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破锣声在周边的院子纷纷响起,城里也响起了兵卒们操练的号子声,站起来的壮丁们还在哈气连天,“你们所有人,现在跟我去小校场集合!”那名带队的伍长再一次大吼道“走的慢的、不听话的,就让他尝尝老子手里的鞭子”说着用力一甩,“㖻......啪”的一声鞭鸣,这一下让所有的壮丁都清醒了过来,在兵卒的带领下,壮丁们顺着大门鱼贯而出,来到了街道上,这时候的光线已经能看清事物,马小左瞧右瞧,这城还是好大的,街道宽敞,一眼望不到街尾,城墙也有十几丈高,上面还有一个个阁楼,比那石城不知大了多少。
街道上正有一一队队兵卒整齐的朝着一个方向走,还有一队队和他们一样的“乌合之众”被兵卒领着朝另一个方向走,走着走着马小发现,城里的住户和商铺都没有人了,门面和招牌早就烂了,从里面进进出出的不是兵卒就是杂役,看来都成了临时的军营和仓库。约莫半刻钟,一行人来到了城中一块空地上,空地中有一个离地一人高的大台子,上面一群身穿军官盔甲的人正在商量事,张通就在其中,旁边还立了一杆大旗,汇聚到空地的人越来越多,马小立着脚到处望,发现壮丁比昨天多的多,而且很多生面孔,看来出去抓壮丁的不只张通一个人,抓回来的壮丁也不止他们一批。
等到所有壮丁都到了之后,空地上已经人满为患了,差不多有两千多人,如同菜市场一样又开始“嗡嗡喁喁”的嘈杂起来,高台上的军官们看着台下的壮丁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最后又是一个兵卒敲起了破锣,壮丁们才渐渐安静下来,一个面色黝黑的军官从高台上站了出来。
“各位壮士!”军官望着台下的人群顿了顿“现今家国蒙难,滁贼和草绺子在我沛国的疆土上肆意横行,劫掠和蹂躏我沛国子民,致使我沛国生灵涂炭、饿殍遍野,所作所为,是天道所不能容”军官再次顿了顿继续道“幸而摩云将军出山,拥立王子登基,又得新沛王之命,令我等沛国子民重振旗鼓,上下一心,将滁贼和草绺子赶出沛国,恢复我沛国大好山河,汝等不辞辛劳,远道而来投奔摩云将军,共襄复国大业,悲哉!壮哉!陆某感激涕零!”说到这里马小已经快听不下去了,明明都是被抓来的,不来的都被打死了,怎么成了投奔而来了?
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马小就开始打量起台上的军官,一个是他认识的张通,此时身上未穿盔甲,看来身上有伤,还未治愈,一个是昨天来救援的眯眼大汉,姓童,一个就是正在讲话,自称“陆某”的,身材和其他几位军官比起来瘦弱了不少,盔甲穿着松松垮垮的,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看来不是个武将,应是这个城的城守了,剩下还有四人马小全没见过,不过应该都是领兵的武将,想来这遂州城有一个文官城守,还有六个参将辅佐。
文绉绉的话终于在众人哈气连天中结束,壮丁们排成几路长队,开始在兵卒的安排下到几个录事那里报名登记,登记完的壮丁被兵卒一队一队的领走,马小个头小,排在了最后,过了一个时辰才轮到他,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头发花白的录事抬眼看了一下马小问道:“姓谁名谁?祖籍哪里?哪年生人?”
“我叫马小,上河村人士,庚子年生人”马小此时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想着赶紧结束去领粮吃。
“上河村是哪里?是哪个州府?哪个县城的?”录事没好气的追问道。
“不知道,我们邻村有下河村、山岭村、洼底村,还有野猪屯、光屁股山、大脚沟。。。。。。”
“够啦!”录事一听这娃子连自己老家是哪个州府的都不知道,直接打断他的村名数来宝。“你从哪个地方被带回来的?”
“哦!我和前面几个人一样,都是从石城被绑来的”
老录事没再搭理他,用毛笔在一块竹简上写下:“马小、十岁、云州府石城人士、霆字营伙房”十几个字,马小只读过三字经和百家姓,从小又贪玩,字都认不全,不过自己名字还是认得的,接过自己的牌子,马小和其他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跟着一个兵卒走了,路上其他孩子被陆续送到各个营的伙房报道,在城里东绕西绕一大圈,终于到了霆字营,马小进到伙房来,只见五个人的在伙房里忙碌着,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躺在一个摇椅上哼着小曲,一见马小进来,摇椅上的老头抬起头来看了他几眼“妈的,尽给些没有用的废物,这鸡崽子一般的娃娃能干得了什么活”似乎对马小很不满意,白头发老头一见面就骂骂咧咧的。
马小从逃荒开始,挨打挨骂早就成了家常便饭,脸皮早就厚了,对老头的辱骂根本一点感觉没有,只是弱弱的问一句“早上还有吃的吗?”
其他人头都不回全在伙房里忙着干活,一个白白胖胖,面相憨厚的伙头兵走过来,拿起马小手上的竹牌看了看,憨笑的说道“小马兄弟,那还有早上剩下的米汤和菜包,你自己去吃吧”。
马小高兴的朝他笑了笑,其实他早就闻到菜包子的味儿了,咽着口水走到木桶前大大方方的盛了一碗米汤,说是米汤,里面的米早被捞干净,只剩下水汤了,马小也不在意,捧起米汤,抓起木案上的菜包就吃了起来,刚吃两口就见地上还有一堆刚拔出来萝卜,捡起一个也不去洗,用手三下两下擦掉泥土就啃起来,喝起汤来“滋遛滋遛”、吃起菜包“吧唧吧唧”、啃起萝卜“康次康次”,竟用牙齿和嘴巴在这小小的伙房奏起“乐”来。
原本还在忙碌的几个人顿时停下手里的活,齐刷刷的盯着这个新来的,都被他的吃相惊呆了,就连躺在摇椅上的老头也坐了起来,不知为何,明明全是水的汤被这娃娃喝的像琼浆一般,明明难吃的野菜包子被他吃的像山珍海味一般,明明只是一个大白萝卜,被他吃的像是脆生的仙果一般,看着他嘁哩喀喳的吃的那么香,伙房里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老头一改刚刚冰冷的态度,起身来到马小面前说道:“小娃娃,你是七月十五从下面跑出来的饿死鬼吧,你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咱们伙房别的没有,这萝卜和水汤有的是,哈哈哈。。。。”伙房里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都觉得这小孩有趣的很。
“嗯嗯”嘴里塞得满满的,根本没法子说话,马小只能瞪着眼睛边吃边点头答应,这时他才注意到,这老头的右腿是假的,走路一瘸一拐,右边的裤脚挽起,露出一截木头。
“胖子,去库房领一套衣服和行李给他”老头冲着刚才的胖子说道。
“好嘞,这就去”胖子扯下挂在胸前的围裙,拿起刚才的竹牌就出了伙房。没一会儿就捧着一套被褥和土黄色的军服走进来。此时马小也吃的差不多了,拍了拍鼓起来的肚子,满意的长舒一口气。伙房里的人见他这般模样又是一阵笑。
套上宽大的军服和靴子,洗干净脸,将头发扎起来,一个像模像样的伙头小兵就出现在了霆字营的伙房里,庄稼地里长大的他干起活来一点不含糊,洗菜、烧火、拉风箱,刷锅、洗碗、捣蒜泥,搬搬抬抬、跑前跑后,手脚麻利得很,一天下来伙房里的几个人都喜欢上了这个勤快的小娃娃。
马小也和这伙房里的人熟络了起来,这里腿瘸的老头是伙老大,什么活也不干,就是躺在摇椅上骂骂咧咧的指挥着众人干活,一天三餐,都需要准备多少米、多少面、多少肉菜和油盐酱醋,三餐都做什么饭全他一人说了算,听说他以前也是上战场的兵,随军打仗多年了,可惜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腿,军营里很多军官都是他老朋友,于是就在这伙房里当老大,一当就是十几年;白白胖胖的叫齐福,本是个地主家的小少爷,从小就吃的白白胖胖,奈何战乱一起,地主家首当其冲的被劫掠,家中亲人也都死的死逃得逃,齐福家有个叔伯在沛军当差,怕他饿死在外边,就把他送进军营当了伙头兵;
还有另外四个,老刘本就是个酒店的小二;大头本来也是个兵,第一次上战场就吓得屎尿都出来了,之后怎么打骂也坚决不上了,没办法只能送到伙房;孟瞎子也是个兵,一只眼睛被射瞎,打不了仗就来了伙房,还有一个姓王的,平时不言不语,身体也够强壮,身上的没有残疾,也不知道为何在伙房里干。
马小所在的霆字营有三百多人,加上这几天陆陆续续补上来的壮丁足有三百五十几人,要给这些个人造饭,伙房每天都忙的要命,早晨要比普通兵卒起得早,晚上要比他们睡得晚,不过马小不在意,因为在这伙房里最大的福利就是能够偷吃,不管什么菜肯定是伙房里最先尝到,马小更是发挥了他饿死鬼的本事,嘴里从来没闲着,干活干的麻利,偷吃也麻利,伙老大见到就是一通骂,但是也不管,就这样忙忙绿绿半个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