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千扶起了杨蓁蓁,很佩服她从台阶上滚了下去,竟然毫无无伤的本事,更重要的一点是,她还酣睡着,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向。
于是,就在这危机满满的当下,柳三千看着自己闺蜜的脸,还是不由得,觉得好笑,遂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姿势就像在清理鸡毛掸子。
她搀扶住杨蓁蓁,靠墙站着,眼睛瞟了几眼白衣男子。
白色葛布僧衣,皂色金边袈裟。
看起来感觉和杨绾绾描述的相差无几,只是看不到脸,也就无法和柳三千心中所想的样子完全匹配。
“姑娘,这是你的刀,在下刚才见情况紧急,手头又无防身之器,遂不待姑娘同意,就自行借来一用。实属无礼之举,望姑娘切莫怪罪。”白衣双手合十,向柳三千点头致歉。
“这,我当然不会怪你,相反,我还得谢谢你救了我们三个人呢!”柳三千对男子面具后的双眸,施以打探的目光,奈何灯光过于昏暗,只有几豆刚才的狐狸脸于慌乱中丢弃在地的烛光相照。她能看见的,也只有残光一点,逗留于男子双目。
“此地不宜久留,那些狐狸一旦通知了祭司和娘娘,就会马上遣追兵而来。下一波的人,就没那么好对付了。快走。”白衣男子催促道,打头阵似的,先往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不出去吗?”柳三千见他没有往大门走去,而是往楼里深处的地方迈步,疑惑道。
“走不了,”白衣没有回头,他一边快步,一边摇了摇头,“今日饿鬼日,花间竹负责百道人牲,娘娘亲自坐镇,在这楼边画下阵法。不到黎明,这门是不会打开的。”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意思?”杨绾绾跟在男人后面,听不懂他说的话,遂追问,“还有,我和你到底有什么渊源?”
“等会儿再说,绾绾,你只要知道,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了。现在,我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儿,躲一阵。饿鬼日祭品马虎不得,娘娘如果知道少了三个后,一定会差遣所有人来找你们的。”
白衣走在最前面,他每经过一处,便要吹灭悬挂着的烛台上的红烛。四周顿时一片黑暗,柳三千她们三人,说是跟在白衣身后,其实也只是听着白衣的脚步声,辨认他走的方向行事罢了。
杨绾绾见柳三千一人扶着杨蓁蓁有些吃力,喘息声很重,便退后了几步,扶住了她堂妹的另一侧身子。
很奇怪!
柳三千觉得很奇怪,这么黑了,男人走在最前面,也不磕不碰,仿佛对这地方熟悉万分似的,而那六尾红狐之前说的话,又让柳三千觉得,这男子和红狐是相识的。
但现在,只能尝试依靠他了,柳三千不敢没凭没据,仅凭猜测说出自己的怀疑。
吱呀一阵。白衣好像推开了一扇门。亮堂的光透了出来,吸引住了几人的视线。
柳三千注意到,不仅有光,还有蒸汽氤氲而来。
“你这妖僧,娘娘已把祭品逃出的事告知于所有人了,你休想带她们走。”是一个听起来还是少女的声音。
话音刚落,从门中伸出一只手,指甲尖锐。那手朝着白衣重重一挠,白衣向后一跳,躲闪开来,他从怀中掏出一道符文,立马贴在了探出头来的旗袍美人额间。
美人来不及躲闪,生生承受了这一招。黄符贴上,电光一闪,旗袍落地,一只红色的两尾妖狐蜷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她怎么了?也死了吗?”杨绾绾问道。
“我只是施咒让她睡着了,快进来。绾绾,还有那两位姑娘。”白衣在门边双手合十,示意几人先进去。
柳三千扶着杨蓁蓁走近,才刚靠近敞开的门扉,就嗅到了铺面而来的血腥味。这股腥臭浓重酸朽,让柳三千十分不舒服,她掩鼻遮挡一番,连昏睡着的杨蓁蓁也皱眉,说着梦呓,“好臭啊!”
火烧得很旺,上面放着一个个砂锅。许是煮了有一段时间了,水蒸腾着,翻滚到了锅的顶头,正咕咚咕咚的冒着泡儿,顶得砂锅的盖子几欲翻起。这也正是漫天蒸汽的由来。
有几盅砂锅应该是料理完成了,正在案板的旁边,冒着热气。
白衣把小妖狐挪进了一点,合上了这个看起来是小厨房的门。
柳三千眉头一皱,发现这腥味不仅蔓延了整个房间,而且那冒着热气的紫砂锅,也不减腥臊。
她靠近灶台,打开了一盅放在端盘上的砂锅盖子,腥味更加浓重,简直是无处可逃。端盘上还放着一块沉香木牌,木牌以朱砂红写道,“紫河车”三字。
柳三千看向那盅砂锅,几块雪梨漂浮在奶白色的汤里。有一团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的肉糜,还带着一点腥红若隐若现,像是加了一勺红椒。
杨绾绾惊呼了一声,随后而来扑通巨响,好像是她跪倒在了地上,顺带踢翻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柳三千越过中间阻挡住她视线的灶台,朝着跪伏在地上,只能看见头的杨绾绾走去。
只见她满脸惊恐,正用双手捂着嘴,哆嗦着,不能语。
柳三千更加好奇,她踏出小半步,已能看见有什么东西躺在杨绾绾的旁边,好像是一个人。
然后,紧接着,柳三千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胃酸反到了喉头。她深呼吸之间,都感觉带出的是血肉。
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看起来有点肥满,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灶台的一侧,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眨眼。
肚皮上一道长长的疤,从她肚脐眼下方,裂开到了胸口的位置。内脏,大小肠清晰可见。有一条肠子,被拽了出来,耷拉在地上。看起来,是被人剪掉了一段。
更可怕的是,一个小小的婴儿,才刚长出手脚的样子,正血淋淋地贴在妈妈的一侧,模样未足月,和土豆差不多大,五官还不明显,像是电影里的异形。
要不是那蜷缩着的手脚,柳三千还会以为那只是女人的一个脏器。好像,还少了什么?
“紫河车!”柳三千惊诧了一声,她想起以前在哪本古医书里读到过的内容,终于知道了,紫河车原是人类的胎盘啊!
“那些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我们当做食物来对待?”
“他们本就不是人,用人类的道德去衡量本来就是不现实的,”白衣声音淡定,看到被开膛破肚的孕女,情绪并未有所起伏,“更何况,他们已经很收敛了。”
“你把这叫做收敛?”柳三千责问了一句,整个人都因为太过惊骇而无力了。
白衣迎着柳三千的目光,好像还轻笑了一下,“妖吃人,人吃兽,兽化妖,这本就是一个循环。姑娘,在当今现世,为何你们不曾听说过妖的存在?为何很少发生人被吃的怪案?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