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升任二品大员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贾老太太的。如此喜事儿,也没人会去瞒着她。在贾赦回府告知黛玉当天晚上,邢夫人去给贾老太太请安时,便故作无意的说了出来。
贾老太太自然也是欢喜异常,连晚膳都多用了半碗。王夫人却在听到林如海高升之时,心中升起了算计,可惜,贾王两家都没有什么适龄的女子,可嫁入林府,否则,怕是要多生许多波澜。
没有适龄女子嫁入林府,但贾老太太算满心欢喜的算着将林府的姑娘,自己的亲外孙女——黛玉,许配给自己最为看重的孙子——贾宝玉。为此贾老太太在打发完丫鬟仆从后,于当晚召来了贾政夫妇。
刚从贾老太太院儿里回来的王夫人,见琥珀来传话道:“老太太请老爷太太同去。”心中便有不好的感觉,却奈不住贾政得了消息已经匆匆前去。只得起身再次前往贾老太太的院子。
打发人去唤贾政夫妇后,贾老太太便安坐在那张紫檀木雕花罗汉床上,手中捧着一杯快要凉透的茶盏,无意识的拂着茶沫。直到外面通禀贾政到来,贾老太太才回过神,搁下手中的茶盏。
贾政行礼后,在贾老太太左手边坐下,没一会儿王夫人也匆匆赶到。挨着贾政坐在下手边儿。
待丫鬟们上完茶水,贾母便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贾老太太与贾政夫妇。
贾老太太斟酌半晌开口向贾政问道:“老爷可知道你妹夫林如海即将上京的消息?”
听贾母询问,贾政遂不明白贾老太太这是何意,却仍是立即起身答道:“儿子已经听说,说是年后上京升任翰林掌院学士。”
见贾政已经知晓,贾老太太点了点头,叹息道:“敏儿命苦去的早,若不然年后我们也该团聚了。”说到这里,贾老太太抬手抹了抹眼角,贾政不知如何宽慰,只好道:“老太太说得极是,幸而妹妹留有骨血陪伴老太太身边儿。”
原本贾政那句“老太太说的极是”将贾母噎得够呛,谁知贾政下一句提到了黛玉,让贾老太太自动忽略了对前一句的不喜。
贾老太太笑着说道:“是啊,幸好还有玉儿在,才能维系两家的联系。我想着宝玉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你们可是有什么打算?”说到这里贾老太太端起旁边儿新换上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
贾老太太的话贾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刚才说到林如海进京,这会儿就说到宝玉议亲呢?贾政虽不甚明白,但王夫人却听得清楚,不过就是想让贾敏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
王夫人捏紧了手中的绢子,低着头掩去脸上的神情,正准备开口反驳,贾老太太却已经搁下了茶盏继续说道:“过完年,玉儿也已经十一了,虽说早了点,却也是可以说亲的年纪。”说完贾老太太便盯着贾政。
贾政皱眉想着贾老太太今晚一系列的话,有些不确定的试探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贾老太太没好气的横了贾政一眼道:“我瞧着倒是门好亲,只到底你们才是做父母的,总得你们说了才算。”
贾政这会子才反应过来贾老太太的意思。要说与林家结亲,贾政心中那是一万个愿意的,不说别的,光是林如海即将成为翰林院掌院这一点,便让贾政觉得极好。更别说从前贾政就及仰慕林如海的才学。
此时听贾老太太提起,贾政是满心欢喜的正准备答应,谁知王夫人幽幽的插口道:“要说林丫头那是哪儿哪儿都好,只到底姑太太去的早,这丫头福薄了些,身子也单薄了些。”说完王夫人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也学着贾母端起手边儿的茶盏。
听了王夫人的话,贾政便顿了一下,贾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贾政看了看王夫人,又看了看贾母,不由得沉吟片刻道:“这事儿到底要问过妹婿,不如等妹婿回来探探口风再说?”
贾老太太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会这样说,可到底也没有驳了自己的意,且这事儿确实也需要先知会过林如海才成,遂点头道:“很该如此。”说完也不想再听王夫人发表什么意见,直接打发道:“天儿晚了,你们也回吧。”
说完贾老太太便不再说话,贾政想了想便起身行礼告退,王夫人自然是跟着贾政退了出去。
回到荣禧堂,贾政还不及说话,王夫人便抢先道:“我不是说林丫头不好,只是她那性子那般小性儿,哪里就有大家主母的样?再说了丧妇长女不取,无教戒也。这是老话儿!即便如今跟着老太太教养,那丫头也是一天天的出府去。”
话刚说到这儿,贾政便冷眼横了过来,王夫人心中一颤急忙解释道:“我又没别的意思,只是那丫头的身子,老爷是没瞧见,单薄的跟阵风儿就能吹走……”
说到这里,见贾政已经掀帘子走了出去,王夫人只觉一口恶气堵在心口,转身便将圆桌上一套钧窑茶具,挥到地上摔了个粉粹,贾政听见屋里传来的声音,脚步只是微微一顿,便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王夫人摔了茶器,看着地上的碎片又是心疼不已,往常若是摔个杯子碟子的,那也都是看着不值钱的,可这套茶具可是好东西……
听见声响,彩云急忙进屋,看着一地的碎片,小心的觑了王夫人一眼。见王夫人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抚着胸口,便急忙上前扶住王夫人道:“太太这是怎么了?”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便朝外喊人道:“快叫大夫!”
王夫人本要斥责她咋咋呼呼,转念一想又压了下去,心道:称病也不错,省的还得到那老东西屋里受气。如此王夫人便顺着彩云的力道软了下去。
彩云一边儿喊人,一边儿扶着王夫人在炕上躺了下来。如此一来等贾政再进来时便看到,王夫人精神萎靡的靠在引枕上,不由想到或许之前自己摔门而出,真将她气着了,心里到底有了两分愧疚。
又命人拿了他的帖子去请了太医来,太医细细诊脉后道:“政老爷不必悬心,太太乃是急怒攻心,老朽开张安神的方子,吃上三日便无大碍。”太医的话,隐隐印证了贾政之前的猜测。
再送走太医后,贾政难得的坐在王夫人床边儿上,想了想温和的道:“我知太太疼爱宝玉,但老太太的安排未必没有道理,林如海即将执掌翰林院,将来于宝玉也是一大助力。”
听贾政如此温和的与自己说话,王夫人也不计较贾政说的什么,只一味的听着。当贾政说完,王夫人才低下头,过了好久才说道:“珠儿当初便是听了你的,宝玉的婚事,老爷总得让我挑个称心如意的。”
第二日薛姨妈与宝钗听说王夫人病了,便一大早用过早膳便赶了过来,又见王夫人还算精神的靠在床头,便都放下心去,娘仨就在王夫人床头边儿说笑起来。薛姨妈与宝钗自然是一味的劝解王夫人宽心。
而当王夫人说起昨晚之事,薛姨妈却当即变了脸色。扭头看了看身旁的不动声色的宝钗,到底将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
薛姨妈的神色,王夫人自然看在眼里,遂笑着安慰道:“妹妹放心,我跟老爷说过,宝玉的婚事,定是要挑个我称心满意的,我啊就瞧着,”说到这里王夫人隐晦的瞧了宝钗一眼才继续道:“好,别的谁也是比不上的。”
得了王夫人如此保证,薛姨妈又与王夫人说笑了一阵才从王夫人屋里满脸喜色的出来。回到梨香院还一个劲的说道:“我儿到底是福厚,有造化的。”说着还上下打量着宝钗,羞涩宝钗跺了跺脚躲进了屋里。
薛姨妈这里高兴,贾琏那边儿也很是开心。一上午都乐呵呵的,云保州见了凑上来问道:“文仓兄这是乐什么呢?又好事儿也不说出来大家伙乐呵?该不是嫂夫人……?”说着还对着贾琏一阵的挤眉弄眼。
贾琏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道:“行了你小子,瞎扯什么呢?”说到这儿,贾琏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倒真有好事儿,回头散了学,哥哥请客!”说完也不理会云保州是什么神情,又笑呵呵的走了。
晚间,贾琏自然是要兑现承诺请云保州好好喝上一顿的,只贾琏那酒量实在不怎样。回去时还是隆儿跟兴儿二人架回去的。
王熙凤一见贾琏醉成这样回来,一面让平儿打水给贾琏洗漱,一面吩咐安儿去煮了醒酒汤来,待屋里只剩下二人时,王熙凤却是立马变了脸,上前两步,揪起贾琏的耳朵笑道:“爷上回怎么跟我保证来着?怎地这才几天功夫,就全丢脑后了?”
被王熙凤这一揪,贾琏也算是疼得回了神,急忙道:“奶奶松手,奶奶快松手,这耳朵快掉了!”见王熙凤不但不松手,反而加大了力道,贾琏又解释道:“我这不是迫不得已嘛,真不是有意的。”
贾琏这话让王熙凤气乐了,不仅没松手,反而更是用上了两只手,冷声道:“爷倒是跟我解释解释,怎地个迫不得已?是那个不要脸的拉了你灌呢?还是勾了你的魂儿去了?”
贾琏见王熙凤越说越不像样,再想着一会子丫鬟回来瞧着难看,便随口瞎掰道:“我这不是为了迎丫头吗?”这话,让王熙凤一愣,不由得就松了手,贾琏赶忙退开两步,不想王熙凤也不再追过来,反而很是疑惑的问道:“说说,爷怎地就为了迎妹妹喝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