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老哥哥,可有一大篮子的话。老哥哥是我们这一辈中年龄最大的,他比我的父母都年长了好多,就连他最小的孩子都大我好几岁,因此我一直叫他老哥哥。
老哥哥的父亲通易理、懂易经,是那个年代农村里少有的识文断字先生,就从易经第一卦乾卦中给老哥哥取了个名字“龙田”即“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之意。然而随着时代发展,老哥哥的“龙田”却变成了“荣田”。可是在他前半生中,这个“荣”字并没有带给他什么荣耀、荣华。老哥哥是个苦命人。
他的第一任妻子脾气大、性子急、干活麻利、是那种强势的女人,为此他们没少打架,就连老哥哥的父母也不待见他们,有好多年,我都以为老哥哥是没有父母的人。那个时候,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却知道老哥哥和我那第一任老嫂子打架很出名。
他们一打架就惊动整个小村子,有半庄子的人去给他们拉打架,整个大街上都堆满了人,就连刚哭的孩子听到他俩打架也不哭了。老嫂子很能干,可就是那张嘴好骂人,急了眼,什么话都骂,一骂人还刹不住车,连老哥哥的祖宗八代都能从她嘴里过好几遍。爹妈就在后院住,媳妇这么骂,能听不见么?
老哥哥真急了眼,抬手就打,老嫂子更不吃气,回击,俩人对打,边打边骂,边骂边打,村里人拉了半个多小时,硬没拉开。老哥哥一蹄子跺在奶奶的小脚上,奶奶的脚肿的好几天穿不上鞋。几天后,老哥哥见奶奶拄着根棍站在大街上,谦谦的走上去“奶奶,脚还疼吧?”
奶奶手指着他的鼻子尖骂“兔崽子,以后你人脑袋里打出狗脑子来,我也不给你管了!这个不听人劝的!”
没等下次再打,老嫂子却突然离世了。
过完麦老嫂子骑着刚买回来的崭新的自行车去妹妹家,回来的路上,跨过桥,下一个大陡坡,突然跌进路旁的沟里就去了。老哥哥像被摘了心、剔了骨,以前和老嫂子打架不过两天就嘿嘿笑的他,嘴巴撅的能拴8头驴,本来脸就长的像驴,这一耷拉比马脸都长了。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半夜三更,小儿子一句“想俺妈”老哥哥就嗷嗷的哭,那哭声让整个村子都心酸。
一手当爹,一手当妈,日子越过越紧,越过越难,老哥哥实在撑不下去了,就结了第二次婚。俗话说“一窝热,一窝凉,一窝不是一窝”。
老哥哥本来就疼孩子,如今又给孩子娶了后妈,心中的那份无奈与歉疚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老哥哥的心重重地歪在孩子们身上。头几年和新的老嫂子没少磨合。老哥哥不再动手,只是吱㖞叫唤,老嫂子冤的嚎啕大哭,一哭就是半宿,那几年老嫂子的哭声成了小村庄夜晚不定时的奏鸣曲。
起初还有老的、少的、亲的、近的去哄去劝,渐渐地人们发现,老嫂子一号,老哥哥就蔫到一边儿去,慢慢的去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老嫂子的哭声和村里间或的狗吠相伴。
老嫂子经常外出经商,说是经商,可没人见她带出去过什么,也没人见她带回来过什么,只见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出去,轻轻松松一个人回来,而且一去就是一两个月。
于是有人开始怀疑老嫂子去了她那离了婚的老公的家,便不停地埋怨老哥哥不该贪图老嫂子的钱娶她,老哥哥欲分辨,可哪儿有他分辨的份儿。大家认准了的事,当事人是一辈子也说不清的。就算是到了现在,已年过七旬,老哥哥依然没有摆脱那个骂名。说的人多了,老哥哥也有点信以为真。于是就跟踪了老嫂子。
当看到老嫂子背着那一包硕大的瓷器狠命的往火车上挤时,老哥哥忍不住从人缝里挤上来伸手托住那沉重的大背包。老嫂子从胳肢窝里扭过头来感谢好心的帮忙人。一看是老哥哥那火忽的就窜到了头顶,当着同伙和这么多人的面使劲压了压,没有发作。
检票开始了,老嫂子站起来就往厕所里走,老哥哥一把把她拉住“干吗去?”
“瞎眼!没看见检票的!”老嫂子没好气的低吼。
老哥哥把票塞给老嫂子,自己躲到厕所里,一待就是1、2个小时。
出来后,老嫂子摁着老哥哥那个骂“死孩子,我连个烧饼不舍得吃,你倒好,还买票,你说你买票干正事也行,还跟踪我,受那些嚼舌根的调唆,看我养野男人是不是……”
老嫂子那个心疼那张票啊,那得废掉她包里多少件瓷器呀!一路上,老哥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巴巴的为老嫂子服务,老嫂子只拿个侧脸对他。回来后,老哥哥脸上多了几许笑容。
由于常年的餐风露宿,在外面吃吃不好、喝喝不好、睡觉还不知道躲在哪儿猫一宿,这人能吃苦,可这身体她受不了。老嫂子病了。得了胆肾结石。在医院一躺就是几个月,在家一养就是一两年。老嫂子住院的日子里,老哥哥精心伺候,有人讥讽他比对自己亲妈还好。老哥哥的母亲甚至颤颤巍巍的问他“等我病了,你也能这样对我吗?”
老嫂子病好了,可身体早已被她透支,的确不行了。她再也背不动那么重的货物,也挤不上那么长的火车,火车进站提前跳车的本事更是施展不出来了。
为了他的4个狼崽子,为了这个家,侍弄了半辈子庄稼地的老哥哥走上了经商的道路。说是经商实际就是倒买倒卖,从中混点差价,再就是赶集串巷的卖老鼠药。正是靠着这条路,他不仅为4个儿子娶了媳妇盖了房,还练就了一个绝学。老哥哥的绝学就是配老鼠药。他配的老鼠药说让老鼠几步死,老鼠就会几步死。
起初大伙不相信,都说老哥哥吹牛,有人说他“别吹大了,吹破牛皮就没法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