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脸老者瞧了商二一眼,冷冷一笑道:“你会说话,姓什么?干什么的?”
商二道:“我姓贾,叫贾三,跑江湖混混饭吃,老先生以后多照顾。”
马脸老者阴阴一笑道:“你可知道我们几个是干什么的?”
商二道:“这个我不清楚,刚才还问过……”
“瞎眼的东西。”马脸老者一瞪眼叱道:“有两位佛爷在,你们还看不出来么?”
商二“哦”地一声,马上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神色道:“原来几位是官差,草民有眼无珠……”
马脸老者冷哼一声道:“根本就是个瞎子,他两个是干什么的?”
商二道:“他两个是草民的朋友,一块儿跑江湖混饭吃的,大个子是摔跤的,草民会变戏法儿,至于这一位是个算卦的。”
他倒真会分配!
马脸老者冷冷一笑,转望铁大道:“你是摔跤的?”
铁大可没商二那么能屈能伸的好涵养,语气有点冷:“不错。”
马脸老者道:“我试试你的下盘功夫怎么样。”
从身旁革囊里摸出一条长鞭,一抖腕,鞭梢儿往铁大两条腿缠去。
铁大脸色一变,就要抬手,可是他见傅少华跟商二都没动静,他手只是动了一动,又忍住了。
长鞭卷上了一只小腿,马脸老者回腕一扯,铁大跟钉在地上一样,连动都没动一下,倒是那马脸老者自己身子往前一倾。
马脸老者脸上变了色,阴笑说道:“不软嘛,我再试试。”
商二轻笑了一声,适时马脸老者沉腕再扯,铁大身躯一晃,一屁股坐在沙地上。
马脸老者笑了:“大个子,下盘还软点儿,再多练几年吧。”
长鞭像灵蛇一般,从铁大两腿飞起,一闪往铁大脸上点去,铁大一偏头,“叭”地一声,鞭梢儿扫在左肩上,衣裳破了一块,肌肤热辣生疼。
商二适时又笑了一声。
铁大坐在沙地上没动,脖子蹩得通红,红得像要滴血。
还好,那马脸老者没挥第二鞭,他嘴角含着一丝阴笑道:“大个子,在我面前玩斗,你还差得远呢。”
商二忙笑道:“是,是,草民们跑江湖,混饭吃,不过拉个架式蒙蒙人罢了,哪能跟您老那真功夫比。” 马脸老者面露得意之色,把长鞭往革囊里一塞,就要拉转骆驼往后退。
居左那名满脸络腮胡的喇嘛伸手一拦,望着傅少华冷然说道:“你还没告诉他,佛爷带着驼队到这儿来,是来干什么的呢。”
马脸老者一怔忙道:“是,卑职忘了,卑职该死,卑职这就告诉他们……”
商二摇头说道:“没有,草民们没见……”
那胡子喇嘛冷笑一声道:“把那三名钦犯的形象告诉他。”
马脸老者忙应一声道:“那三名钦犯一个年轻,长的挺俊,穿着也不错,跟个富家公子似的,一个是个身材高大,满脸胡子的蒙古人……”
忽然一怔,脸色一白,住口不言。
那胡子冷笑说道:“你明白了么?”
马脸老者激灵一颤道:“卑职该死,拿下了。”
他拉得骆驼往后一退,身后四个壮汉飞身下了骆驼。
胡子喇嘛一抬手,没一个敢动,胡子喇嘛那一只牛眼盯上了商二,缓缓伸出了毛茸茸大手道:“把你怀里那个黄绫子包拿出来。”
商二笑了:“揭穿了,一脸精像的是个傻蛋,一脸浑像的反倒机灵……”
铁大猛然从地上跃起,道:“现在还让我忍么?我忍过了。”
腾身扑向那马脸老者。
商二也不闲着,大手一把钢骰子撒了出去。
按说,铁大、商二奇袭,都是出敌不意,攻敌不备,是可以奏效的,谁知理虽如此,事却不然,胡子喇嘛一掌硬把铁大逼落了地,另一个惨白脸喇嘛袍袖一震,全把商二的钢骰子收了过去。
眼看就要坏事,傅少华突然一声沉喝:“商二,走。”
商二像没听见,飞快地掏出那黄绫子包往傅少华手里一塞,跟铁大往里一靠,依肩站在傅少华身前,道:“少爷,您走,能多快就多快,我两个挡他们一阵。”
傅少华刚要说话,商二接着道:“少爷,你平日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大局为重。”
傅少华道:“我听你的,你两个保重。”
一咬牙转身便走。
蓦地里驼铃之声大作,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傅少华抬眼一看,不由一怔,四下里处处骆驼,至少有三十骑,风驰电掣般驰了过来。
骆驼上全是蒙面黑衣人,赫然是“乌衣门”人,刚才只有十骑,前后没多大工夫竟然纠集了三十骑,“乌衣门”的神秘的确不可思议。
一转眼间四下里三十骑来近,十丈外一起收住,一匹骆驼越前数尺,上头高坐着的正是那位黑衣人儿,只听她冷然说道:“我命人数数,数到十你们还不走,我让你们尸陈荒漠一个不留。”
她一招手,身后一名壮汉开始高声数数。
胡子喇嘛冷然说道:“好大胆,要造反了……”
马脸老者忙高声说道:“我们这是缉拿钦犯……”
黑衣人儿冷然说道:“我知道,要不是我就不管了,已经数到四了。” 马脸老者脸色一变,转过脸来就要跟胡子喇嘛说话,胡子喇嘛抖手一巴掌,打得他满嘴冒血,差点从骆驼身上栽下来,胡子喇嘛转脸跟惨白脸喇嘛低低说了几句,惨白脸喇嘛一点头,拉转骆驼向外驰去。
马脸老者等六人怔了一怔,连忙跟了过去。
黑衣人儿挥手示意让路,容得八骑出了包围圈,她随喝一声:“追!”十匹骆驼飞一般地追去。
前头的跑的急,后头追的也急,转眼间都没了影儿。
傅少华怔怔地站在那儿,作声不得。
黑衣人儿策动骆驼驰了过来道:“傅少主受惊了!”
傅少华一抱拳道:“多谢姑娘仗义伸手。”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这是恩,是不是?”
傅少华道:“不错。”
黑衣人儿道:“那么,傅少主何以谢我?”
傅少华道:“傅少华日后定当有所报偿。”
黑衣人儿道:“要是我现在要那册各派秘技抄本呢?”
傅少华道:“姑娘原谅,我不敢以他人之物为酬。”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那册各派秘技抄本原是本门的。”
傅少华道:“但那秘技却是属各门派的。”
“我没想到傅少主是这么个人。”
商二突然说道:“姑娘容商二插句嘴。”
黑衣人儿道:“商护卫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商二道:“多谢姑娘,商二以为姑娘想要那册各派秘技抄本很容易,只要刚才别现身,别伸手,等虏贼把抄本夺去之后,再现身下手,不就可以轻易到手了么?”
黑衣人儿微一点头道:“商护卫说的不错,可是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我要从某个人手里要一样东西,我非让他亲手交给我不可,这,商护卫明白了么?”商二道:“商二明白了,不过,姑娘是想让我家少主把那册抄本双手奉上,恐怕很不容易的!”
黑衣人儿笑道:“我知道,我这个人就喜欢这样,越难的事我越要做,而且非达到目的不可,我不怕谁,我相信你家少主总有一天会把那册抄本亲手交给我的。”
商二道:“姑娘就是为这伸手么?”
黑衣人儿道:“我还可以这么说,傅少主可别介意,傅少主是我的猎物,我绝不容他人伸手。”
傅少华道:“傅少华现在的处境,没有资格使用‘介意’二字。”
黑衣人儿道:“毕竟傅少主还是介意了。”
商二道:“姑娘,商二还有一事不明。”
黑衣人儿道:“商护卫只管问,我愿为商护卫解疑。”
“多谢姑娘。”商二道:“姑娘既纵贼,为什么又要追贼?”
黑衣人儿笑道:“看他们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不是挺好玩的么?”
商二道:“那么姑娘既能诛贼,为什么又要纵贼?”
黑衣人儿笑问道:“商护卫这是责我不该纵贼?”
商二道:“姑娘明鉴,商二不敢。” 黑衣人儿笑笑说道:“都是自己人,我不瞒商护卫,余下这二十骑,没一个是活生生的真人,一个个全是草扎的假人,商护卫要是不信,尽可以过去解开他们的衣裳看看。”
商二凝目再看,可不是,刚才没顾细看,如今这一细看,马上就看出那六骑每一个都不对劲儿。
他怔住了半响才道:“姑娘高明,商二叹服。”
驼铃响动,那追贼十骑驰了回来,近前收住,一起欠身施礼。
黑衣人儿问道:“追哪儿去了?”
只听一人恭声道:“回姑娘,贼往归化方向跑了。”
黑衣人儿转过脸来道:“傅少主,你我后会有期,前途路仍坎坷,还请傅少主多珍重。”
拉转骆驼,当先飞驰而去。
傅少华站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可是脸上的神色清楚地显示出,他心里很不是味儿。
商二轻咳一声道:“少爷,咱们走吧。”
铁大突然叫道:“好厉害的娘儿们。”
商二瞪了他一眼,铁大这时候很明白,马上闭了嘴。
傅少华叹了一口气,道:“此女之心智与所学,在当今算得上少见……”
商二看了他一眼道:“他刁辣得可爱。”
傅少华淡淡然笑了笑,没说话。
商二又道:“少爷,要是各帮派各自为政,各行其事,她可能是咱们唯一的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