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轻柔如羽,如纱拂,如雪落,仿佛是羞涩,是生疏,渐渐是不安,是踌躇,木繁树尚有理智残存,本能地推了他一下,然而便是这一推,却换来他轻轻一咬,“别动。”
“瀛儿,……”
唤出这一声,木繁树便再发不出其他声音了。
腰间又是一紧,仿佛被什么情绪陡然一激,贝瀛的唇狠狠含住了她的唇,摩挲,吸允,贪婪索取她唇上的每一寸香泽。他的脸离她很近,可惜有冰冷的面具遮挡,她无法看清,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感受到了他的款款深情和无尽温柔。
没错,他是爱她的。
木繁树眼眶一湿,便有几颗温热的泪珠顺腮滑下,融入了四片炽热的唇瓣间,微甜……
啪!
不远处,是茶壶茶盏粉碎的声音。
“啊,婢子该死!”
木繁树心念一动,周围即刻便是另一处场景。
温馨,熟悉,淡淡的木香气,自己的……寝室!
木繁树原本就泛有红潮的脸登时滚烫如日。
然而贝瀛仍然不肯罢手,双臂紧锁,唇间深情愈演愈烈,只恨不得将她一寸一寸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永生永世不再分开。
木繁树渐渐有些吃不消,呼吸紊乱,身体微颤,四肢百骸俱是过电一般的酥软无力,连眼睛里原本七分的清楚也逐渐模糊成三分。
她甚至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瀛儿。”她道,“我……唔。”
心念于混乱中微微一动,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使了个什么术法,下一刻,将她浑身束缚住的贝瀛便砰然松懈开来。
她忙忙退后一步,晃了一晃,又羞又惊,忽然就背转过身去。
贝瀛站定原地,气息微喘,哭笑不得:“大人,你锁我干什么?快放开。”
是个定身术。
木繁树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依然说不出话来。
贝瀛放声笑了起来,道:“‘万物大智,唯爱至愚。’这话原来说的一点没错啊哈哈。大人,我要洗澡。”
木繁树的心绪骤然一缩,“……你,你洗澡做什么?”
贝瀛哈哈笑道:“因为我非常想知道,大人被香喷喷的男人亲吻会不会更害羞。哈哈,哈哈哈……”
木繁树刚刚缓和些的脸色忽而又是一片霞飞。
瞬移,她到了外室,与一动不能动的贝瀛仅一墙之隔。双腿一软,她再也坚持不住,跌坐在凳上。
叱咤五界的木神大人,竟被一个吻,吻得浑身发软,惊心动魄。
天,这要传出去,她还混不混了。
“大人,我要洗澡!”里面的贝瀛又在喊了。
木繁树哆哆嗦嗦为自己倒了杯凉茶喝,“……闭嘴。”
“……大人,你没事吧?你先放开我,让我看看你……”
木繁树一道屏障挥下,彻底阻断了外界的一切嘈杂。
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她要马上送贝瀛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湖里封印着随时可破印而出的不明势力,幕后人尚且不知何人,百族态度良恶不齐,伺机而动,千赋陛下不知会趁机玩出什么退位新花样……
不明贝瀛身份的人,她不能用,那么只有,仪乐。
木繁树深深吐出一口气来,挥散屏障,走进内室。
贝瀛早已没了方才的嬉皮笑脸,一见木繁树进来,立刻急切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不就一个吻吗,反应为什么如此强烈?会不会是有什么病啊?”
“你才有病。”木繁树脱口而出。
贝瀛轻轻一笑,“没病就好。”
木繁树撤去他的定身术,道:“你有什么打算?”
贝瀛:“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要洗澡。”
木繁树的脸又是微微一红,“我……”
贝瀛嘻嘻凑过来,木繁树忙忙躲去一旁。
贝瀛:“你什么?”
木繁树:“我清明你的用意。你想走一步险棋,引蛇出洞。毕竟,从前你深居雪墟,外界见过你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且见过你的族人又……都不在了,如今即便你站在百族仙主的面前,也未必有人能将你一眼认出。不过你也别忘了,三千年前的太贞玄坤阵,你轻松破阵而出,我的几名弟子可是清清楚楚见过你的,如今他们其中的两位,已各自贵为一族之仙主,今日也来到天界,凭你的相貌,他们根本无可能不将你当场认出。退一步说,即便瞒过今日,只怕日后瞒他们也难。”
贝瀛笑道:“大人不是说过吗,谁阻我,你捆谁。把他们两个直接捆起来不就行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说不定你这个师尊的面子天一样大,他们会和我们站在一起也有可能。最关键是,我们将计就计,若能因此把幕后人引出来,岂不一举两得?”
木繁树摇头:“不妥。只怕你自曝身份,那幕后人也不会跳出来任我们捉,此时绝不是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机,说是最差时机也不为过。百族朝圣,对天界忠诚者少,大多数实则各怀鬼胎,你的相貌太过出众,想不引起他们的注意绝无可能。雪墟之祸虽已逾越三千年,无迹可寻,但若查你这个活人,简直易如反掌。华越邈与木灵神族结契,两族同出,也绝无以二敌百、只手遮天的能力,若想万无一失,我们须得从长计议,逐一击破,……”
贝瀛打断她道:“大人如此滔滔不绝,是不想帮我了?”
木繁树扶额道:“那你又怀了什么心思,在这样一个背景复杂、危机四伏的情景下,非要自曝身份,引火烧身?”
贝瀛:“因为有大人在,这还不够吗?”
木繁树苦笑一下:“贝瀛,你须得知道,我是木神不假,但不是万能之神;我答应帮你是真,但我也有我的底线、我的原则。即是,杀,该杀之人,报,该报之仇,不得扰五界安定,不得危及陛下帝位,不得乱杀无辜。”
贝瀛沉默一瞬,道:“假如非要触及你的底线呢?”
“除非我死。”
“……好。我明白了。”
“那你……”
“一切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木繁树松了口气,道:“我们去找仪乐。”
牵住贝瀛的一只袖子,瞬移,直达仪乐的住处。
不料,却是满庭空寂,悄无一人。
贝瀛道:“难不成是百族那边出了什么乱子,仪乐赶去帮衬了?”
木繁树轻轻摇头,道:“仪乐性情淡薄,远离仙纲,若非我每次倾力相请,她从不过问五界事宜。”
“那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五界中能伤她的人,总共不下六个。她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想了想,“看来我只能亲自解决湖里的东西了。可是湖里作战,你不能随我同去,隔水障寻常可见,破障简直轻而易举,我恐怕你……”
“叫天枢去吧。”
“天枢?”
“嗯,天枢去对付湖里的东西,我依然赖着大人,大人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木繁树犹豫:“湖里的东西是冲你来的,万中之一被天枢知晓你的身份,必定更加棘手。”
贝瀛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你哪来这么多顾虑,放心好了,天枢心里是向着你的,便因了他对你的这份情意,即便他知晓了我的身份,也不会很快说出去的。”
木繁树还是摇头:“那我岂不是亏欠他更多。不妥。非要我赌一把的话,我宁愿赌流离。”
贝瀛无奈道:“好吧,谁让你是木神呢,都听你的。”
于是,二人一心寻找百族所向,因为流离此人生性嗜好热闹,随在百族里游走无疑,但随着路人指引瞬移几次,二人越来越觉得事情诡异。
百族去的方向好像是,栖碧宫?!
木繁树和贝瀛一闪,即是百族所聚的栖碧宫门前。
“怎么回事?”
诸仙袖手而立,默然安静,连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也无,是以木繁树这句问话穿在泠泠的水瀑声中格外清楚,格外醒耳。
诸仙齐齐唱一句:“木神大人。”支支吾吾一阵,再度垂首默然。
迟辛走过来,不急不缓道:“大人,据诸位仙主所说,有只极其凶煞的妖灵闯入了栖碧宫里,兽神已毛遂自荐进宫搜查,结果尚未知。”
木繁树:“绘绘回来了吗?”
迟辛回道:“还没有。从昨晚跑出去后,三小姐就再也没有回来。早起天后娘娘派人捎话来,说三小姐在百卉殿住下了,贝左令什么时候走,她什么时候再回来。”
“知道了。”木繁树道,向诸仙微微颔首,“请诸位稍等。”
“师尊!”
木繁树循声看去,道:“允文,何事?”
一身形修长面目俊朗的白衣男子走到人群前面,向木繁树郑重施礼道:“师尊,此妖灵在我瑶崖生吞了几名恶囚,徒儿这几日正有意将他捉拿归案,给囚徒的家属们一个交代,特恳师尊准许徒儿一并入宫,助师尊一臂之力。”
“大人。”又一位男仙走出来,向木繁树辑礼道,“我族也有几十名恶徒频频死于非命,多方查证,小仙怀疑与此妖灵大有关系,请准许小仙一同入宫捉拿妖灵!”
“大人,我族异事频生,与此妖灵也有莫大关系,请大人准许小仙一同入宫。”
“大人,小仙所求之事亦同。”
“大人,小仙亦是。”
“大人,……”
木繁树淡淡看着先后走出来的十几位仙主,道:“允文,你说瑶崖囚徒是为妖灵所害,有何证据?”
允文道:“回师尊,是有人亲眼所见,必然错不了的。”
木繁树沉默一瞬,道:“本神还是那句话,请诸位稍等。”
“有人说贝左令是雪墟叛族余孽,不知贝左令可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