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庆五年,二月末。
紫宸宫偏殿书房前的晚梅,尤自盛开。
以往,皇帝便是在此批奏疏,召见前来求见的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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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沃顺着殿前的石阶走上去,此时在门口迎着她的,却不是皇帝身边程望山,而是严承财。
他见了姜沃立刻笑着接上来:“姜侍郎快请,皇后等着您呢。”
姜沃入内,严承财在她身后将殿门重新关上。
雕有龙腾祥云的红松木门颇为沉重,旁边的小宦官连忙来帮忙。
而严承财望着这两扇华彩妙目的雕纹销金的木门,忽然就想到了当年掖庭北漪园的两扇寻常木门。
更是不由想到了如今殿内皇后初入宫闱时的样子,也想起了当年为宫正司女官的姜典正,第一次来到掖庭读宫规的样子——
当时若有人告诉他,他在北漪园见到的人里,能出一位皇后,一位未来的宰辅,他一定觉得对方在发痴,会让对方赶紧去尚药局看看脑子!
当然,若有人告诉他,将来他能站在天子居所前,迎送朝堂重臣,他也不会信的。
然而现在,他已经站在了这门前。
这几日,甚至还有来请见皇后的朝廷大员给他塞金银珠宝!
严承财哪里敢收,只觉得恍如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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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沃入内,就见媚娘着皇后朱锦常服,正坐在御案后,提朱笔批奏疏。
二月中旬,大军奉命出征百济后,皇帝风疾再次发作起来。
大约是之前大半年,在调兵遣将等事上耗了太多心神,年节下又有祭天祭祖,并大军出征前的类祭,诸事加身,难免劳神劳心。
待到大军开拔,皇帝心神骤然一松,不免再次犯了旧疾。
好在二月里,孙神医还未出京云游,皇帝将其请到宫里来诊病扶脉。
孙思邈扶脉过后,为皇帝开了药方递上。
自先帝病起再到自身发作症候,皇帝久见久历其病,已然成半个医家,见药又加重了二分,不免悒悒。
兼之孙思邈出于大夫的角度,多次嘱他要安神归养。皇帝便将政务委了皇后,自己搬到后殿去安心养病。
道除了军国大事,其余庶务不必再问他,只管与三省宰辅商议着自决便是。
又下旨停常朝,只留初一十五大朝会。
停朝的日子,百官若有奏,便层层上禀,最终由宰辅和六部尚书再汇于皇后处。
*
听见姜沃进门,媚娘抬头一笑:“来了?等我批完这道奏疏。”
说着又低下头去,口中还道:“有备好葛花枸杞饮,外头冷,你冒着风走过来,先喝一杯。”
哪怕是做了皇后,媚娘依旧不喜欢写字做事的时候,旁边有人。
宫女都候在门外,听不到门里摇响铜铃的声音,再不敢进门。
因而此时屋内就只有媚娘和姜沃两个。
姜沃也惯于如此,自行取过红泥小火炉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枸杞饮。
看着杯中一颗颗红润润的枸杞,姜沃忽然想起‘保温杯里泡枸杞’这句话,就失笑,想着回头去将作监,打个‘保温杯’好了。
“怎么?”
媚娘批完方才的奏疏,已然搁下朱笔走过来。
正好见姜沃对着杯盏笑,不由也笑了。
姜沃抬头给媚娘也倒上一杯,两人就在窗前榻上对坐。
恍如十数年前。
只是说的话题不同。
这小十日,是媚娘第一次独自会见诸朝臣。
这些日子下来,朝中三省六部九寺的重臣基本都打过了一遍交道。
媚娘此时就与姜沃闲话笑道:“王尚书确如你所说,是个妙人。”
听媚娘提起王神玉,姜沃倒想起了王神玉对皇后的一句‘表态’。
且说,朝臣们对于‘禀事于后决断’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媚娘也好,姜沃也好,都未特意去打听。
一来,能位列宰相尚书位的都是老狐狸,很难挖出他们真正在想什么,只能问迹不问心。二来,旁人的评价也难动摇左右媚娘的行事。
但王神玉又不同了。
媚娘听闻王神玉对自己这位‘代政’皇后,有过一言感慨,也不由好奇。
姜沃便将王神玉的话说与媚娘。那日,王神玉第一回单独向皇后回过吏部事,回来就感慨了一句——
“后乃沉潜刚克之人。”
姜沃听后,觉得很精准。
如今的媚娘,比起当日在帷帐后走出,痛斥褚遂良的她,更加深藏沉敛,内蕴刚强。
媚娘也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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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枸杞茶闲谈片刻后,两人说起正事。
媚娘语气似笑非笑:“我才代陛下理政没几日,就有人迫不及待要跳上我的船来了。”
姜沃都不用猜,直接问道:“许敬宗、李义府?”
见媚娘点头,姜沃客观分析道:“不,姐姐,他们应当不是急着跳上你的船——这两位本来就自觉有大功于姐姐,只怕他们认定自己原就是你船上的人。”
媚娘与姜沃说话,就不必什么都在心里过一遍。甚至有时候都懒得细想,直接随口问道:“大功?他们对我有什么大功?”
姜沃在心里替两位拘一把同情泪(其实也没泪),合着媚娘根本没记住。
她提醒道:“许李两位是最先提出改立弘儿为太子的。”
媚娘想起来了,语气懒洋洋道:“那不过是顺陛下圣意罢了。”
姜沃笑眯眯:“但他们两人可不觉得。”
在许、李二人眼里,改立太子固然是顺应圣意,但对皇后,确实一件大大有益的正事。
唯有自己儿子做了太子,她这个皇后才能彻底安稳不是?
因而,他们两人当然自觉是‘有大功’于皇后和东宫的。
此番‘后代为理政’,自然该是他们继续靠拢皇后,愈加出头的时候。
*
因殿内炭火烧的旺,说了一番话,难免觉得有些干燥。媚娘觉得唇上发紧,就拉开炕桌下的小屉,摸出一只嵌着明珠的小银盒来。
里面是色做海棠轻红的口脂。
因之前姜沃提醒过她,若是双手之前碰触过旁的东西,便不要直接用手指涂抹口脂,免得病从口入。
媚娘就让将作监给她做了这种小银盒,里面附带一个凹槽,放着一枚细细的小玉勺,专用来涂抹口脂,每日还会用一小杯酒水泡一下。
媚娘拈起玉勺,看了看姜沃,就先对她招手:“过来些。”
姜沃倾身伏案,媚娘替她涂了一些口脂,又问道:“年节下,五品以上官员,不是都受赐口脂吗?怎么也不涂?”
长安城的冬日,实在干燥。
腊月与正月节庆,皇帝都会赐官员口脂、面脂等物。[1]
姜沃抿了抿唇,化开唇上带一点蜂蜜和花香味道的口脂:“总是忘记。”
媚娘无奈摇头。除了皇帝赏与朝臣的,媚娘凡有了好用的口脂面脂沐膏,都不忘给她留一份,她自己总是忘了也无法。
待媚娘也润过唇后,姜沃才问道:“那姐姐是准备用一用许李两人了?”
媚娘点头:“算来,距离‘吏部资考授官’事,也过去三年了。也该再给世家放放血了,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俗话说得好,三天不打还上房揭瓦呢,何况三年过去了。
虽说从去岁开始,吏部已经着手开始推‘守选制’,让荫封子弟都多在家里蹲两年。
但此举,对世家的影响,倒不如对勋贵人家大——世家到底还是有底蕴,真开始督促子弟贡举入仕以及考试授官,进步可比勋贵人家快。
媚娘便觉得,是时候,再专门动一动这些阀阅世家了。
“前两年,那本风靡坊中的《权相夺亲外传》,我还未忘呢。”媚娘凤目微扬。
当时说归说笑归笑,但此书对姜沃的警告,媚娘岂能看不出。
世家依旧是觉得,皇权相权是一时的,数百年的世家才是绵延不绝的。因而特意警告‘权相’,此时闹得欢,小心将来身败名裂,子孙受难!
这是警告‘权相’,又何尝不是在挑衅权相背后的皇权。
媚娘在记仇方面,跟皇帝绝对是天造地设的夫妻。
“昨日,我已经特意单独召见了许敬宗和李义府,示意他们各自去想个法子,好生压一压朝野间门五姓七望阀阅门第之望。”
在媚娘看来,许李二人光态度上表露出投靠之意,言辞奉承恭敬没用。
得本人有用处才行。
姜沃闻言点头,对媚娘道:“姐姐,那要我帮着敲敲边鼓吗?”
媚娘看了她片刻,忽然深深叹口气:“这些年了……为何唯有这件事,我总与你说不通呢——不要做挡在皇帝前面的臣子。”
“我今日特意把你叫来,正是要嘱咐你,不管他们二人这回闹出什么动静来,你完全不要身涉其中,听到没有?”
“之前‘裁入流官’和‘资考事’,你已然走过刀锋了,这次你就好好待着看热闹,不许出声。”
见姜沃乖乖点头,媚娘却还不放心。
再次与她细细道:“当年吏部改选事,是不得不你去做,因你全无私心,会秉公选官——换了许李二人,这种资考选官只怕要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
“尤其是李义府。”媚娘蹙眉:“就在前日,大理寺狄怀英来禀过我,道李义府竟然在私下卖官。”
现在每年的‘入流官’全部由吏部考试授予,李义府就别出心裁,开始卖胥吏等杂色官。
因他是四品中书侍郎,又与许敬宗走的很近,一般署衙朝臣都不愿得罪他。
他‘推荐’来的胥吏,能收也就收了,横竖也不是正经官,不好用也不差这一个闲人。
姜沃闻言感叹道:“李侍郎这是生财有道啊。”
媚娘轻声冷笑了下。
“是,歪脑筋倒是灵活,只盼着他在世家事上,也有些别出心裁的主意才好——若是这件事办的漂亮,卖官事说不得还能给他减一等罪名。”
姜沃便知:媚娘是准备把许李二人,尤其是李义府,当成黑手套用了。
不,或许许敬宗能算一把长期使用的黑刀。
李义府才是黑手套,正好干完活弄脏了(也是这手套本来就不干净)就正好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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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下省署衙。
许敬宗和李义府正在反复推敲皇后的话。
生怕理解有误。
讨论完毕,许敬宗还随口安慰了一句李义府:“如今陛下委以后政事,念在当日请立东宫的份上,你的官位大概可以动一动了。”
许敬宗已经拜相,官职上实则到头。
他愿意主动投靠皇后,也愿意接下皇后这个‘打压世家’的交待,除了他自己没有家世靠山,想要更好的保住当前官位荣耀外——
还主打一个情绪因素:之前裁‘入流官’事,许多世家朝臣,既不敢明着怼皇帝,也不去怼拟诏中书令,反而抓着他这个审核诏令的门下省侍中,狠命一顿怼。
这个仇怨,许敬宗记到现在!
与许敬宗是寻靠山不同,李义府则是升官之心狂热炙盛。
他如今是中书省的四品侍郎——旁人看他官位已然不低。
但是他觉得自己该更进一步才是!
他可是首倡改立太子的人啊,怎么这几年过去,皇帝完全没有再升他的官位,也没重用他?!
最惨的是,他虽然在中书省做侍郎,但两位顶头上司,杜中书令和王中书令都不大看重他,常让他坐冷板凳。
尤其是王相。
王相原本是吏部尚书,就是那位姜侍郎的上峰!
因姜沃已经位列同中书省门下三品,每回中书省的议事她也可参与。
李义府就眼睁睁看着,王相对姜侍郎,可比对自己和气亲厚多了,有时候甚至直接越过他,反而教着姜侍郎起草诏令。
好似她才是这中书省的侍郎,自己倒是个外人。
简直给李义府气完了。
而每每看到姜侍郎一身紫袍,他就抓心挠肝似的。
既然姜侍郎是因为吏部资考事,做了半步宰辅。
那他也要做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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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沃很快听说了李义府的‘大事’。
他提出了‘七姓十家不得内部通婚’的禁婚令。
事情其实还要从崔家说起。
李义府于去岁,为自己的儿子求娶崔氏女。然而,虽说他求娶的是旁支庶女,崔氏还是毫不给面子,一口拒绝,而是表示‘再不必为此事上门’的断然拒绝。
原本被折了面子的李义府,就在暗中记恨,此时有皇后背后撑腰,正好狠踩世家一脚。
他直接上奏疏,提出——
“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凡此七姓十家(崔氏被他算作两姓),不得自为婚姻。”
一时,朝野间门世家名门(尤其是这些一等世家),舆论哗然一片。
姜沃吃瓜中。
毕竟这件事让姜沃打头去干,她是不愿意的——性价比太低了。
一来,想打破传统的观念,比打破官选方式更难,并非一道‘诏令’能禁止。二来,此禁婚令若下,甚至有更突出这几门世家与众不同的意思。
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是禁书一样。
皇家都要特别强调这几家不许彼此通婚,那岂不是更说明这几家的门望地位?
观史明鉴,此时人几乎不能想象世家的消失——如今世家们顶多感慨下他们不比当年,但真没觉得自己会消亡。
毕竟朝代换过多少他们世家都还存在。
真正让世家颓掉甚至泯然众人的,除了靠改变人才选拔的方式,不断打破阶级被垄断的壁垒外,还有……物理消失。
晚唐黄巢直接就以‘天街踏尽公卿骨’的方式,端了大半世家传承。
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别的?
但第二条路,都不能称之为路,只是无可奈何。因为当天街踏尽公卿骨之时,必是民更不能聊生的乱世。
此时李义府提出的这种‘禁通婚’,只能算是一种精神胜利法。
媚娘问起时,姜沃便合盘托出她的想法。
又说起先帝在时,有几年曾提出来:“王妃、主婿皆取自勋臣家。”——
与其禁这些人家之间门通婚,变相抬高他们的名望,不如禁五姓七望,尤其是嫡系与皇家通婚。让宗亲,尤其是帝王一脉少与世家牵连起来。
说起先帝这道圣意,也可见先帝当年为陛下选的当真是晋王妃,而且王皇后鸣珂最开始也是被叔祖母同安大长公主推荐的。
可以说王皇后也算跟皇室和勋贵沾亲带故。
比起禁婚令,媚娘也觉得这个法子更好。
不过……
她的指尖敲在李义府的奏疏上:“等朝臣议一议这道禁婚令再说。”
*
在姜沃看来,比起李义府的禁婚令,许敬宗提出的法子就强多了。
许敬宗主张再次重修先帝年间门《氏族志》,改名为《姓氏录》。
并且创造性的提出:“后族为第一等,其余悉以仕唐官品高下为准,凡九等。”又特意言明:入仕得五品官者,皆升士流。以军功致五品者,也在其内。”[2]
简单粗暴翻译下,便是:只要你官位够,就是士族!官位越高,世家等级越高!
朝野间门又是一片哗然热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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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一年三月初一的大朝会,在皇帝终于上朝后,朝臣们都未讨论旁的,直接针对‘禁婚令’和‘《姓氏录》’两件事,当场庭辩起来!
因许敬宗官位高,大家先骂他。而且这份《姓氏录》,直接被称作‘勋格’。
世家根本不认,觉得这是官位排行榜,才不是世家排行榜。
但许敬宗比李义府为人处世强出八个度,打这儿就能看出来——
李义府那个‘禁婚令’就是只损人。
而许敬宗这个起码是利好了一部分人,朝上被排到《姓氏录》里的寒门官员还是挺高兴的。
甭管你旧族世家认不认,若是皇家发了这本《姓氏录》,起码也是他们第一次被官方认证了世家!
因此许敬宗在大朝会上被骂时,还是有人维护他的,但李义府被骂……就完全是纯纯被骂。
*
如今的姜沃,听朝臣们吵架,也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毕竟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姜沃亲历永徽年间门,一出就是谋反大案,‘晋西北乱成一锅粥’后,不免觉得这些都是毛毛雨。
且自从长孙太尉离职,朝上的骂战的等级都直线下降。
因此任由大朝会上,各种朝臣关于‘《姓氏录》’和‘禁婚令’两事唇枪舌战,姜沃兀自出神。
她在想一件事——
若是许敬宗提出的《姓氏录》颁布,那就会出现一个问题。
“唐官品高下为准”,那以她现在的官品,她就会变成二等世家。
啊,这真是……
姜沃忽然又想起了几年前的贡举。
她原本想做‘打击科举黑幕保护伞’的正义人士,结果后来见了狄仁杰骆宾王后,蓦然回首,发现保护伞竟是她自己。
也正似现在,本来正在努力帮着帝后打击世家的她,忽然,变成了二等世家。
这是什么‘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养成记吗?
*
且说姜沃现在站的离丹陛已经颇近——
起码永徽年间门就能看清她在吃瓜的皇帝,现在也能看清她在神游天外。
皇帝原本被这些人吵嚷的头疼,结果又看到姜卿毫不受影响的在走神。
就准备再次突袭点她的名。
问什么呢?皇帝想了想,就问……考功属的事儿吧。
皇帝准备好话题,刚准备点名,忽然听见已经有人抢在他之前——
李义府此人,貌状温恭,说话的时候,总带着几分笑意。
此时脸上也是笑容,开口道:“关于下官这道‘禁婚令’。不知姜侍郎如何看?”
朝上庭辩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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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略微蹙眉,看向李义府:怎么还有人敢抢朕的话。
而珠帘后的媚娘蹙眉更甚:她已经与许敬宗李义府二人暗示过了,此事只交给他们。难道他们听不懂,这就是不许扯上旁人的意思!
许敬宗也罢了,行事还算谨慎小心。
李义府居然就在大朝会上问询姜沃对此事的意见!
媚娘心中生恼:这人,不好用。
*
而被李义府点名的姜沃,并未回头看,也未出列——又不是帝后点她,何必出列。
朝堂之上,诸臣只听姜侍郎语气一如往常,随口道:“我于朝堂事如何看?与你何干。”
李义府当场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