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青年猛地坐起来, 他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地起伏,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歪歪扭扭地粘在脸颊, 他却无暇顾及。
等等,我这是……在床上?
那就说明……
他掀开被子跑出卧室, 摆在客厅中央的椅子仍旧突兀地立在那里, 而在椅子正对的不远处的桌子旁, 一个长发的男人背对着他静默地站着。
果然,是琴酒回来了啊。
“醒了?”
“啊?”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清水清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啊……对,醒了, 刚刚醒的。”
未开灯的房子里光线稍暗,全靠暮色余晖维持着朦胧的视线,他侧目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惊觉竟然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吗……
他在开个灯再走过去和直接走过去之间犹豫了一瞬,而后依靠本能选择了后者。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
“可惜……”
琴酒自然地伸出手为身前的人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垂眸淡淡道:“可惜什么?”
清水清的视线追着那只手乱飞,口中却一本正经地回答着:“浪费了好多时间, 你能回来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吧。”
停留在他额角的手指顿了顿, 转而向下,抚了抚他的脸颊, 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若无其事地收回。
“我下次会早点回来。”
银发青年似乎并未因为那句话而开心起来,即使面上不显,但身为已经与对方熟识了很多年的人,琴酒能够轻而易举地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懊恼。
这个人现在竟然真的在为错过了与他相处的时间而感到惋惜, 琴酒的眼神中不由带上了几分审视, 这对他来说这明明算件好事, 他却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又始终无法真正捕捉。
这种抓不到实处的感觉让他的心底滋生出几分烦躁,但是目光触及那双温润的海蓝色的眸子时,又诡异地瞬间找回了平静。
“刚刚是做梦了吗?”琴酒随意换了个话题。
清水清点点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你在喊我的名字,但过去看其实没醒。”
琴酒拉开桌旁的椅子坐下,自然地伸出手,他最近发现清水清对握手抱有一种极大的执念,而且对这个动作几乎称得上是无法拒绝。
清水清将手指轻轻搭在面前的那只手上,指腹下触感粗糙,那些茧子是琴酒一路披荆斩棘走来的见证,天赋与生俱来,但是没有人生来就能如此强大。
那两只手默契地贴合,手指交错,又不约而同地扣紧。
琴酒引导着对方跨坐在他的腿上,而后顺理成章地将那个身形单薄的青年纳入怀中。
“梦到了什么?”
他用空余的那只手轻抚着怀中之人的发尾和后背,就像对方执着于握手一样,这种仿佛被交付了全部信任的拥抱也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清水清将下巴搁在那个宽阔的肩膀上,敛着眸子,像没听到那个询问似的,并不吭声。
那场真实又清醒的梦精准地揭开了他的伤疤,他的潜意识远远比他自己更清楚令他无法释怀的东西是什么,对琴酒的忽视、对日本威士忌的漠然、对boss的迷茫、对清水利明的憎恶……桩桩件件归结在一起,那是曾经的他没能做出的正确选择后伴随而来的仿徨。
天色愈发暗了,视线愈发模糊,他们静静地拥抱着,在平缓又有力的心跳声中,恍惚间会产生出一种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彼此的错觉。
“……琴酒。”
“怎么了。”
清水清动了动头,将脸埋在琴酒的颈窝,闷闷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响起:“黑麦曾经说,想要成为像我一样的人。”
“所以呢?”
“琴酒,这句话我说得太迟了。”他在这个拥抱中汲取温暖和安全感,或许还有一些旁的东西,它们共同支撑着他将那句话说出口:“不要成为第二个我,不要成为第二个清酒。”
这是他在几年前就该说出口的话,他却一直等到了今天。
这种话中带着忤逆,带着对组织的背叛,而更多的,他背叛的不止是组织,还有身为清酒的职责和立场。
在他背上轻抚的手顿了顿,头顶传来一声带着磁性的轻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你。”
他的手指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就像他怀中那个人需要这种动态接触确认他的存在,他也需要借此机会确认这个人真的已经属于他了。
成为第二个清酒什么好处?
地位?权利?财富?赏识?
琴酒讽刺地想着,如果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真的那么不可或缺,那身为清酒本人的那个人身上又为什么总是蒙着阴影。
很多人都曾经目睹那把利刃出鞘时的锋芒,他们为之惊叹、为此忌惮,他们妄图掌控这把刀,失败以后却又试图去折断他。
但是他不一样,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要的,已经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