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婶吃痛地嚷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就这么抓着我一个小妇人。”
随歌冷冷地说道:“就是有王法才抓的你。如是没做什么事,何必见到我们就跑。”
随歌把黄婶押了起来,有陶紫衣接手把她的双手绑在了背后。陈桑走到她的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现在不是势必要你说,但你说的将作为呈堂证供。”
随歌嘴角偷偷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当初尹东升让她整理一下郑州的捕快编制,为了做出规范,随歌便用现代警察的那一套给所有的捕快做了一系列简单的培训,没想到培训好效果很好,整个府衙的人都心服口服,还觉得这样更为系统,而且捕快做事更有成就感。
那黄婶还死鸭子嘴硬,看着围观的人群,凄凉地哭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事,我就在这卖着栗子,招谁惹谁了。”
张三啐了一口,愤怒道:“你招谁惹谁我们没兴趣,你涉嫌拐带孩子这就是重罪!依照这国法,一经确认是要打入大牢,情节严重的可是要砍头的。”
黄婶愣了一阵,接着才慌慌张张地躲开张三的视线,说道:“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围观的人群听张三这么一说,就明白捕快是来抓拐带儿童的犯人的,但是一看那犯人是平时和蔼可亲的黄婶,也不觉在底下有了微言,瞬间议论纷纷,好坏各半。
张三正要呵斥那些围观的群众,却让随歌阻止了。随歌走到黄婶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你好像有一个儿子。”
黄婶瞬间身子如同石化了一般,好一阵才狰狞地吼了出声:“你……你别碰我的儿子!”
随歌冷笑地附在她的耳畔说了一句:“再吵,我就把你儿子也带到衙门里关起来。”
黄婶又怒又惧,浑身颤抖起来,但是却没再作妖似的大吵大闹了。黄婶好像被人抽走了将魂似的呐呐往前欲跟着陈桑他们走着,没走几步忽地转过身跑来对随歌哀求道:“求你……求你别抓我儿子……他是无辜的……他现在还病着,咳嗽都没停过,他……他折腾不起……”黄婶说罢跪了下来,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那围观的人见状,竟纷纷地责备起随歌来。
“你们还有人性吗,人家都下跪了!”
“就是啊,官府就了不得了,欺负妇孺了。”
“你们这些当官的也太过分了!”
“对啊……太过分了!”
围观的人声越来越大,都为黄婶打起不平来,看那些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就差没涌上来给黄婶松绑了。
随歌静站着一一扫视着那些人。
直至张三雷公般的吼了声:“官府办案,请肃静!”后,那些人才静了下来。
随歌面无表情地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当捕快地帮你抓了制造骚乱为祸民生的害群之马你们觉得过分,这人疑似拐带儿童,那些孩子如今还生死未卜你们倒不觉得过分了。”随歌冷睇着那些看客,向前走了一步,凉凉地说道:“敢情现在喊弱小的人能凌驾在国法头上了,这贼也真是好当。你们不为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愤慨,我倒好奇,如果今日丢了的孩子正是你疼爱的儿子和女儿,你们是不是一样会在街头喊着捕快抓了疑犯太过分太无情?”
现场瞬间安静得掉了一根针都能听见,就连刚刚还在哭哭啼啼的黄婶也不闹了,一脸煞白地坐在地上。
随歌扬扬手便让陈桑他们领着人走。大概走了半程,随歌越想越觉得不对,蓦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严肃地跑了上去揪着黄婶的衣衫,严肃地质问起黄婶来:“你儿子得了什么病?”
这话问得那黄婶脸色更白了三分,没有一点血色,黄婶嘴巴蠕动了几下,但终究没有开口,低着头,就似中了魔障一般竟哼起了歌儿来:“月亮光光照地堂……”
随歌知她精神都崩溃了,也不想和她耗时间,扭头对所有的捕快说道:“把她隔离起来,她儿子得的可能是传染病,她身上可能有传染源。”
一众捕快愣了一会才醒悟过来,纷纷行动起来,找了布条捂着口鼻,并且把黄婶的口鼻也捂上,一行几人匆匆把她押往边郊的方向。边郊的牢房有一处专门是用来隔离带病的疑犯的,尤其是疑似带有传染病的人,届时堂审也会设在边郊。
陶紫衣刚刚在他们抓人的时候便问到了黄婶家的位置,随歌急急地领着张三和陶紫衣便往西城村落的方向跑去。跑了半晌,三人皆满头大汗浑身湿透,才终于遥远地看见尹东升领着一队官兵围在了一家土房前,而屋内十分安静,似乎并未察觉到外头有官兵。小白遥远见到随歌便兴奋地摇尾吠起来。
尹东升正欲领人冲进去,却不料听到随歌嘶声力竭地吼道:“别!”尹东升毫不迟疑地收了脚步,嘱咐所有人停下等候随歌他们。还未到土房前,随歌便突然大喊了一声:“暗。”
便见一个黑影抱着一个熟睡的精致女娃从天而降,落在了随歌面前。暗怀中的正是阮阮,暗把阮阮放在了随歌手中便一个飞身又往土房里面去了,不过一会,从里面又抱出了一个小女娃和两个小男孩,除了那个十岁的男孩是醒着的,剩下的两个孩子也都睡了。
尹东升马上让几个衙役抱着两个睡着的孩子在不远处的树头前先歇着,剩下的衙役和捕快把这不大的两座土房团团围了起来。那个十岁的男孩有点担心阮阮,走到了随歌的面前,关切地看着她。
随歌仔细检查了阮阮的身体,并无什么地方受伤,又观察了她的呼吸比较平稳,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她抬头看了眼男孩,虽然他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还算好。再看他的眸子,毫无畏惧,满是坚忍和勇气,看起来与那个固执的某人倒是很相像,随歌对他很是欣赏。她把阮阮交回给暗,暗轻轻地接过阮阮,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站着,一手还帮阮阮挡着阳光,不让她晒着。小白紧紧地跟在他的身旁,如同守卫一般蹲坐着。
男孩焦急地想要跟上去,却被随歌拦了下来,他虽诧异,但是见到一身戎装的随歌十分钦佩,因此就静静地跟在了她的身后。随歌先走到尹东升面前,和他解释道:“不可贸然闯入,这屋里疑似有肺结核患者。”
尹东升不解,“肺结核?”
随歌想了想,才解释道:“肺痨。”
这两字说出来,一行人都倒抽了口冷气。
肺痨这病可是没得治的,严重的还能传染人,身体抵抗力稍微差一些都命不久矣。
随歌点点头,说道:“紫衣调查了一下,说黄婶的儿子病了月余,期间有一半时间都在发热,黄婶自己也说她儿子不停地咳嗽。我们刚才已经逮捕了黄婶,当我问她的儿子得的是什么病的时候,她已经精神崩溃了,没有说出来。民间有偏方,吃了用人血沾的馒头,能治好肺痨。”
尹东升和一众捕快衙役听了后脸色都十分不好。
随歌马上蹲下身来,对那男孩问道:“里面的人可有和你们几个同一间房子?”
男孩紧抿着蠢,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被关在另外一间房子,他们只有在给我们送饭和放血的时候才会开门。”
放血。所有人一听,脸色又暗了几分。
这家人是有多自私才能做到对几个年幼的孩子放血!
男孩愤恨地望着那所土房,咬牙切齿道:“他们有一种药,能让我们吃了会睡觉。还能让我们不听使唤地跟着他们走去指定的地方。他们这几日便趁着药效在我们身上取了血,然后又用草药帮我们敷上。每人一天只取一次血,有一次那个弟弟的血止不住,流了好多,弟弟差点昏死过去。昨日晚上我便没有吃他们给的饭,我知道药就在饭里头,本来想今日试着趁他们送饭或者放血的时候偷走的,但是那个妹妹却来了。”男孩指了指不远处的阮阮,继续说道:“妹妹很小,和那个小妹妹一样,我怕他们会伤害她,便留了下来。后来那个不说话的大叔叔来了,他让我们别出声,等抓我们的人离开了那个叔叔便带了我们出来。”
随歌算是听懂了,心里有些震撼。这幺小的一个孩子,却为了想要保护弱小的人放弃了逃生,这孩子若是长大了,必是个造福人民的英雄。
随歌摸摸男孩的头,赞赏道:“谢谢你。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随歌让男孩到阮阮那边去,随即一脸肃杀地望着土屋,想了一阵,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找了布条,罩着口鼻,随后才吩咐道:“待会进了里面,主要把陈伯抓住,抓了以后马上从屋里出来。听黄婶的描述,她儿子的病也只是初期,传染性没有末期那么强,小心慎重些便好。”
有个衙役提出:“除了陈伯以外的人要怎么处理?”
随歌想了一阵,才望着尹东升,说道:“尹大人,您说要怎么处理好。”
尹东升的脸色从刚刚开始便十分沉重。若是传染病,对于整个城的人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他无法对此置之不理;但里头那个是孩子啊,如何能让他自生自灭?选择两难,尹东升的表情越来越扭曲。
随歌见状,最终叹了叹气,扬扬手便让衙役他们进去抓人。
尹东升好一阵才说道:“城郊那监狱隔壁还有两间空房,原要用那里置一个据点加强巡逻的,现在计划搁置,暂且先让孩子住到那去,一来隔离群众,二来也不至于与亲人分别太远,随歌,你说如何?”
随歌无言地走上前去,恭敬道:“大人是好大人。”尔后便也蒙着粗布,进了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