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天人,你方才还说教我妖术,这还未有教,先要杀我,你的话叫我如何信服?倒不如你对面这位天人来得和善,你劝我杀她,她还救我。”沈陌黎的眸光自红衣女子身上,移到一旁薄金仙衣的女子身上,神色似有意助她。
“那女人面善心恶,你若救她杀我,今日必葬黄土!”红衣女子憎恨道,伤痛难忍的面神,令人难疑有他。
“小女子,你不必与她多说,只管离开便是,我与她的恩怨,你无须插手。”薄金仙衣女子道,旋即口吹阵阵轻风化成风刃,刮拂向对方。
清眸转黄,红衣女子口吐蛇信,绕转中将刀刃化无,她恼怒道:“缇箬,有胆做恶事,无胆让人知,有意思吗?”
蛇鳞自红衣女子白玉肌肤上遍布而生,覆盖通身,刹时让她的美染上几缕诡异的妖色。腿聚蛇尾,道道深陷的伤痕在蛇尾上班班可靠。
红衣女子蛇眸恨火中烧,她本是仙族女子,母仙父妖。自出生始,仙族便代她与谷缇箬选了仙道,禁锢了她们体内余存的妖族血脉。若非谷缇箬覆灭谷家,嫁帝称后,她以仙族难撬动谷缇箬分毫。她何须为复家仇,抽脱仙骨屈身嫁给妖王,遁入妖道苦修妖法。谷家,始终是她难言剧痛。
“谷缇司,你莫信口开河,如不是看在你我母体同胞的份上,你入妖道,我当携众仙灭你魂魄。”谷缇箬说道,仙清神淡的表情,与藏怒宿怨的谷缇司截然相反。
“你不配提谷氏,自你害家族灭门的那刻起,你就不配姓谷!”谷缇司反驳,接连两个“不配”,诚然巴不能将谷缇箬的姓氏剥夺。
“谷家私通魔族,灭门谷家,实在救他们于火海。他们与仙族为敌,就该有早日遁入轮回,来生醒悟的准备。”谷缇箬说道,口口为仙大义,并无把谷缇司的义愤填膺放在眼里。
一人一言的争辩中,沈陌黎算是听出了个大概。不过二人仇恨,于她也未无干系,她仅要略施小计,脱身此地即可。近到几米距离,沈陌黎忽伸出背藏纤手,抛空洒粉。青色药粉顺风势飘洒吹出,扬入两名女子鼻端。
谷缇司在吸入药粉后,妖力一退,直被谷缇箬抵掌仙力震出了千米之遥。一口血剑喷喉涌出,通身蛇鳞尽退,眸复清澈。
她诚难相信的看向沈陌黎低语:“诛神粉?”
凤眸一眯,谷缇箬冷淡轻笑道:“小女子,你倒帮了我大忙。这诛神粉本是仙家炼制的灵粉,对仙族并无损伤。对她那自甘堕落妖道鼠辈,却是大耗大损。只是你洒粉可有杀我之疑,既想杀我,就该一死。”话语中杀气腾起,全无方才救护她的仁善。
仙力凝掌,谷缇箬忽感随仙力的流动,全身仙血被冻结成团。心神起惑,谷缇箬杀意盎然的面上转回一脸慈眉善目。她收起仙力,看了看沈陌黎,心内暗中盘思:这小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几岁芳龄,应不懂抑仙药术。只是方才仙力凝聚时的仙血凝冻,又怎回事?为今之计,她难祭仙力,还是尽快打发了那人族女子稳妥。
谷缇箬假意心善道:“唉,人族供奉我仙族万年,吾身为仙人,自该庇护人族。小女子,我念你年幼不懂事,今日暂不追究你的过责,走罢。”善善伪装下,诚难让人察觉她体内倪端。
只不过,药是沈陌黎下,她又怎能不知道谷缇箬的心思。她在诛神粉中添了许牧仙碎,牧仙碎无色无味,专克仙族。
牧仙碎入体后的吸收速度并无诛仙粉快,需要几息才可融进吸入者的仙血内。吸入的仙族若在一个时辰内无使用仙力,牧仙碎的毒自会化解。可如在这段时辰内祭用仙力,牧仙碎便会随仙力催生毒素,在血脉中逆腾,冻凝仙者周身仙血。
仙衣女子虽一直以蔼然仁者的面目对待沈陌黎,在双方对话中,沈陌黎猜得红衣女子如胜则会取她性命,亦对仙衣女子的善心起疑。小心使得万年船,一朝不慎溺水亡。她在谨慎中,自取出诛神粉中顺道混了点牧仙碎进去。
她这随意一防,未料还真防出了猫腻。果然,看人不可听语,更需辨心。也幸得她前世在百足蛛处习得了些丹药学识,不然今日恐小命难保。
嫣然巧笑,沈陌黎讥道:“天人不必如此无奈放我一条生路。不如这样,我祭几团火送以天人,好让天人有杀我理由?”
说罢,黑炎成剑自沈陌黎掌心飞出,在谷缇箬避闪不及下,欲将谷缇箬的腿骨筋脉绞断。她并不屑杀谷缇箬性命,但不挑断谷缇箬的腿筋,她又难保谷缇箬不在她转身后使手段偷袭她。
炎剑旋飞之际,天穹上忽落下数抹碧雪打消炎剑。
“够了。”浑厚低沉的声音自穹苍响起,一道白衣仙影自空中踏云落地。墨发盘髻束顶,袖摆金丝绣龙,腰间祥云图腾萦绕,俊朗五官中帝君风范仙逸其表。
如见救星,谷缇箬凑身向男子靠去柔声道:“仙君,救我。谷缇司联合这女子想取我命,你如再晚来半步,恐只能见到妾身尸骨了。”言罢,泪滚清眸,摇滚欲坠。
男子阻停了贴身依来的谷缇箬,抬眸望向谷缇司,心底漾过难言的苦涩:千年不见,她还是那般妖妩动人。
只是物是人非,他再不是当年那护她如命的少年,她也再不是那纯洁无瑕的仙女。自她堕入妖族的那刻起,他们间就隔了难以跨越的鸿沟,纵是相望都成奢求。况且,谷缇司自愿嫁与妖王,千年来心中恐早已无他。
刀绞仙心,将男子本以尘封的情思搅得乱旋胡飞。仙道,本该禁欲禁情。千年里,他仙道修炼猛速,正是他心底无情无欲所造就。可他未想,再次见到谷缇司时,他还是会因她搅乱了自身的仙气。
见反成伤,男子郁郁转身,不再看谷缇箬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