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娃娃全身赤裸,没有穿衣服。她身上沾着红色的颜料和灰黑的泥污,一动不动地躺在洼地里。
傻子一想到家里的“小红”总算是能有个伴了,他就很开心。
“小红”也是他从垃圾山捡来的破娃娃,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洋装,头发金黄——是傻子的好朋友,也是傻子最珍惜的东西。
他把人偶娃娃抱了起来,沉甸甸的,比“小红”重多了。他拍拍娃娃身上的泥污,打开了行李箱,把娃娃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傻子心满意足地提着行李箱,往林子里走去,他准备回家把新来的娃娃和小红放在一起。
窸窸窣窣,林子里有人。不知是谁,脚踩在枯败的落叶上,发出好听的声响。
傻子躲在一棵树后,探出半个脑袋观察。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年,在林子里奔跑。
那个少年,傻子前不久见过。正是之前和另一个人提着一包东西,在垃圾山“寻宝”的少年。
少年的模样,一看就是因为没有找到宝藏而失望连连。傻子觉得少年有点可怜,不由得上前搭话。
傻子问少年,“你、你也是来、来寻宝的、的吗?”
少年回过头,脸上惊诧万分。当少年看见他的时候,表情变得纠结,有点解脱,又有点惶惑。
傻子又问他,有没有找到宝藏?
少年表示没有,突然有点不耐烦,神情紧张,好像急着要去一个地方。
“嘻嘻,我、我找、找到了。”傻子有点得意,就在他想邀请少年去看看箱中的人偶的时候,少年和他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傻子记性不好,理解力也差。只记得,少年好像让他去找警察,还把一个东西交给了他。
然后,少年就跑了。
傻子很开心,他看着手里的东西——那个少年让他交给警察的东西,歪嘴笑了笑,口水流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件宝藏。
傻子拖着行李箱,走了好久好久的路,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他把少年交给他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拾在了一个宝箱中——一个精致的,印着小熊的饼干盒。
“宝箱”里放着他从垃圾山找到的各种宝物:一个个颜色各异的啤酒瓶盖儿,五光十色的透明石头,快要散架的插画书……
傻子摸了摸他的“宝藏”,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盖子。他把行李箱放平,两手从娃娃的腋下穿过,把娃娃抱了出来。
“好、好臭!”娃娃在泥污里埋了半天,再加上身上的紫红色“油彩”,腥臭味熏得傻子皱起了脸,他连连摆手,想要驱散臭气。
人偶娃娃脸色苍白,满脸无辜。这样可不行呢,这么臭,这么脏,是不能和小红放在一起的。
傻子在木桶里放满了水,他把人偶娃娃放进去,冲洗着。看样子,娃娃的前任主人,对她不怎么爱惜。娃娃的身上,到处都被划破了。
真是可怜啊!
“没、没关系,从、从此以后,我、我会保、保护你的。”傻子拍拍胸脯,郑重其事。
人偶娃娃被洗干净了,傻子把她放到了桌子上,小红的旁边。她看着娃娃赤裸裸的身子,表情苦恼。
“不、不可以、光着,会、会冷。”傻子下定决心,他跑到几条街外的一个胡同,看到电线杆上晒着的一件白色长裙,满意地拍手。
傻子偷回了一件白色长裙,她给人偶娃娃换上,“她是小红,你是小白,好、好朋友,我们,好朋友!”
穿着红色洋装的娃娃,嘴角保持诡异怪笑,她眼珠子一转,在傻子未曾察觉的时候,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偶。
傻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梳子,给人偶小白梳头。
“啊、啊,打、打结。”他很苦恼,小白的头发黏在了一起,怎么梳都梳不通。思考片刻,他拿来了一把剪刀和一把剃刀,把小白的头发全剃掉了。剃刀生锈,不好使,傻子虽然很小心,还是刮下了小白的几处头皮。
小白头上光秃秃的,后脑勺还有一个大坑,头皮凹陷,粘着紫红色的油彩,实在是不好看。他愁眉苦脸,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捡到的一顶金色的假发。
“啊、啊,小白,等着,假发。”傻子把自己细心呵护的假发拿了出来,套在了小白的头上。
假发奇怪地,不适合小白的头型。每次傻子刚一摆正,再回头看一眼,假发就又歪歪扭扭的了,很是古怪。傻子有点懊恼,突然灵机一动,拿来了针线。
缝上不就可以了?
针线穿过头皮,一针一针。傻子专注于手中的针线活,自然也没有看见,人偶小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大张,好像在无声地嘶吼,面部表情狰狞无比。
她眼睛瞪大着,里面满藏着仇恨和怨愤,最后双眼失去了神采,无力地阖上。
星火熄灭了。
一旁的小红看着这一切,眼里光圈一闪。
傻子一边抹去小白头皮冒出的红色液体,一边一针针,把假发缝合在了小白的头上。
大功告成,他很满意。
白裙被染上鲜血,傻子脱下小白的衣服,洗干净。
小白又被弄红了,一次次,傻子就不厌其烦地再给她洗个澡。
穿上干净的白裙,金黄的头发,惨白的皮肤。小白,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偶娃娃。
过了两三天,傻子发现自己的娃娃坏了。小白的皮肤失去水分,开始干瘪、龟裂。眼眶凹陷,瞳孔泛黄。
他害怕地把小白放进了水里,搓揉她,情况愈加不对,皮肤一层层脱落。
小白在崩坏。她招来了白色的蠕虫,腥气的腐臭。一天天,逐渐腐烂。
傻子害怕小白的病,传染给小红,遂只能选择丢弃她。他把破败的小白放进了行李箱里,想要丢弃在胡同的垃圾箱。
“你在干什么?你箱子里装的那是什么?”有个大妈,尖着嗓子喊叫,吸引了胡同的人。
一瞬间,尖叫声,熙攘声,议论声,裹挟着逼仄又狭窄的胡同。
几个男人拳脚相加,把傻子按倒在地。他们把他捆绑起来,愤怒地大骂。
“我早知道这傻子,总有一天会干出这种事的!”
“真是太可怕了!”
过了一会儿,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来到了胡同。他们押着傻子,进了辆不停叫唤的车子。
傻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仰起脖子回头看去,只看见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蹲在小白的旁边,驱赶围观的人群,遂大叫着,“好好,好好对待我、我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