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夫婿
白姨娘回到碧云舍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呆愣愣的,她难以置信的不仅是顾梓玥竟然活了下来,更是她如今的性格,她笑起来明明是亮堂堂的,讲出来的话,却让人置身寒窖。
以前的顾梓玥向来温和,不争不抢,如今的顾梓玥却太过强势,让她感到了些许压力。
而红雪阁内,顾梓玥躺在软榻上,神色看似悠闲,心中却是百转千回,想了千千万万条路,来避免陷入李家的阴谋。
“小姐,白姨娘的侍女巧莲已经死了,您看怎么处置?”
“送去给白姨娘,让她管好自己的屎。”
拾锦应了,正待退下,却听顾梓玥又道“去的时候记得从梅园那边过,让顾梓萱也瞅瞅。”
“是。”
“拾叶,我今日累了,先谢客吧。”
拾叶点头应是,顾梓玥提了裙子上了阁楼。
推门而入,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顾梓玥凝眉,却被人猛地一拽,正要大叫,又被捂住了嘴。
顾梓玥非常害怕,一动不动,当发觉此人手中略有松弛的时候,猛得逃脱了掌控。
袖中匕首亮起。
“公子何人?不请自来未免失礼。”
“还望姑娘手下留情,在下今日遇到了一点麻烦,躲避至此实属无奈,还望姑娘海涵。”
顾梓玥匕首不松,蹙眉细细打量。
“公子不若摘下面罩。”
那人一愣,抬手解了面罩,他身上有很多伤口,蹲坐的地方已经流了一大滩血。
顾梓玥却愣了,前世今生,她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啧啧,你该感谢你长了一张让我心生仰慕的脸。”说罢收了匕首。
“拾枫,打盆热水来。”
片刻,拾枫端着热水上楼。顾梓玥等在门口,接过热水。
“勿要再让任何人上楼。”拾枫称是后退下了。
顾梓玥端着水进去,瞧着已经昏迷的男人啧啧称奇。
“你说我救你一命,你怎么报答我啊?”
顾梓玥替男人包扎了伤口,甚至让他在她的闺阁内沐浴更衣。男人后半夜伤口发了炎,有些烧,顾梓玥也没睡,就在旁边守着他。
凌晨十分,男人悠悠转醒,顾梓玥躺在床边的软榻上浅眠。
男人就那样悄悄打量着这个姑娘。她的眉毛那样浓密,眼睛的线条那样妩媚,她很美,即使见过千千万万不同风情的女子,他也一眼就被吸引了。
顾梓玥在他的目光中醒来,看到他打量的眼神,她却恍然一笑道“我救你一命,你打算如何报答?”
“姑娘有何吩咐?只要在下能做的,一定全力以赴。”
“那就以身相许吧。下月初六是我生辰宴会,届时会有人向我提亲,你可一定要来,否则我就有麻烦了。”
“以身相许?姑娘,这件事可轻率不得。你连在下的身份都不知,就敢如此吗?”
“我不怕,你怕吗?”
那人一愣,低头笑了起来,道“在下无所畏惧。”
“我是顾梓玥。”
“我是苏宸晔。”
多年之后,顾梓玥想起当年的那一幕都不禁好笑,当年的她,是有怎样的勇气,才会把一生都押在那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身上,当年到底是心如死灰,还是无所畏惧,连她自己都记不真切了。
苏宸晔是在第二日清晨离开的,留给了顾梓玥一块象征身份的玉佩,带走了顾梓玥腕子上的翡翠镯子,他们之间兴许是没有感情的,只不过一个为了报恩,一个为了避祸。但就是这样惊天动地的相逢,让两颗灵魂相碰,一个有了软肋,一个有了盔甲。
苏宸晔离开后,顾梓玥久久凝视那块玉佩,玉佩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团烈焰,栩栩如生。顾梓玥揣测着这个人的身份,心想:这样好的玉,看来此人家境一定殷实,若是出身商贾,与自己也是门当户对,父亲不会拒绝,但若是出身王庭贵族,又为何会被人追杀至此如此狼狈,想来是势单力薄的庶子,遭人暗算,嫁过去也不算辱了身份。思及此,顾梓玥阖眼假寐,她做了这样大一个决定,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甚至只知道一个名字,只有一块玉佩,她竟然已经如此的,孤立无援。想到前世自己死在那京郊别院,连葬礼都不知道有没有,她的一生,过的这样短,又这样凄凉。顾梓玥躺在软榻上轻轻啜泣起来。
人生这样苦,可还是要坚强的走下去。
午膳后,红雪阁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顾梓萱气势汹汹的来,穿了粉色的衣衫,显得容貌好不娇艳。
“小姐,二小姐来了。”
“就说我睡了,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未曾想,顾梓萱今日不死心,抬手打了红雪阁两个扫地婢子。顾梓玥一听大为恼火,二话不说拿了羊皮鞭子就下楼了。
“顾梓玥你个贱人,我母亲的婢子也是你可以动的吗?”
顾梓玥眯了眯眼,眸子染上怒气,淡淡的瞥了顾梓萱一眼。手中把弄着羊皮鞭子,不讲话。
一看顾梓玥这副模样,顾梓萱更生气了,不顾闺房礼仪大喊大叫道“顾梓玥,你不过是个没了娘的野丫头,你那天落水,爹爹他过问过一句话吗?”
顾梓玥瞅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再说一遍。”说着站起来,一鞭子摔在顾梓萱身旁的婢子身上,那婢子大叫一声。
“你,顾梓玥,你放肆。”
“放肆?”说着,顾梓玥冷笑一声,顾梓萱听见她的笑声颤抖了一下。未曾想下一秒顾梓玥的鞭子就甩在了自己身上。
“顾梓萱,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一个庶出的丫头,庶出就是奴婢,你不懂吗?”
顾梓萱万万没有想到,落水之后仍然能活下来的顾梓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心肠歹毒,毫不手软。顾梓萱想起她的母亲派人叮嘱她的话“萱萱,最近不要招惹顾梓玥,她很奇怪,下月是她的生辰,我自会想办法处理她。”
思及此,顾梓萱拧了拧眉,甩袖离开了红雪阁。
“拾语可曾传来消息?”
“估摸着今日应该到了,过不了多久就会传来消息的。小姐这时去寻言夫人,可是有什么打算呢?”
“我前几日刚刚杀了白姨娘一个贴身婢女,白姨娘怎么会善罢甘休?定要找机会寻仇。这几日就要开始筹备我的生辰宴了,父亲今年为了给我择一个夫婿,定是要大办,如今府里除了白姨娘,没有其他人有资格有经验操持这件事,白姨娘定会借机下手,不如直接让舅母过来,舅母有一品诰命在身,自然比白姨娘更有资格,也更让我放心。除此这外,我还有些其他方面的考量。对了,拾锦,你去问问陈管家,什么时候文嬷嬷可以过来红雪阁侍候。”
吩咐完之后,顾梓玥已经有些疲惫了,她正准备起身上楼,忽然想起了什么,唤了拾叶过来。
“拾枫,你去沉香阁,找那里的掌柜,请他帮我查明这枚玉佩背后主人的身份。价钱好说,只要他愿意为我出力,自然有他的好处。“
拾枫离开后不久,拾锦就带着文嬷嬷回来了。顾梓玥瞧见文嬷嬷的时候,泪水差点就淌下来了,但她迅速转过身,背对着拾锦和文嬷嬷说:“拾锦,带文嬷嬷上楼,我有话要跟她讲。“说罢率先上楼去了。
文嬷嬷上楼之后,顾梓玥笔直地立在窗前,轻声说道:“嬷嬷,我请你来红雪阁,不是让你在这里侍候,而是希望你帮助我管理我母亲带来的嫁妆,那些产业,现在都攥在白姨娘手里,这些年我生活拮据,受制于人,您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母亲当年下嫁,带来了不少好东西,只是我前几年隐忍懦弱,处处忍让,以至于让那些贱人处处针对,处处欺凌,如今,我落水大难不死,是老天爷怜惜我,那我自然也要珍视我自己的命。我已经十七岁了,是议亲的年纪了,“顿了顿,顾梓玥扭头看着文嬷嬷,哽咽着说:”我母亲在天有灵,定然希望我嫁一个好男子,恩爱和睦,岁月静好。你说呢文嬷嬷?“
文嬷嬷闻言老泪纵横“那是自然了大小姐,夫人出身言府,响当当的钟鸣鼎食之家,簪缨世族,您自然也要择一个好夫婿才是。“
“既然如此,文嬷嬷,我实不相瞒,一月后我的生辰宴,父亲定然要趁机为我择婿,然我已有心上人,自然不想要另嫁他人,还望文嬷嬷助我。“
文嬷嬷闻言一惊,急忙询问对方何许人也,文嬷嬷所问,不过对方的家世容貌人品,顾梓玥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撒起谎来可是面不改色。
“嬷嬷何须多问?下月我的生辰,他就会来提亲的。“
“可是,老爷他,会同意吗?听说他有意为你选择李家的长子啊。“
“会的,那人既然答应了我,自然有信心拿下我的父亲。“
文嬷嬷这才住口。
“文嬷嬷,过几日我的大舅母就会过来了,她会亲自操持我的生辰,避免白姨娘从中作梗使我难堪,也省的那些提亲之人,有什么非分之想。另外,我也想由我舅母出面,向白姨娘夺回产业,作为我的嫁妆。省得便宜了他们。”
“小姐思虑周全,由言夫人出面,自然再好不过,她身份高,也不怕白姨娘抗拒。自然是最佳选择。”
顾梓玥闻言点了点头,请文嬷嬷退下了。此时恰逢拾枫回来了,行色匆匆。“小姐,沉香阁掌柜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但是在顾府内不甚方便。”
“可是玉佩有什么问题?“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那沉香阁的掌柜见了玉佩,对奴婢十分有礼,便问我是哪家的,奴婢便说了,他便让奴婢回来请您过去。“
大约两柱香之后,顾梓玥来到了沉香阁,刚一进门,就有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态度恭谨但不讨好,笑着对顾梓玥说:“顾小姐吧?楼上雅间请。”顾梓玥悄悄打量着沉香阁中的摆设,眸光冷淡,深不见底。
进入雅间,布置得到底十分雅致,临窗搁了一张软榻,窗外可以瞧见最繁华的街道。中年男子迎了顾梓玥落座,吩咐人上了今年新摘得信阳毛尖。
“先生不若开门见山。”
“姑娘是爽快人,这块玉佩,不知姑娘从何而来?”
“他人送的,不知先生问这作甚?”
“既然如此,在下不妨直言,这块玉佩又名烈焰佩,乃是由上好的蓝田暖玉打磨而成,天下只此一块,乃为西汉太子苏宸晔所配,众所周知,西汉太子苏宸晔的母妃玉贵妃乃是南梁王唯一的女儿,自小千娇百宠,后与西汉皇结缘,嫁入西汉封了玉贵妃,常年盛宠不衰。西汉裴皇后一直身体虚弱,膝下只有一个静月公主,玉贵妃常年掌后宫大权,可谓盛极一时。
而我们沉香阁,不瞒姑娘,乃为太子殿下所有,只听烈焰佩差遣。所以,姑娘应当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顾梓玥凝眉,久久不语,半晌,沉声道:“你们家太子,可有娶亲?”
“未曾娶亲。”
“未曾?那快了。”顿了顿,顾梓玥问“你家太子,什么时候再来坪州?”
“公子上次走的时候,说一个月之后,大约是正月初六,并且吩咐我们,暗中保护顾小姐。”
顾梓玥闻言一愣,闭了闭眼,道“我知道了,这玉佩我先替你家太子好生保管着,让他下月初六,务必来取。”
顾梓玥回到红雪阁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呆愣愣的,她哪里知道那苏宸晔这么大来头,西汉太子,西汉皇储,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而她,不过一介普通女子,家族世代为商,身份低微,哪里比得上那些王族贵胄。思及此,顾梓玥头都是大的。
将来若真入了皇宫,那可该如何认识好?还要和那么多女人平分宠爱,更让她无法忍受。顾梓玥眉头紧锁,一个人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