药仔细吹凉了才送到他嘴边。
楚瑄伸手挡住,摇摇头道,“寡人不想吃!”
苏情低下头,落寞的说道,“陛下,是担心臣妾下毒吗?”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你会吗?”
苏情什么也不说,只舀一勺放进自己嘴里喝下。
他别过脸去,靠在软枕上,淡淡的说道,“皇后费心了!”
“陛下……”
“寡人想休息了,皇后请回吧!”他闭上眼睛道。
她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看着他苍白的脸,良久才幽幽的说道,“陛下多久才能原谅臣妾呢?”
“原谅……”他嘴里咀嚼着这两字,“我们的孩子还能回来吗?”
她惊痛,眼泪滑落,“孩子,那也是我的孩子,难道我会不想他活下来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皇后不要再说了,寡人累了!”他依旧没有波澜。
五年的确会发生很多事,一如她有了楚瑄的孩子,一如她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
是的,她爱上了楚瑄。但她却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在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她喝下了堕胎药。
她的孩子一旦出生,杜辰会放了他吗?
不会,他只会立刻杀了他。
她没有办法。
比起孩子,她更想要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