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姝奉姬元‘监察’温簌簌的密函,同闻道仙师先一步到了道观寮房,寮房布置得很是精致,可见即便是修行,姬元于吃穿住行上,并不曾薄待温簌簌。
姬姝危坐在宽而长的榉木美人榻上,淡声同闻道仙师说:“法事之事……你做的极好。本宫答应过你的好处,自不会缺斤少两。”
略一忖量,她又指教了一句:“但亦切勿掉以轻心。本宫爹爹他前些日子本欲着人来此试探,后来还是本宫从中周旋,方得以令你脱身,本宫那爹爹,可非寻常阿猫阿狗那般容易糊弄。”
闻道仙师挺身而立,肃穆拱手道:“那便劳烦殿下。”
“不劳烦,众所周知,仙师得隆望尊,这道长之位,合该是你的,不过是前任道长有眼无珠,才择选了现今这个罢了,”姬姝语调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她眉宇冷清,声音如同指拨琵琶时弦上那悠悠扬扬流出那落玉盘的‘大珠小珠’,恰如其分落在节点之上,“且他日宫中祭拜,定会亦由西郊朝生观置办,想必届时昭衍四方之内,便再无道观的名气可与朝生观比肩了。”
她袅袅娜娜福了福身,腰间系着的玉禁步轻盈玲珑,摇曳出悦耳动听的脆响:“本宫便在此,提前祝贺仙师了。”
昭衍国中道观甚众,其中尤属西郊朝生观与东郊玄黄观最为闻名遐迩。
莫看道观乃是清净无为之地,但住在道观中道士们仍需吃喝拉撒,故而城中道观之间的竞争依然十分激烈。
且前朝以道家为尊,每逢祭祀时节,皇家皆要在西郊东郊的道观中择一处设下一座天坛,祭拜天地气象、日月星辰,以求来年江山社稷风调雨顺。
而昭衍初初建立,倘若哪座道观争夺到了此名额,名气香火比寻常道观定然旺盛一大截。
姬姝便是最大程度地利用了这一点,许之以利,晓之以情,方达成目的。
人性贪婪,即便是崇尚清净无为的道门里,真正无欲无求的,亦为少数。
闻道仙师嘴角漾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借殿下吉言,想必有殿下作保,贫道定能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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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朴素,内里奢华的鸾车现时正在官道上悄然前行。
鸾车中,姬姝头靠玉枕,卧在垫着棉絮的软榻之上,安安静静闭目养神。
“殿下,醒醒,前头便是郭家庄了。”驾车的孟霖豁地拉紧马车缰绳,猛然转首掀开车帘。
车中雍容华贵的少女细长睫毛轻颤,于昏暗车厢内打落下一片剪影,她身上披着鹤氅,头歪在一旁,睡得平和安然,叫人不忍打扰。
孟霖低头看了手绘地图里的标志处一眼,与姬姝认认真真说:“今宵先委屈您在郭家庄落脚一夜,明早一路西行,便能到达冀州了。”
日光洒在脸颊上,姬姝清亮亮的眸子张开,淡淡瞧着马车之外,恰是一家酒楼。
她朱唇轻启,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嗯,也好。”
而后,那衣着华贵的少女悠哉游哉挪出马车,细细打量了一番四下。
临近薄暮,小摊小贩们大多稀稀拉拉在拾掇摊子,而她身后高高挂起的牌匾之上,用龙飞凤舞的狂草镌刻下三个大字。
郭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