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很大,季离人他们走了大半程的路,左绕右绕,都没找着阮阮她们。
原先想去太子的行宫碰个巧,不料才去到,就被宫婢告知太子领着尹东升他们已经先去了御花园那处了。
“这皇宫的路真绕。”司徒缪人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是很习惯在皇宫里闲逛。
随歌觑了眼经过他们身边的窃窃私语的宫婢们,淡淡地说道:“毕竟是皇族生活的地方,有钱有权的人最讲究这些行头了。”
这古代的人还尤爱风水。
虽然随歌并非行家,但是看这里的一花一木,凉亭假山,无论是摆位还是占地的面积位置全都看着很讲究的模样,还有那么多的宫婢太监打理,可见皇上对这里建筑的重视。
“传闻皇城建立在龙脉之上,不这么讲究,也对不住皇族的地位。”随歌摸了摸身旁的亭子。
啧,这亭子的支柱都是用高级的红木做成的,随便一根的价值都足够贫苦人家一年的生计了。
不是随歌仇视权贵,而是而是她对这个世界的现实看得够透的了,不免有些感慨。
“你不喜欢,干脆以后我陪你四处浪迹天涯,我带你找处山野人家,闲了厌了就住下生养。”司徒缪人之前一直没机会与随歌聊什么。如今也不顾季离人如何想,看着随歌,说得认真。
季离人立在了原地,抿着唇,不做声。
这些,都是他现在暂时无法承诺的。
他无声地望着随歌,似乎也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如果她真的答应,那他估计,也是尊重的。
随歌许久不说话,直到见太监朝他们走来,她才简单地道了句:“我还有阮阮。”便离开了,朝那太监走去,想找他带路领他们走去御花园。
司徒缪人复杂地望着随歌的背影,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你是认真的吗?”季离人不看他,但是确确实实在问他。
司徒缪人倚着凉亭,目光就没离开过随歌:“不能再认真了。”
“如果她不愿意呢?”
“她会愿意的,我知道她不喜欢被束缚。官场,不适合她。”
“……如果,她不愿意呢?”季离人重复地又问了句。
司徒缪人望着他的眼睛,回答道:“那我就努力说服她愿意。”
季离人回望他。
两个大男人大眼望大眼,久久没有说话。
随歌自挺远的地方唤了他们一声,他们才同时回过头来望着随歌。看到她招手后,两人菜朝她走去。
季离人最终都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听着司徒缪人海阔天空地与随歌说着四海的景色和自由的生活。
如果她真的答应,他一定,一定愿意放手让她走。但若她愿意留下……
季离人双手握拳,目光坚定。
他拼死也不放她的手。
一路上,领路的太监都安分地领着几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只静静地听着后头的人喋喋不休的话。
司徒缪人说了许多河山的美景,江山的秀丽,然而随歌全程都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无表态。
知道司徒缪人觉得已经无什么可说的时候,他才眨着眼望着随歌,问道:“你不喜欢?”
随歌摇摇头,淡淡地回道:“你说得很美。”
“所以?”
“我还有阮阮。”
司徒缪人最终立在原地,望着随歌。
见他听了下来,随歌也不好再继续走了。她拍了拍太监,问了下御花园的方向,那太监指了指路,说距离不远了以后,随歌便恭敬地道了谢后便让太监先离去了。
这宫里的闲言太多了,无须再加他们这一桩了。
季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无声地站得远了些,眺望着远方。
“如果我说,我们可以把阮阮带上呢?”司徒缪人问得安静,眸中却似有万丈波涛般汹涌。
随歌望着他,无声地叹了叹气,“现在,我还不能走。”
她还有事情要做。
有些事情做了开头,就需要把结尾也做完。
例如白素素,例如季离人,例如尹东升,例如她和阮阮的身世。
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
司徒缪人不气馁,“那事情都做完以后呢?”
随歌静静地站着,思考了许久,最终实诚地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道:“我不知道。”
这四个字,司徒缪人听进去了,季离人也听进去了。
三个人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许久不语。
直到尹东升不知从哪有说有笑地同姬无尘他们走了过来,这才望见沉默的三人。
“随歌!你们回来了!”尹东升眼前一亮,兴奋地迎了上去,顺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随歌,见她没有什么伤,心里的大石这才算落了下来。
虽然在临江城的时候她有传过信回来,但信上只有“一切安好”四个字,总不能让他真的放下心来。毕竟她是带着伤去的。
后来临风回来了,亲自说了临江城那案,尹东升等人这才重视起案子来。
阮阮和紫衣见到随歌自然是兴奋的,两人像翩跹蝴蝶一般牵着手跑了过来,欢腾地抱了抱她,高兴地说起了话来。
姬无尘从一开始就只注意到三人间似乎发生了什么,这种异样的沉默让他有些担忧。他走到司徒缪人的身边时,司徒缪人正垂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季离人走了过来,迎上姬无尘询问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无事。”
随后季离人拍了拍司徒缪人的肩膀,也没什么可说的,跟着姬无尘便朝随歌他们那边去了。
季离人几个心腹来了京城,临风便没有入宫,而是陪同那些战友去了。暗听了季离人的吩咐,似乎要去做一件密事,已经许久没见到他影了。徒留紫衣和阮阮留在将军府尹东升也放心不过,遂带着他们提前入了宫,先找太子谈了些事,这不刚要去御花园那,拐角便见到随歌他们了。
再后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笙歌燕舞的御花园去了,唯独司徒缪人,似乎有些不太妥的样子,尹东升过去询问时,他也只是多看了随歌一眼,便说在这宫里他不太习惯,先行离开了。
随歌也没有阻止,仅是隔着人群和他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便又关注其怀中的阮阮来。
尹东升摸不着头绪,又不敢问随歌,问了季离人却也依旧只有“无事”这个回答,可没把他憋死。
“这是高内讧了?”尹东升絮絮叨叨地嘟囔了句。
姬无尘弹了弹他的耳朵,淡笑道:“人家的事,你少管。”
“死人姬无尘,再偷袭我信不信我废了你的腿!”
“要废我哪条腿?”姬无尘的表情有些暧昧地往尹东升身下瞧了瞧。
“我去你大娘的你个猥琐的死鸡……”尹东升面红耳赤地骂了起来,与姬无尘在一旁打闹了起来,倒真的没再纠结司徒缪人的事了。
聪明人之间,很多话都不用说的。
就像随歌和司徒缪人,有些话,没说,却比说了更容易让人死心。
御花园里不一会便挤满了各种高级官员王爷什么的,自然也有随歌她们最不愿意见到的毓王和端阳王。
趁着这次的宴会,尹东升头一次引随歌见了太子。
太子对随歌可是称赞有加,在见到她的年轻以后,更是啧啧称奇。
陆续有些要拍太子马屁的官员围了过来,大家都说这些客气话。尹东升应付这些可谓游刃有余,可随歌就不同了,原本她就不爱多人,如今被这么多无畏的官围着,她没有丝毫的虚荣,只感觉无尽的……厌烦。
当然,她竭尽努力不让骨子里的那份厌恶在自己的脸上表露出来。只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着实也让很多想和她套近乎的中年大叔官员们不敢贸然靠近。
季离人无声地走了过来,声音沉着地朝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季某有些要事要找随大人商议,特向太子借人一用,可好?”
季离人虽没有加官进爵,但是他镇北大将军的称号是实打实干换回来的,太子本就钟爱他这样的人才,经尹东升拉线后,得知他愿意站在自己的阵营,可是再高兴不过了。
因此季离人才这么一说,太子便殷勤地笑笑,欢天喜地把随歌给“借”出去了。
离开了那男人堆,随歌才淡淡舒了口气。
“我看你快熬不住了。”季离人嘴角挂着微笑,语气有些宠溺。
随歌操着杀人的目光射向尹东升,咬牙切齿地道:“差一点就忍不住要把某个贱官生吞活剥了。”
尹东升觉得背部一凉,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立刻有拍马屁的侍郎关心地问道:“尹大人可是染了风寒?可要注意身子啊!”
如今尹东升可谓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了,就是那些官阶在他之上的人都巴不得与他多攀谈攀谈。
尹东升哈哈一笑,客气地应道:“无事无事,指不定是哪位美人想在下了。”
男人堆立马响起了他们“哈哈”的笑声。
随歌无聊地睨了尹东升一眼,吐槽道:“他如果当龟公,一定能拉不少客。”
季离人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今日的宴会遵照那四国使者的习惯,做得和现代的自助餐无差,特别方便那些官员客套聊天,也方便了某些官家小姐面带娇羞地趁机结实朝中的青年才俊。
阮阮像只小蝴蝶似的开心得不得了,在紫衣的陪同下吃得很开心。吃过后见到自己最爱的娘亲和季叔叔不知道在说什么,快活地跑了过去。
她扬起小脑袋,好奇地问:“季叔叔,你和娘亲在说什么?”
注意到阮阮的称谓开始有了变化,随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柔了。
季离人微笑地抱起了小女娃,含笑说道:“我们在说阮阮很可爱,将来一定有很多人喜欢。”
阮阮一听,小脸都亮了,惊喜地叫了出声:“真的吗真的吗?”
几个大人被她雀跃的样子逗笑了。
阮阮这时一抬头,忽然朝着一个方向愣了愣。她似乎看到了印象中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就好像,她真正的娘亲那么熟悉的身影。
阮阮呐呐地指着一个站得较远只看得见侧面的高贵男人,有些疑惑,有些不确定地低声叫了句:“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