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果真交代在巳辰山上了,明岚该去到哪里寻她呢?还有季苍旻,大婚之夜不告而别肯定伤了他的心,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他道歉求得一个原谅。
要是从一开始就听阿尘的劝,不听不信东宫懿行的话……
可哪儿有那么多要是。
也就是命里注定自己需得走这一趟,避无可避。
注定就注定罢,没什么可害怕的。
“若我没能回来。”云见离对阿尘道:“请你一定要告诉岚姨,告诉她我在这里发生的事,让她保重身体,别挂念我,也不要怪任何人,所有都是我考虑清楚才去做的。”
阿尘暗叹了口气,这话与其说是她说给明岚听的,还不如说是她说给我听的,不过是挂一个明岚的名字罢了。
“我在山下等。”阿尘道:“等不到,就去找。”
云见离笑了一下,道:“他们说寻常男子进不去巳辰山,会被困在原地打转。”
阿尘默然不语,他所谓的“找”不是云见离理解的那个找。
走到云见离房门前,阿尘沉吟片刻,道:“总之,别担心,我们会再见到的。”
云见离不知他所谓何意,只道他坚信自己说到做到会带一堆典籍回归西院,于是对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颜,右手在身前握拳一拉,开心地道:“我也觉得我们会再见面的。”
回到房间,云见离把装着百璞国嫁衣的盒子放在桌上,在床底摸出一个小包袱,里边装的是离开将军府时穿的那套新娘服,听说是季苍旻特地为自己准备的,一直没舍得扔,在包袱里叠的整整齐齐。明天,她将穿上另一套新嫁娘的衣裳出嫁了,说也奇怪,她命里像与新娘服不合,第一回穿,当晚就离开了王城离开了季苍旻奔赴远方,这一回,又要离开西院离开熟悉的人们独自踏上未知的旅程。以后,再也不要穿新娘服了。
云见离躺上床,把新娘服抱在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有季苍旻,他穿着一身新郎装,牵着另一凤冠霞帔的女子进了洞房,云见离呆呆的现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熄了蜡烛,相拥而眠,无论她怎样哭喊他都听不见。
清早起床,枕上湿了一片。
云见离抹了抹湿漉漉的眼睛,惊觉原来是梦。
“醒了吗?”阿尘在敲门。
“嗯,醒了。”云见离把怀里的嫁衣叠整齐,包在包袱里塞到床下,然后开门。
阿尘皱着眉站在门外,他身后站了两排女婢,每人都捧着一个托盘,盘里有水盆,有巾布,有胭脂水粉,有木梳钗环,有红衣玉带,有香囊鞋履……
云见离看得目瞪口呆,“你们做什么?”
当先一名婢子抬起头,云见离看着有些眼熟,像在东院为自己引路的那个。
“小主子早安,婢子奉东宫先生之命伺候小主子梳妆打扮。”
是了,中午就要被送去祭山了。
“嬷嬷们,去哪儿了?”云见离问阿尘,昨晚,几个嬷嬷说了要给她梳头穿衣的,怎么却不见人。
“劝回了。”阿尘抬了下巴指向那些婢子。
被她们弄走的?
云见离拧眉,什么时候西院的人事要东院来指手画脚了,她还在这儿就这么嚣张了,要是她不在了,他们是不是得把中间的墙给拆了合二为一?
无所谓谁给自己梳头穿衣,被人欺负到门口了就是不行。
“这儿什么都有,你们留两个人帮把手就行,其余人和所有物品原路返回。”
他们拿的东西并不稀有,她院里就有,没必要非得承东宫懿行的情。
云见离说完,没有婢子反驳,她们齐齐向云见离屈膝一礼,前面的两个原地不动,后面的转身回走,像事先得了吩咐一般,应付的不慌不乱。
也许东宫懿行早料到她会拒绝,所以事先吩咐了。
待摆弄好凤冠上的珠帘,外边响起了一片欢快的鼓乐之声,出嫁过的云见离知道,那是迎亲的队伍来了。
阿尘敲了敲门,低声道:“东宫懿行和拓拔珠儿到了。”
“知。”云见离站起身,头上的凤冠看起来很大,实际并没有多重,麻烦的是眼前垂到下巴处的珠帘,一动作就会左右晃动,容易打结,只有走的四平八稳方能避免十二旒白玉珠搅和在一起。于是先站稳了才慢悠悠的去开的门。
阿尘见着盛装的云见离,先是一惊叹,再是一笑,都说女子一生最美是着嫁衣之时,果不其然,白日里的云见离,除去衣着的繁贵,本尊才是楚楚动人,美貌的不可方物。
云见离一看,小小的院里此时站满了人,东宫懿行、拓拔珠儿并肩候在正中,一个白衣看着云淡风轻事不关己,一个紫衣神色复杂似喜似悲;在他们身后,两黑衣人提剑而立,一目不斜视的望着云见离,笑了一下,一垂首不语凝眸神思;西院的老人们分立两边,每个都眼含热泪,小镜子最是夸张,在那儿嚎啕大哭,要不是老人们拦着,估计他也得抱着云见离大腿哭个地暗天昏。
为不让关心自己的老人们伤心,云见离表现得淡定如常,她挽着阿尘胳膊,压低声音悲伤道:“这就要告别了,此去不知要多久时间,你一定要活着等到我。”
阿尘“嗯”了一声,带她走到东宫懿行和拓拔珠儿身前,拓拔珠儿一把夺过云见离的手,引着她往外走去,云见离对两旁的老人们挥了挥手,下一刻就出了院门,东宫懿行跟随在后。
云见离被拉的踉跄,“姨母何必着急,反正过会儿就再也不用见到我了。”
闻言,拓拔珠儿一顿,依言放慢了脚步,“明知死路一条还捉急忙慌的上赶着送死,怪得着我么。”
听语气变正常了,“怎么说也是为宛宛表妹去死,姨母难道不感激我么?”
拓拔珠儿冷哼:“除非你为我而死,否则你死与不死与我何干?”
云见离不再言语,父母看似不关心自己女儿,实际关系却很难说。左右看了看,没在人群里看到东宫宛宛,不过也不奇怪,此时此刻,她就是东宫宛宛,而真正东宫宛宛从此刻起便成了那个躲在西院无人识的云见离,自然不会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