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谁也不知它下一秒将转向何处……
太子中秋设宴之后,令王子腾拉拢林如海。在王子腾想来不会是什么难事儿,自己的女儿王熙凤,嫁给了林如海亲自培养很是看重的贾琏,而林如海的女儿林黛玉又与凤丫头很是交好。
且最重要的是王家与林家一般,皆与贾府有亲。而如今,王家与贾家都站在了太子殿下这一边儿,难道林如海还能独善其身?在王子腾看来,林如海加入太子阵营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王子腾却不知金陵甄家家主甄应嘉已经多次拉拢,林如海虽从不曾正面拒绝,可也从未答应。更是在之前不久,甄应嘉恼羞成怒,频频派人刺杀林如海,欲要除之换上自己人手,也每每失手。
王子腾自酒宴回来,沉吟片刻便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长信,只说贾琏如何出息,已在国子监成为贡生,更是拜了黄季云的兄长黄叔风为师,又道王熙凤与林黛玉如何亲厚。文末提及两家皆与贾府联姻,也算是有亲日后多多往来,共进同退之言。
却不想这封信被安插在林如海官邸内的,甄应嘉的人得到。甄应嘉不确定乃是太子授意王子腾如此做,还是王子腾自己的主意。但无论如何,这事儿甄应嘉都不会让它成了!
一则若王子腾成功拉拢林如海,则在太子殿下面前显得自己太过无能,这将大大降低自己在太子阵营中的地位。二则林如海对多次刺杀事件,定不会毫无猜测,若将来自己刺杀之事败露,恐太子不会顾惜旧情,定会怪罪!
想清楚这前前后后,甄应嘉决定今年提早给太子殿下送去年礼。在书房仔细斟酌一番措辞后,甄应嘉给太子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让忠仆合着年节礼单一并交到了太子手中。
十一月的第一天,掌翰林院八年之久的掌院,太子太傅告老还乡,圣上三番挽留后,竟是准了!一时引得朝野震动,太子大怒!而更让太子大发雷霆的是,掌管户部的四王爷,竟然在上书房内向圣上进言,调林如海进京掌管翰林!
四王爷理由充分,且林如海确实深得圣心,尤其是这几年林如海坐镇两淮盐政,盐政税收增加了近一半儿,而盐民暴动却是越发的少了。
林如海推出的新账册记法,使得账目更加清晰,已经渐渐全面使用。而盐引的拍卖之法,更是别出心裁,由盐商自行竞拍,算是价高者得,先行按照盐引数量收取盐税,再由官府出面明确盐价,确保盐民基本利益,使得盐民大多归心朝廷。圣上对此更是满意。
再加上林如海在盐政上已经呆了五年,也确实久了些,往常是从未有过。圣上考虑了不到三刻,让四王爷退下,而后与苏公公言语几句,听其话语,圣上竟是允了!消息虽还未传出,圣上亦还未颁发明旨,但太子却已经收到了消息。
王子腾站在下首,见坐在团龙雕花椅上的太子虽不言不语,甚至嘴角带笑,却莫明让王子腾觉得,太子此时周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当太子似笑非笑的询问王子腾拉拢林如海之事时,王子腾在心中便把林如海骂了个遍!这林如海竟然不回自己的信,这是没将自己放在眼中啊!
思及此,王子腾略带怒气的与太子道:“禀殿下,中秋当日,臣回去后立即与林如海书信一封,至今不见回复,那家仆也失去联系。臣认为那家仆定是被林如海拿下,或已出了什么意外。”说完王子腾便低头不再言语。
太子听完王子腾的话,脸上连假笑也挂不住了。正欲发作,有内侍在门外通报道:“禀太子殿下,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有年礼送到。”
别说太子,便是王子腾都是一惊,忍不住抬眼悄悄打量太子。这距离过年还有近两月,此时便送来年礼是不是太早了?正在王子腾皱眉思索时,太子沉声道:“送进来!”
对于太子没有避讳自己,王子腾自然是满心欢喜,可更多的却是莫明的忐忑,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将要发生……
太子话音刚落,有灰衣内侍双手捧着一只楠木匣子走了进来,王子腾赶紧低头敛目,屏气凝神。太子对于王子腾存在似乎毫不在意,伸手接过内侍递来的匣子,打开后取出里面的礼单,只看了一眼,便剑眉一挑,露出满意的神色。
不得不说甄应嘉对于朝局看得很清,明白如今已到关键时刻,这次给太子殿下送来的年礼竟是以往的三倍还多,一来这让太子明白甄家的立场,二来也让太子可以更为从容的布局。
看罢礼单,太子再取出底下的书信,只两三行太子脸上的笑意便踪迹全无。当将书信看完,太子眼中的阴冷冰寒让下面低头敛目的王子腾都不由得打了寒战,想抬头瞧瞧打量太子一眼,竟是不能。
就在太子暴怒令王子腾去解决林如海之后的第三天,圣上终于在早朝时颁发明旨:令林如海年后入京,升任掌院学士。
圣上此举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当然在朝堂上倒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好歹林如海原本就是翰林出身,再者几年前林如海已经是兰台寺大夫,官居从二品,如今不过是往上提了半级坐了正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罢了。
贾赦是在圣上颁发明旨的当天下午知道这个消息的,当即便早早的告假返回贾府。原本贾赦还欲在贾琏等众人面前显摆一番,不想贾琏竟比他恰恰好早一步到家。
贾赦进屋时便看到邢夫人笑容满面的坐在暖炕上做着针线,小丫鬟丫丫陪着大孙子春哥儿在铺了厚厚绒毯的地上玩耍,贾琏则在堂屋内跺着脚走来走去,像是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竟是谁也没有发现他。
贾赦不由得收起满脸的喜意,背着手板着脸,轻咳了一声道:“老爷我回来了。”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邢夫人一下子将针扎进了自己手里,贾琏也是一脸惊讶的抬头看向贾赦,只有地上的春哥儿,三两下便爬下了绒毯,向贾赦爬了过来。
对于邢夫人扎手后的惊呼,贾赦是很不满意的,看了眼邢夫人道:“咋咋呼呼的作甚!没得吓着我大孙子。”说着贾赦便弯腰抱起了春哥儿,笑着逗弄着春哥儿问道:“春哥儿想老爷没?”在得到春哥儿满是津涎的一吻后,才瞟了贾琏一眼。
贾赦正欲说什么,这时王熙凤领着黛玉匆匆赶到了。将贾赦的话生生的憋在了嗓子眼。贾赦一面放下春哥儿,一面对着黛玉笑道:“林丫头来啦?舅舅正准备叫人去唤你呢。”
此时也是贾琏在那日黛玉告状之后,第一次见到黛玉,不曾想黛玉竟是瘦了许多,瞧着身上的衣裳竟也有些空荡荡的,不知是发生了何事,欲要询问又觉此时不时时机,向王熙凤看去却见王熙凤正领着黛玉与贾赦行礼。
黛玉跟王熙凤恭恭敬敬的对贾赦行完礼后才笑道:“哥哥让嫂子亲自去唤玉儿过来,说是有好消息,不想舅舅也要去唤玉儿,可是也有好消息?”
听黛玉如此说,贾赦挑眉瞟了贾琏一眼道:“不好生在国子监读书,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你妹妹的?”贾琏很是尴尬的笑道:“想来父亲也是知道了,这样的好消息自然该父亲来告诉妹妹才是。”
见贾琏很有眼色的没有和自己抢着说出,林如海年后将上京赴任的消息,贾赦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都进屋说话吧,别在门口堵着了。”说罢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待众人坐下,贾赦才咳嗽一声,准备将天大的好消息告诉黛玉,谁知黛玉见贾赦咳嗽,急忙说道:“舅舅可得保重身子。”贾赦一听这话,便是一愣向黛玉瞧去。
黛玉接着笑道:“上半年玉儿熬了好些批把膏子,如今还有一些,回头便给舅舅送来,舅舅早晚服用些,想是好的。”
贾赦咳嗽一声,原本是想引起大伙儿的注意,谁知黛玉这般一说,别说贾赦一脸的蒙愣,便是正给贾赦递茶的邢夫人也手一抖,将茶水撒了贾赦一身,惹得贾赦好大怒气。而贾琏见黛玉还能玩笑,之前提起的心倒是放下不少。
黛玉原本只是想跟贾赦玩笑两句,不想邢夫人撒了贾赦一身茶水,如今也是好不尴尬。倒是邢夫人见贾赦面色不善的瞪着他,却毫不为意的笑道:“可巧才给老爷裁了身新衣裳,如今便去试试看合不合身吧。”
贾赦见低头忍笑的贾琏夫妇,很是尴尬的黛玉,在此也不好发作,只得起身甩甩袖子,进了内室,邢夫人也连忙跟了进去。
贾赦刚转过连屏,便听到贾琏与黛玉那压抑隐忍的笑声传来,不由得回头很是不善的瞪了邢夫人一眼,谁知邢夫人跟在身后,也是一脸的忍笑,甚至脸都憋红了。顿时大怒道:“出去!老爷我自己来,不需你伺候!”邢夫人无法只得笑着退了出去。
当贾赦换上一身墨绿色掐丝玄色边儿,镶鼠尾毛侧襟满绣香云竹儒衫出来时,邢夫人笑问道:“老爷穿着可好?”贾赦故作不在意的低头看了眼道:“还行,手艺见长。”
邢夫人忙笑道:“妾身可不敢居功,这料子是凤丫头特地给老爷选的,衣裳是迎丫头缝的,那香云竹是林丫头绣的。”
贾赦一听,握起拳头正准备轻咳一声,想起方才之事又生生忍住了,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嗯,瞧着就比你做的强!”一时屋子里的人竟是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儿来。
贾赦心中其实也很是欢喜的,却故意板着脸道:“笑什么?”说完见之前洒了的茶还没有重新换上,便瞪着眼对邢夫人吼道:“还不给老爷我上茶?想渴死老爷我?”邢夫人一听连忙敛了笑,起身为贾赦重新上茶。
待众人都端坐好,贾赦才又是轻咳一声,正准备说话,又觉得不对,停了好一会儿见众人都没有异样的神色才满脸笑容的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尤其是林丫头,可不许高兴得哭鼻子。”
之前王熙凤去叫黛玉时,便说贾琏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她,却是没说什么好消息,这会儿贾赦一说,黛玉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贾琏,见贾琏也正看着自己,满眼的喜气,便知道定是真的有什么与自己相关的好消息。
黛玉在心中过了一圈,想来元春封妃是不可能的,毕竟四王爷还没有登基,老皇帝都还没退位呢,那么就定是与自己父亲有关!不由得黛玉的眼睛也越发的明亮了两分望向贾赦。
果不其然贾赦见大家伙都望向他,便很是得意的将今日早朝,圣上令林如海年后入京升任翰林院掌院学士一事说了出来,黛玉一时竟是再也坐不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声问道:“可是当真?!”
自从贾瑞丧命后,这些日子太过煎熬,黛玉****忧心林如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想此刻贾赦竟告诉她林如海年后入京的消息。黛玉以为自己是太过期盼这个消息,故而听错,不由得望向贾琏叫道:“哥哥!”
黛玉满眼的期待与不确定,让贾琏及王熙凤等人都是一阵的心酸,贾赦很是不满黛玉竟然怀疑他,专程告假带回来的消息!不由得加重了语气道:“自然是真的!”说完又面露得色的接着道:“圣上已颁发明旨,由李公公亲自携圣旨出京赶赴扬州。”
听了这话,黛玉是再也忍不住的呜呜哭泣了起来,邢夫人与王熙凤赶忙宽慰道:“这天大的好消息,该高兴才是!你这丫头怎地就哭了。”贾赦也生硬的道:“方才便说好了,不许哭鼻子!”
好一阵子黛玉才收拾好心情,一屋子人又为林如海入京高升欢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