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揭下自己脸色上的人皮面具,骨骼嘎啦轻响,转瞬间身形便换了一副模样,虽然身上穿着女装,头面发钗还格外精致,但是依旧掩盖不了这是个男人的事实。
甚至还因为这套装束,衬得五官刚毅身材挺拔的影一格外滑稽。
一见是影一,他便将沈倾城的计划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钟离霄将手中茶盏狠狠掷地,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忍住没把影一拖出去砍了。
他问道:“王妃呢?”
影一自知理亏,便不再辩解,实话实说将沈倾城的安排和盘托出。
钟离霄咬牙切齿着蹦出一句:“简直是胡闹!”
影一安安静静地挨着骂,钟离霄这才觉着骂人解不去心焦,索性单手点着影一鼻尖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
见钟离霄怒意为褪,影一决定为沈倾城说些好话,于是他道:“王爷,王妃此举也只是想要保护王爷的安全罢了。”
钟离霄此时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他也清楚地认识到这件事和影一没什么关系,主要的错出在沈倾城的身上。
只不过她料定了自己生气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钟离霄神色阴沉地坐下,影一膝行向前,道:“王爷,您也不要怪罪王妃,她是已经做好了事先准备的。”
语毕,影一打开了手中的木匣,只见里边卧着一只深红的的甲虫。
影一道:“王妃说种上这甲虫便能够感知到她的方位,原说是要给属下种的,但是属下暂时还没有种入此蛊。”
钟离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问道:“哦,王妃让你种蛊,你为何不种?”
影一道:“属下的身体发肤皆从属于靖王府,如何敢自己妄动,更何况…王妃说此蛊名为同心蛊,属下觉得,这个蛊种到属下身上,未免不太合适。”
钟离霄微微颔首,结果了同心蛊,乳红色的甲虫不过指甲盖大小,在木匣中小心翼翼地探着触须。
他神色微微恸然,咬破了食指皮肉。
察觉到血腥味的小甲虫似乎兴奋了起来,它探着触须杂乱无章地寻找着血腥味的来源,钟离霄将木匣的滑盖打开。
他将修长如玉的指节探了进去,甲虫飞快地爬到钟离霄的伤口处,然后整只虫钻了进去。
这种疼痛不单单是是刺痛这么简单,那是一种皮肉排异反应下的胀痛,还有虫子爬行而过后的瘙痒。
它似乎在钟离霄的皮肉里畅通无阻,向着更深处进发。
影一在他身后担忧地唤了一声:“王爷……”
钟离霄面沉如水,强忍着蛊虫入体的不适道:“本王没事,去烧些水吧,本王先去沐浴更衣。”
影一忍不住道:“王妃那边,您可是还生着气?”
钟离霄微微凝眉,随即冷笑一声道:“她惯知道怎么拿捏本王。”
“静观其变吧,岳开迟早要拿她来威胁本王和天津卫,否则他根本不可能离开大景国。”
影一最终还是离开了寝殿,下去吩咐下人们烧水,等着为王爷洗澡。
钟离霄沐浴完毕,却并未歇下,他估摸着今夜便会来消息,果不其然,他刚刚熄灯,就听到了箭羽破空的声音。
他猝然惊醒,走到了门前查看,果不其然,门前插着一支箭矢,箭尾还在抖动,发出争鸣的嗡嗡声,不止如此,钟离霄还发现,箭身上海插着一纸信笺。
他将信笺取下来,展信观阅,只见里边的字迹仿佛是活字印刷上去的,根本看不出笔迹,内容是让他明日午时到码头等着,给出天津卫的通港文书,他们便可以放了沈倾城。
钟离霄叫来了影一,他将信笺扔到了影一怀里:“你说说看这应该怎么办?”
影一沉吟了良久,最终附耳道钟离霄耳畔:“王爷放心,我们还有底牌。”
钟离霄听完后神色才稍霁:“…叫她一定保护好王妃。”
……
天津卫暗室中。
沈倾城单手捉住芍药的腕子,一脸女流氓的相道:“你不是芍药吧?”
芍药怯生生的眼睛望着她,道:“王妃,你说的奴家……”
沈倾城轻笑一声:“你的自称就错了,芍药的自称是‘草民’不是‘奴家’这是第一。”
“其次嘛,这姑娘本王妃当初见着便觉得是有那么点儿清高傲气在身上的,断不会见着本王妃便怕得宛如只鹌鹑似的。”
她说完,指甲边缘轻轻划过她耳后人皮面具的缝隙,道:“揭下来吧,别装了,你究竟是何人?”
忽然芍药说话的语调变了,带着些熟埝和娇嗔:“王妃,你怎么就连奴婢都认不出来了?”
沈倾城的眼前顿时一亮,她道:“碧芜?”
碧芜揭下人皮面具,笑嘻嘻道:“是我呀,王妃。”
沈倾城扶着额,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她将衣袖中锋利的油灯铜片扔到了地上,放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厉害啊,什么时候顶替的芍药,连我都瞒过去了。”
她满不在乎道:“上花轿的前一天。”看着碧芜一脸“王妃夸夸我”的模样,沈倾城便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儿。
“你到时周到,将我没想全之处都给补了上来。”
碧芜挽着她的手道:“当然了,就像王妃想要瞒着王爷涉险一样,奴婢涉险自然也要瞒着王妃啊,但是如今看到王妃全须全尾的,奴婢比什么时候都开心。”
如今发现芍药是碧芜,沈倾城倒免不了更担心起来,人都是有双重标准的,芍药不过萍水相逢,在沈倾城心中的位置哪里能同一起出生入死的碧芜比拟。
她拉着碧芜的手道:“如今已是午时,你未时便要……”
看着沈倾城脸上写着明了的担忧,碧芜不免心生暖意,与她轻轻抱住沈倾城,道:“没事的王妃,我这次不会再这么容易受伤了。”
“而且啊,下午清点钱财,奴婢有预感,岳开是会亲自前来的,到时候奴婢挟持了他,问莲台的人便只能出来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