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达海走过去,在张建华旁边坐下,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不要想那么多了,等等看张二叔伤的怎么样,动完手术好好养伤,性命无碍就是万幸了,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我们一起来处理。”
张建华的情绪好了些,摇了摇头,郑重地说道:“还是我来处理吧。你们都有工作,也脱不开身,再说你们也不方便出面。一开始我是害怕了,怕出人命,不好交代,知道张二叔性命无忧,我的心也放下了。他的伤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他的思想工作我来做,不会让他到处无理取闹的,再说我对他也不薄,还是自己家族的人,不会有大问题。”
此时,见到仲达海和柳志宇回来,张建华的心沉稳下来,思维也活泛起来,思考问题也有了条理,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实在不行,无非是多拿出一点钱赔偿罢了。
“嗯,建华,有你在,我放心,该出多少钱,你直接支配就行,绝对不能让张二叔有怨言,如果伤很重的话,可以多赔钱。钱的问题你决定,不要有顾虑,把这事处理好了,钱可以再挣嘛。”仲达海知道,处理这件事,关键的是钱,便告诉张建华,他可以按需支配使用采石场的资金。
为什么有很多事情处理不好,就是因为没有钱或者钱不到的原因,能够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可是,对于合理合法的群众利益诉求,有的人就是舍不得自己手中的利益,不愿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给那些应该得到钱的人,所以才会产生那么多的社会矛盾。
当然,无理的违法的诉求,不适合这种处理方式。
两个小时过去了,张二叔的手术仍在进行中。仲达海、柳志宇和张建华坐在椅子上慢慢交谈着,静静地等待着手术结束。
柳志宇暗自叹息,自己竟然跟医院结缘了,这不刚从医院里呆了两天,现在又坐在医院手术室的门口了。
看来人这一生,始终离不开医院,时不时都会与医院打交道,无论是大病还是小病,总想要找医生看病打针吃药,人的身体其实就是被药物维持着。
但是,是药三分毒,吃进肚子里就有副作用,无论多么安全的药物,都做不到100%没有副作用,甚至连用于临床试验的安慰剂都有可能带来副作用。
对药物的副作用必须加以警惕,不必要时不要乱吃药,这都是很有道理的。
就是最普通的感冒,吃了感冒药,伴随着就是拉肚子,感冒好了,拉肚子不好,直到药物的副作用消散了,肠胃这才能恢复正常功能。
张建华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张二的老婆和张二的大哥得到消息,正在急匆匆赶来医院,情绪好像挺激动的,让他心中有数。
张建华刚把电话内容告诉了仲达海,仲达海也接到了父亲仲文义的电话,同样是告诉他这件事,告诫他一定不要冲动,不要跟张二的家人发生冲突,否则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仲达海一笑置之,不管怎么说,发生冲突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根本没有那个必要,无非是多说几句好话而已。
不久,楼道里就直冲冲地快步走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中年妇女冲在前面。柳志宇坐在椅子上看着,心中猜想,他们应该就是张二的家人了。
“建华,你二叔呢,他怎么样了?”中年妇女首先看到张建华,急切地问道。
“二婶,大叔,你们来了。”张建华首先站起来,迎着他们向前走了两步,打过招呼,回应道,“我二叔他正在做手术,人是醒着的,不会有事的。”
“你说啥?不会有事?炮眼就在他身边炸了,石头都炸得粉碎,他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地上流了那么多血,他能没有事嘛!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张二婶情绪开始激动了,声嘶力竭的说着就要蹦跳起来,张建华在她眼里只是个小辈,她想要教训他两句也是理所当然。
柳志宇从旁边站起来,看着张二婶想要发飙,沉声呵止:“这里是医院,里面正在做手术,请不要大声喧哗,会影响到医生做手术的,你想让手术出现意外啊!有事情请到一旁去说,好吧。”
张大懂得情理,也更冷静些,赶紧拉了一把弟媳妇,劝道:“这里是医院,我二弟他正在做手术呢,你先消停下,打搅了手术,我二弟要是真的出事,你想要这样啊。要不,先等等看。”
张大虽然这么说,但也不好惹,话先撂在这,这件事他会帮弟弟要个说法,但是现在最关键的是弟弟正在手术,伤情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二婶,你心里焦急,我们都理解,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二叔做好手术是当务之急。这件事是个意外,我二叔他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大事的,我们都不想二叔他出事不是吗?”仲达海走向前来,平心静气地说道。
“达海,你二叔他,他,他要是有个好歹,我和孩子,还怎么过呀!”张二婶看见仲达海,一时泄了气,声音低下来,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对仲达海,张二婶还是很尊重的,毕竟仲达海的身份摆在那儿,人家是大学生,还是警察,老子还是村主任。她虽然是一个妇道人家,但也知道是非轻重,说有点势利眼也不算过分,谁看事不是先看看对方的关系、地位和背景,惹不起的人,那就要好好的说话。
再说一点,在农村里,男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要是折了,这个家几乎就会塌了,这是生活现实,难免张二婶这么担心,她心里也害怕啊。
“二婶,你就放心吧,我们大家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你就不要担心了,等二叔动完手术,你好好地陪护照顾他就行了。二叔养好了伤,还跟以前一个样,胳膊腿都好好的,吃饭睡觉不耽误事,二叔福大命大造化大,一定会因祸得福。俗语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二婶,你也跟着一起享幸福。”仲达海一阵劝慰。
“嗯,我知道了,照顾他,那是我应该做的。”张二婶答应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低语了一句,“达海,你说啥呢,你还没结婚,你懂什么嘛。”
“啊!什么?”仲达海一愣,片刻明白了,是二婶她自己想多了,笑道,“也是啊,不过,我也不小了,该懂的都懂,真的。哎,二叔他日日夜夜放炮,从来不放哑炮,这次确实是个意外。”
仲达海再次把“意外”两个字说得很重,就是想要张二婶明白,这次就是意外事故,别到头来扯着这个事没完。再说,张二婶也就四十多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其实农村里的女人也很粗开,小小不然的荤话反而能调节气氛。
经此一说,张二婶火气变小了,狠狠瞪了仲达海一眼,没再大吵大闹,转身走到楼道的椅子上坐下了。
张二的手术很顺利,从手术室出来后就送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病房。张二婶一直在抹泪,却没有再大呼小叫,身处在病房那种环境里,她就是想要大吵大闹也不忍心。
张二浑身几乎被纱布绷带包裹了个严实,看起来身上的创口不少。
医生说,病人没有大碍,大多是皮外伤,有点脑震荡,最重的是左小腿,被炸骨折,骨头已经固定,需要静养等待骨痂生长,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出院以后慢慢恢复。
“医生,他,他这个样子,不会残……那个……影响走路吧?”张二婶看着只留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张二,很是担心地向医生询问。
张二刚动完手术,还陷入沉睡中,麻醉还没有完全散去,他此时根本毫无意识。张二婶一听医生说,最重的伤就是小腿骨折,要是以后不能走路了那才是大事,好好一个人总不能变成瘸子吧。
“走路?应该没有问题。是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那还要看骨头生长的情况,关键的是一定要好好养伤,不能再受到二次创伤。”医生没有把话说死,伤情已经稳定,但是未来到底会恢复到什么程度,他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言,如果出现其他意外情况,他可不敢保证就不会有其他问题。
几个小时后,张二清醒过来,因为浑身疼,痛苦地喊着,但身体却无法动弹。
哑炮响的时候,他是清醒的,此时他也是清醒的,看见病房里站着老婆、大哥,还有张建华,再一看仲达海也在。
他想笑一下,可脸部肌肉动不了,都被纱布包裹着。他眨了眨眼,有点愧疚的意味,努力张了张嘴,幸好嘴巴还是可以动的。
“建华,达海,你们来了。”张二的声音极其微弱,本身就没有多大力气了,还缠着纱布更是不方便。
听见张二说话,张建华安慰着回应:“二叔,你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吧。手术做得很好,你安心静养,慢慢恢复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你不要挂心。”
张二微微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怪……怪我,都怪我……大意了,没想到,哑炮……它会炸响,失……失手了,惭愧啊!”
张二眼中充满着懊悔和失落,本不该这个样子的,要不是他逞能靠的那么近,也不会被炸成现在这个样子,常年放炮,却被炮炸了,实在太丢人,一世英名全被毁了。张二在心里恨恨地咒骂着,该死的哑炮!
张二的身体被炸成这样,手术已经做完了,只有慢慢养伤恢复。张建华取出五万块钱交给张二婶,让张二安心养伤。五万块钱不多,但对农村人来说,住院养伤也不少了。
拿到钱,张二婶没有再闹腾,也没有再说风凉话,她的主要精力是照顾张二,先养好伤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