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省位于太极殿之西。
姜沃穿过延明门,就见中书省宏丽阔朗的署衙。
中书省佐天子掌天下大政诏令,一道道诏书制文在这里拟成,传于天下。只走到这里,看到巍峨高台,看到来往匆忙的朝臣,就觉肃穆。
姜沃来到大堂,将长孙太尉交代的公务交给大堂内专门负责传信的小吏,然后候在大堂一侧。
偶尔有相熟的礼部或是太常寺官员走过,彼此见礼寒暄两句。
*
长孙无忌仍是在跟褚遂良相谈。
这是事发后第日,两人在谈的是,此事估计难一笔勾销小事化无。顶多是大事化小,请陛下从轻发落。
既然总得发落一二,那就要算好发落去哪里,才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正谈着,见有小吏叩门,送上太史局的公文。
长孙无忌示意小吏将两份公文搁在桌上,等他有空再用印——各衙署间的公文,多是一式两份。
譬如太史局算过的吉期要送往礼部,都是一出两份,由接手此公文的官员押字留章,一份留在礼部,一份再送回太史局——以免万一将来出了差错,彼此来回推诿,要各自留档。
长孙无忌每日要押字用印的公文太多,他摆手让那小吏下去,那小吏一犹豫:“太尉,这公文是太史令亲自送来的。”
长孙无忌一顿,思虑了下后才点头道:“那让她进来吧。”
与以往给太史局的明确公务不同,这次他给太史局的只有一封语焉不详的手书,让太史令为一个女子的生辰八字写个‘命格相宜’的批命。
这样含糊的吩咐,想来太史局有些不安,生恐将来担责受过,所以特来面送公文。
褚遂良也自以为明白太史局的顾虑,还在旁道:“袁李二人后,这位太史令虽年轻,倒也是个谨慎人。”
果然,只见这位年轻太史令进门,无可挑剔行过礼,然后沉静道:“恐有不妥当处,若等人传话,不如下官亲来聆太尉教诲。”
长孙无忌拿起那份‘批命公文’,随意扫了两眼,见都是些花团锦簇的吉利话,就颔首,当面取过印在公文上盖了,又亲笔押字。
这才对姜沃道:“不必多虑,就如此罢。”言下之意,不该你问的别多问,别打听也别声张,直接拿去归档就是了。
姜沃上前双手接过公文,恭敬道:“是。下官明白了。”然后果然一句话不多说,直接告退。
长孙无忌对她的态度颇为满意。
说来,这位太史令,算是朝中年轻官员里,他比较欣赏的一类人了——
虽说长孙无忌自身性傲爱揽权专断,但他却不喜同样性子的同僚,更喜沉稳谦和的朝臣。
长孙无忌眼里,姜沃便是如此。
她是两位仙师坚持要收的徒弟,这些年也确实有机缘,由她而起的诸如火药、棉花、矿灯等物,长孙无忌都见过,甚至棉布现在身上就用着。
有此等机缘,却不见骄矜,最难得的是不见抢功揽功,而是将机缘所得,俱上禀朝廷,各归有司。
尤其是火药事后,听说她跟师父李淳风是冒着被炸的风险,才将最后的方子配成,高句丽一战火药也大有奇效。
可此后也从不见这位太史令提起此功,以此邀名邀赏。
甚至有年元宵灯会,李勣见到烟火,主动提起当日九成宫山林内研制火药的辛苦,这位太史令还笑谦了两句,道不觉辛劳,只要有助于大唐与陛下便足矣。
长孙无忌当时便在心中评定:不错,是个难得的赤心为国的朝臣。
长孙无忌甚至想过,这若是个儿郎,背后无家族却有两位仙师,他说不定真愿意培养一下收做己用。可惜,是个小娘子,那今生在太史局做些测算吉凶天象事,便到头了。
于是今日见她进退有度,不该问的一点也不多问,长孙无忌还似可惜似赞叹道了一句:“年轻一辈里,倒是个难得稳重本分的。”
褚遂良在旁随口接话道:“她是个女官,不本分安静些怎么行?”
长孙无忌的火又被褚遂良给拱起来了:“是,你不是女官,所以闹出这不本分丢人的事儿!”
褚遂良噎死。
与此同时,‘本分安静’的姜沃,欢欢喜喜捧着长孙无忌背过书的公文,回去好好收了起来。
多谢太尉的鼎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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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噎过褚遂良后,还得去给他善后,颇为心累。
立政殿偏殿。
皇帝手里拿了一卷《汉书》在看,等着——
小山进来通传,太尉到了。
李治照旧上前托住舅舅的胳膊,使他不必行礼,还未开口,就听长孙无忌严肃道:“陛下也太胡闹了,宫外的事还要继续瞒着臣吗?”
那一瞬间,李治忽然觉得很欣慰:果然还是跟舅舅这种能够猜到套路的人说话,才安心,才对路啊!
*
长孙无忌只见年轻的皇帝避开了自己的目光,语气有些躲闪道:“朕不知道太尉在说什么。”
长孙无忌再加重一点语气:“陛下去感业寺了不曾?”
皇帝这才讶然道:“舅舅如何得知?”又恼道:“是朕御前的人嘴这样不严?朕回头就把他们都发落了。”
长孙无忌拦住皇帝:“陛下不必错怪旁人,既出宫去就有痕迹,臣自知。”
皇帝这才低头半晌不语,少顷才慢慢开口,似有些羞赧,却也带着些少年人赌气似的坚定:“舅舅,朕是要将人接进宫来的。”
“舅舅能不能帮帮朕。”语气软了下去。
长孙无忌板了好一会儿脸,才在皇帝的目光中道:“这回臣为陛下名声计,替陛下遮掩一二,以后再不可犯了。”
说着递上太史局的公文:“便只道是从宫外寻个命格合宜的人伺候陛下吧。”
见皇帝看过后就松了口气似的笑道:“多谢舅舅。”
长孙无忌不由摇头:唉,到底是少年人心性不定,宫中名正言顺的嫔妃宫女不喜欢,偏就贪恋新奇。
又肃然道:“此举不过稍掩人耳目罢了。到底连人的名姓都未改,实情如何,也瞒不过有心人去。臣此举,也是让陛下心里有个警醒。”
以长孙家的势力,若要把那武才人彻底换个名姓身份进宫,也能做到。
但长孙无忌没这么做,生怕给皇帝养成习惯,以为想要个什么人,都能改个身份入宫。
于是跟皇帝重申,此事再不可犯。
皇帝点头:“舅舅说的,朕都知道了。”正好,他也不需要媚娘换个身份进宫。
她本姓武,本就是掖庭的才人,他们如此相识,也就会如此走下去。
长孙无忌倒没有接着立刻跟皇帝提起褚遂良之事,而是再次严肃叮嘱了几次皇帝再不许胡闹后,就离开了。
等大理寺查过此事,上禀请圣人裁断时,再说情也来得及。
不然,倒似他拿着私情儿女事来威胁皇帝似的。
*
两日后。
紫薇宫。
王皇后看着坐在下头,请过安还不肯走的萧淑妃就心烦:“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都自请禁足不出门了,结果萧淑妃还非要来给她请安,让她不出门也没个清净。
“皇后娘娘可知,陛下接进宫一个人?”
皇后点头:“皇帝已派人来传过话了,有一位新人入宫——据说是八字跟皇帝很合宜,为圣躬安康才选入宫服侍陛下的,给的是婕妤位。”
在王皇后看来这是寻常事。
大唐并没有什么集中年度选秀。皇帝宫里嫔妃来源就那么几种,要不是礼聘大家出身的女子,要么便是采选民间良家女,选好了接进宫就是了。
已经出了先帝周年,皇帝后宫本该进人了。
上回她母亲柳氏进宫还说起,若是她在宫里挑不到合适的宫女,家里就替她去外面寻摸些资质好的良家女。
萧淑妃就神神秘秘道:“可不是什么新人!娘娘可知那人是什么身份?”
皇后因在自请禁足,又怕皇帝发落隶芙,故而也不让隶芙出门,确实很多事不知道,见淑妃一脸神秘,也好奇起来:“是什么身份啊?”
淑妃却叹了口气吊胃口道:“唉,听闻这位的身份,妾才知为何陛下去年七夕做了那么一首诗了——”
萧淑妃还有感情的朗诵了两句:“促欢今夕促,长离别后长。轻梭聊驻织,掩泪独悲伤。”[1]
她原是来给皇后拱火的,然而说着把自己也给弄酸了:“唉,可见陛下上心,那样的身份,都非要把人弄进宫。”
皇后见她又是背诗又是感慨的,不由恼了:她现在最烦的就是让她猜猜猜的谜语人好不好!
忍皇帝是没办法,难道还要忍你。
于是王皇后立刻就发作起来:“知道你就说,不知道你就出去。”
倒是把萧淑妃吓了一跳,皇后原本就直性子她知道,但也没有这么火爆啊。
见皇后下了逐客令,她也不敢再卖关子了,直接道:“是先帝年间掖庭的武才人呢。皇后娘娘您说,这离不离谱!”
萧淑妃抛出这个重磅消息,果然见到王皇后和她身后形影不离的宫女隶芙一起愣住了。
骤然听到这种消息愣住是应该的,但接下来主仆两人的神情就让淑妃看不懂了——只见两人愣过后,居然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
萧淑妃:?
“皇后娘娘……”
“淑妃退下吧。”皇后毫不客气再次下了逐客令。
萧淑妃带着满腹憋闷走了,终于体会到了遇到‘谜语人’的痛苦:你们到底明白了什么啊!
待萧淑妃走了,王皇后才转头跟隶芙抱怨道:“以后再不要给那个姓程的宦官送钱了,这消息也太不准了。”
隶芙心有戚戚点头:她不信程望山不知感业寺事,只怕当时是故意要分几次才肯说透,好多要几次钱!结果把她们可是坑惨了。
又想起萧淑妃说的‘此事离谱’,王皇后和隶芙比较了一下她们猜出来的答案,发现是两种南辕北辙的离谱。
顿时,皇帝在王皇后心里的形象,就越发飘渺难测了。
王皇后不由嘟囔道:“陛下……真乃奇人也。”不管哪种离谱,反正是离谱。
隶芙慌忙道:“皇后娘娘!”
王皇后摆手:“我又不会当着陛下说。”
隶芙在旁道:“既然人已入宫,娘娘万勿因此事与陛下争执。方才萧淑妃便是在拱火呢。盼着皇后去顶撞陛下,最好再为难下新婕妤。”
又道:“她越是这样,咱们越该跟她反着来才是——奴婢记得空着的宫室有很多,这便去整理一份出来送到立政殿供陛下选?”也算是皇后娘娘为陛下分忧之意,希望陛下就上次乌龙事,早点消气。
皇后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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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并没有选任何一间宫室。
他带着媚娘来到立政殿的后殿东面的几间屋宇:“我少时就住在这里。以后,媚娘就在这里吧。”
因从前是皇子的居所,殿内就没有丝毫闺阁气息。尤其是书房,累累的都是李治曾经读过的书。
虽说他大婚后,就从这后殿搬走了,但年少时许多器物和书本都还搁在这里,他有时还会回到这里来坐一会儿。
皇帝看着身边人,心道:如今,他再回来的时候,就不必只独坐了。夜里在前殿看奏疏的时候,也不会就自己一人对着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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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起。
媚娘依旧醒的很早。在宫里倒是不必她走出去看滴漏水刻了,到了时辰宫人就会叩门进来。
殿内灯烛彻夜未熄。
媚娘自坐到镜前去梳发。
挽发时,能听到背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是皇帝起身在穿寝衣。
接着,媚娘就听到一声轻微的‘嘶’声。
媚娘只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笑,并不回头。
就听身后发出一声更明显的‘嘶’——显然不回头是不行了。
媚娘这才起身,走过去坐到皇帝身边,见他穿了一半的衣裳,正好露出肩膀上几道红色的划痕,虽未像昨夜般渗血丝,但还是有些破皮红肿,想来衣服摩擦过伤痕,会有些刺痛感。
皇帝望着媚娘。
媚娘就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这回寇丹染的颜色正,就养得指甲长了一点——但陛下也太娇贵了,简直碰不得。”又不禁笑道:“诗经卫风中说,肤如凝脂,便是陛下吧。”
皇帝笑恼道:“哦,原来怪朕。”
媚娘轻轻替他合上衣襟,特意提起肩膀上的一角,免得碰到伤口。
然后才道:“怎么能怪陛下。”她起身去拿了一把小银剪:“既然伤了陛下,那我就剪了去吧。”
皇帝看着她的手,水红色的寇丹,并不很浓艳,倒是像胭脂水化在十指纤纤处,也像是春色绽在指尖——确实很好看,剪断甚可惜。
他伸手拿过了银剪:“算了。朕忍一忍吧。”
媚娘莞尔。
见她已为自己挽好了发髻,只是还未插簪环,皇帝也起身坐到镜前:“不等宫人了,媚娘替朕束发戴冠吧。”
媚娘边梳发,皇帝便道:“今日你去见皇后并其余嫔妃,可要候朕下朝回来陪你同去?”
媚娘对着镜中皇帝摇头道:“如此后宫微末小事,何劳陛下。”
“朕是担心有人会拿身份事为难你。”
媚娘手中没有停,很流畅的将发束成道:“我进宫来是陪着陛下,为陛下分忧的。若是反过来还要陛下事事为我操心,那还不如在感业寺中呢。”她自己说起感业寺便很自然,全无忌讳一般。
又将皇帝常朝所戴翼善冠为皇帝戴上,对着镜子正好。
这才对皇帝说完后半句话:“只要陛下信我,将来勿以后宫谮诉相疑便好。”
皇帝道:“朕向来信自身之断,而非旁人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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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婕妤令人如沐春风。
媚娘入宫后日,后宫嫔妃俱有此感。
跟武婕妤相处,总是那么恰到好处的爽落松弛——后妃之间原无需什么深交,只是同在后宫,每日得见面、年节宴上要共同出席的同僚罢了。
因此只要没有利益上的冲突,绝大部分嫔妃,是不管武婕妤到底是什么来历的,横竖圣人都给人弄进宫封了婕妤了,那便按圣意来就是。
她们原担心的只是武婕妤显然得宠,若是个飞扬跋扈的她们要受委屈,如今见性情这样好,都是意外之喜。
唯一的例外,就是萧淑妃。
媚娘就算是一阵春风,那也是吹得她过敏的春风!
尤其是媚娘就住在立政殿后殿,险些没让萧淑妃怄死——她早看中那一处了。先帝亲自抚养皇帝,所以父子情深,若是她的儿子也能住在立政殿,由皇帝亲自抚养就好了。
只是二皇子李素节此时才不过四岁,淑妃想等明年儿子开始正式延师读书时就提此事的。
没想到还没开口,就叫旁人住了进去!
萧淑妃自是不能这么算了。
只是当她开始刁难媚娘,才发现,原本对她客气周到的武婕妤,忽然就从春风变成了滑不溜手的抓不住话柄的滑鱼,变成了浑身是刺让她一碰必要疼一下的刺猬,变成了一面南墙。
淑妃一时竟无从下手,只好先不动,看看能不能将来抓到武婕妤什么弱点。
*
而对媚娘来说,对合适的人,拿出合适的态度来,实在是太基本的操作,都不怎么需要经过思考,几乎是天然的本能。
故而她只放了很少的心思在应对后宫人上。
在媚娘眼里,如今皇帝的后宫,跟当年那个住了七八位才人的北漪园也无甚区别。
有爱拔尖刺头的,有明哲保身的,有暗藏心思的——无非与过去一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她所在意的另有其事。
*
从紫薇宫回来,媚娘如前几日一般,来到后殿西侧的几间屋子——原本这里住着公主们,先帝故去后,公主都封了长公主各自开府出宫。
这也是李治征求了还未出嫁的两位妹妹的意见,如果妹妹们愿意留在宫里,他当然更愿意一直看着妹妹们,也好放心些。
尤其是晋阳让他头疼,父皇生前挑来拣去,把京城所有儿郎恨不得都抓过来捋一遍,却也一直未给晋阳定下婚事——一来那几年城阳和高阳的婚事都出了岔子,二来,每次跟晋阳提起这事,她便求着父皇不肯嫁人。
直到如今。
于是李治原本是想让晋阳在宫里待到亲事定了的,还是晋阳公主直言道:“九哥千万别直接给我定亲,若是我不能心甘情愿点头的,实难过下去。”
越发给李治愁的要命,晋阳从小看起来脾气最好最像母后,但同为‘脾性好’的李治,怎么不明白,越是这种看似柔和的脾气,一旦定下的事儿才难更改回转。
于是索性就依着晋阳的意思,让她出宫开府去了——如她所说,在宫外公主府上,她来去更自在可以常出门,说不定能撞出自己肯点头的姻缘呢。
因此这立政殿后殿西侧的几间屋子,就改成了藏书阁,存放些珍本书籍。
媚娘进宫的第二日,就来到了这里,找到了她最想看的书。
先帝去前一年,做《帝范》十二篇传于太子,道‘此生治乱阐政之道,已尽在其中’。彼时媚娘只从姜沃写给她的信里,看到了诸如‘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等题录,心向往之。
如今,她终于伸出手,珍重而小心地抽出了《帝范》。
开篇第一卷。
君体。
“夫人者国之先,国者君之本……”[2]
媚娘一点点记诵下去。
*
若说进宫以后,媚娘有什么不适应的,那便是与姜沃见面不便起来。她既然住在立政殿后殿,再不能似从前一般,两人彼此想见就可以见到。
这日,她与皇帝说起此事。
李治便笑道:“无妨,太史令虽是前朝臣,可又是女官,与你往来又无可避讳处。”
又想起来:“你既想着太史令,正好,朕有一事交给她做,媚娘可以一起去看看。”
*
“武姐姐。”姜沃第一次来立政殿见媚娘时,就似以往一般,只是笑眯眯约她同行:“咱们走吧。”
并没有问媚娘过的如何。
与皇帝不同,姜沃是完全没担心过,媚娘会适应不了这个后宫的。
以媚娘待人接物的纯熟,善体人心的本事,若是先帝后宫韦贵妃杨妃等老辣人,媚娘还需要多费点精神。
可当今后宫诸人,都只是才做了一年嫔妃的新鲜人,媚娘这属实是高玩再回新手村了。
比起担心媚娘,姜沃倒是还担心了下淑妃的精神状态:以往的对手是王皇后的水准,如今骤然换了媚娘,只怕落差太大,给淑妃闪个好歹。
*
两人在宫门北门处上了马车,穿过皇家西内苑,来到——
贞观年间只修了一半的大明宫。
姜沃跳下马车,看着如今还只是宫殿亭台稀疏的高地,看不出这将来会是大唐最宏丽,占地面积最大的宫殿群。
“陛下让我来看一看此处风水。”
笑意中无不感慨:“陛下想要重修大明宫了。”
她将要亲眼见到大明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