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想起陶紫衣也不过十五六岁芳华正茂的一个女孩子,暗武功高强,虽说不上体贴,但能给人很大的安全感,外貌虽冷但还算得上俊逸,陶紫衣倾心也是正常的。
而那边的唐凝香见他们几人不仅不让她同行,压根就像没看到她一样,马上恼了起来,正欲发作,却被身后的明翠扯了扯衣服。
“小姐,无双公子,不可得罪。”明翠可没忘唐门的当家对无双公子可是要紧得很。
主仆两人只当随歌她们早就知道司徒缪人的身份在攀大腿,愤愤地背后骂了她们好几句才作罢。
唐凝香抬起那张骄傲的精致小脸,哼了一句,大声道:“本小姐还不乐意上你们那辆残破的马车,明翠,我们走。”主仆二人在陶紫衣她们的目送下渐行渐远了。
“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陶紫衣不屑地呸了一声,“我见过不少富家小姐,倒没见过像她这么高高在上的。”
随歌摇摇头,完全没把她放心上,只道:“走吧。”
一行人便乘着马车往汴京的方向去了。两个时辰后,一个八尺高的人影落在了这个驿站,他从驿站旁的一棵树上找到了一个刻在树上的记号,记号旁有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汴京的方向。这人影没逗留,身影一闪,便向着前方飞去了。
随歌几人顺利地入了城,找了一家饭馆准备用午膳,顺便作详细的打算。
饭桌上,陶紫衣望着随歌,双目瞪得圆圆的,又吃惊又刻意地压下音量,急急地说道:“随歌,你这法子不行!”
“怎么不行,我倒觉得可行。”随歌夹了一只生煎包进她的碗里,悠然自得地说道:“反正那些人也只听过我的名,有的甚至还没听过,我的样貌根本无人知晓,你拿着我的令牌假装是我,和蔡知府接洽完毕,就这么简单。”
“这哪里简单了!”陶紫衣觉得自己要疯掉了,“先不说这假扮朝廷官员是大罪,我根本没有你的智谋,若是那知府问了什么问题我根本回答不出,迟早会发现我是假冒的呀!”
随歌摆摆手,道:“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今天起你是随歌,我是陶紫衣。”
陶紫衣哭丧着脸,拒绝道:“这这这……这很混乱呀,若是我们私下叫对方,岂不是更容易露陷?”
随歌沉吟了一阵,点点头,同意道:“嗯,你说得对。”
陶紫衣目露惊喜,“所以我不用假装你了?”
随歌吃了一口包子,肉汁香甜不腻,飘香四溢,美味。迎着陶紫衣的满怀期待,她笑吟吟地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叫我春花吧。”
陶紫衣觉得有些生无可恋了。司徒缪人大笑起来,捶桌顿足的,引得饭馆内的其他人一阵侧目,其中不乏许多姑娘面带羞怯的爱慕。
暗其中一手的手筋被挑断了,因此只有一手能用,此刻他正沉默地夹着饭菜静静地吃着,陶紫衣和阮阮丝毫没有停歇地往他的碗里夹菜,好不热闹。暗不能说话,但是从他僵硬的神情看来,这菜,应该够了。
随歌颇感意味地用筷子阻停了陶紫衣不亦乐乎的动作,玩味地说道:“若是要等他开口和你说菜太多了,你怕是要夹到天荒地老。”顺便塞了只肉包子到阮阮的手里,温柔道:“多吃些肉才能长高。”
陶紫衣被她这么一说,脸稍微红了红,这才发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带笑的随歌和司徒缪人看了去了,当下也不敢说话,垂下头当只鸵鸟,默默地吃了起来。
暗默然地看着碗里的菜,最终还是动起筷子,把它们一一塞到嘴里,吃掉。
一行人用完了午膳后也不着急去汴京的府衙,反倒在饭馆里喝起了花茶,听这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和食客们八卦。
说书先生正说得兴起:“……听闻这山上住着个样貌丑陋的男人,背似黑熊,肥头大耳,嘴角歪斜獠牙外露,以打柴猎些小兽倒卖为生,这村里镇上的没一个姑娘瞧得上他,因此他怨恨那些貌美的女子,便把路过的女子一一拐了做媳妇……”
一个大娘在一旁叨叨地打断道:“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据说那些失踪的女子都是些浪荡不自爱的女人,平素最喜勾引谁家公子哥儿或老爷的,最后得罪了人家家里的女人,便被那些媳妇们联合起来抓了卖掉了。”
“你休要胡说,这丢失的女子里可有一个是张员外的么女,她可是这汴京公认的才女玉女,容不得你这婆娘捣毁名声!”一个汉子愤愤打不平道。这话一出,倒是引起了不少男子的支援,纷纷称赞起这张才女来。那大娘被说得不好意思,骂骂咧咧了一会才狼狈而走。
“哎,可惜了这么好一个姑娘,听闻她前不久才行了笄礼,好好一个美人儿怎得就忽然消失了呢?!”一名年轻的男子脸上明显有着愤慨。
一个老妇听罢竟哭了出声,“呜,可怜我那孙女儿……也才不过一十六……才出了趟门,这,这人就没了……官府都找了七八天了,还没把我孙女儿找回来……我苦命的孩子啊……呜呜呜……”一旁的几个男女纷纷安慰起老妇来:
“也是苦了许大娘,这家里也就只剩她和孙女儿相依为命了,这好好一个人儿,也是说没,就没了……”
“许大娘,您别哭了,过不了几日,兴许这官府就破了这案子,您孙女儿就回来了!”
“对呀对呀!”
“你看这外头的皇榜都贴了悬赏,许多知名的捕快和猎人都来咱们镇上了,兴许这几日便有些线索,您救救甭担心了……”
随歌望着那个伤心哭泣的许大娘缓缓地被几个中年人扶出了饭馆,马上对司徒缪人使了个颜色,便对陶紫衣她们说道:“你们待会先找家客栈打尖,老规矩,在栏杆上绑上红绳,我稍后再去找你们。”说罢两人便跟出了饭馆。
那些中年人和许大娘唏嘘了一阵,许大娘便颤颤巍巍地往城楼皇榜张贴处走去了。那城楼前其中一个公告栏前围了黑压压的一群男人,有好些人都是一脸悲伤甚至痛苦出声的,有一些则是面无表情,等不到消息已经有些麻木了,看来这些应该就是丢失的女子家中的亲人了。
不少穿着奇装异服的人都围在了榜前,有些带着佩剑,有些提着大刀,有些竟然直接穿了捕快的衣服来了,所有人都在认真细读着上头的悬赏,大致内容和司徒缪人说得无差。随歌并没有打算围上去看,反倒走到了那些被害者亲人堆里。
司徒缪人跟在她的身后,并有意无意地为她隔开了那些碰撞过来的人。两人在这站了许久,从未开口,却听到了不少的信息。那些被害者亲人们似乎把所有的希冀都放在了来抓悬赏的人身上,没遇见一个就向他们诉说自家姑娘的特征,有些还详细地说了这些姑娘的爱好以及当日的行踪。其中,刚刚在饭馆听到的张员外的女儿的信息是最多的,张员外毕竟是个暴发户,派了好些家丁和丫鬟守在此处,每见一个来看皇榜的人便把所有信息全盘托出,无异于撒网捞鱼,就指望着那些人听详细些,能尽快把女孩找回来。
随歌很欣赏这些人的做法,主动向警察说明失踪人员的详细信息,这对于找回失踪人员是有很大好处的。不过这些人说的信息随歌都在宗卷上看到了,官府查到的资料毕竟是要多些,还能一个个详细审讯。因此两人在这站了许久,也没有太大的收获。
那些失踪的姑娘们除了年龄相仿,失踪的地点,日期,以及她们的外型、爱好全部都无共同点,嫌疑犯的范围太广,谁都有可能,找起来真的不容易。
随歌的视线落在了因为炎热坐在了城楼阴影下的许大娘的身上,径直地向着她走过去。
“大娘,我适才在饭馆里听您说起您的孙女儿也失踪了,您能否和我详细地说说你孙女儿的事?”随歌刚才留意到她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她孙女失踪的时间相对较短,亲人记忆的信息更为清晰,许多细节都还能想起。
许大娘见问她的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公子,后头还跟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又见两人一身劲装,就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泪眼婆娑地抓着随歌的手,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好一阵,才问道:“你是捕快吗?”
随歌点点头,回握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试图给她更多的信心,说道:“我是。我也曾经破过不少案子,希望能帮到大娘您。”
许大娘全程一直抓着随歌的手,直到回忆完后才松开来,在司徒缪人的搀扶下这才往那些在阴影下纳凉的受害者家属堆的方向走去。司徒缪人抓起随歌的手,便发现她的手腕上是一圈明显的抓痕。
司徒缪人皱着眉,问道:“疼吗?”
随歌摇摇头,抽回自己的手,“不疼,能理解。”
随歌和司徒缪人打算分开四处再问问人,看能否多找到些案宗没有的信息。
许大娘说了许多,从她孙女汤圆圆的喜好到性子,事无巨细全数都说了。汤圆圆平日待人友好,性格直爽,十里八方的乡亲都喜欢她。婆孙两人平日会养些鸡鸭,以卖鸡蛋鸭蛋和偶尔做的女红鞋垫为生。八日前汤圆圆拿着一篮子鸡蛋和鞋垫去集市,临出门前还和许大娘笑着说要带集市上的烧饼回来给许大娘吃,哪知一直到日暮西斜都未回来。许大娘忙去找村里的屠户,屠户却说未时以后便没见汤圆圆在自己的摊位上了,屠户还记得未时街东那边有几个紫光寺的和尚来化缘,他还记得当时汤圆圆拿了好几个鸡蛋过去给和尚来着。再后来,所有小摊户都收摊了,也没见汤圆圆的影踪,连同她的那些鸡蛋和鞋垫都不见了踪影。村里的人这才带许大娘去衙门报了案。
随歌望着那些百态的家属,心里忽然涌上了一丝烦躁。她好像漏掉了什么信息,究竟是什么呢?
随歌往人群里走去,这城楼附近的人流不亚于集市,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这一路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直接撞上了随歌的肩膀。如今随歌一派青年男子的装扮,那些冲着赏金来的壮汉本就不喜欢与人分一杯羹,这是竞争,因此见到她瘦瘦弱弱毫不壮实的样,丝毫没有避让,倒是发了狠劲地撞上去,事后还咧着欺负人后的奸笑。随歌原本不想生事,拧着眉便想避开,哪知有好几个粗鄙的壮汉就是看不惯随歌清秀的模样,见那街上姑娘们见到她都眉目传情的样子更是不爽快,找茬似的又往她这边来。
随歌叹了口气,正欲暗中还手,却只来得及见一团黑影从头上落下,自己便入了一个人的怀里。这人一身戎装,胸膛宽大结实,臂膀柔而有力,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股随歌熟悉的气息。
抬头,两人眉目相对,各自的眸中都倒映着对方的脸。
随歌觉得心头莫名一热,出口的话却是轻轻的,“季……啊四。”
季离人听她这称呼,沉沉地笑了出声,胸膛随着他的笑微微起伏,“季啊四,这名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