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只留下了朱莺莺跟魏长生,这时衙役说:“师傅怎么称呼呀?”
朱莺莺说:“我姓朱。”
“朱师傅。”衙役说,“跟我来一下,县太爷要跟你说两句。”
朱莺莺于是让魏长生在厨房里等她,自己则是跟着衙役去找县令,想到自己拦车状告县令的事,朱莺莺不敢抬头,干脆让脖子保持一种严重颈椎病的姿势,低头低到别人看不见她的脸为止。
县令刚才吃到那道糖醋排骨之后,十分肯定背后厨师的厨艺,跟她对江南菜的理解,但这时见到所谓的厨师不仅是个姑娘家,还是个把头顶心对着自己的姑娘,顿时有些疑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莺莺低着头说:“回县太爷,我平时都在厨房做事,不常与人交谈,我,我不敢看人。”
“啊。”县令应了一声,他心想,可能说天才都是古怪的,就是如此吧。
他忽然觉得一个小姑娘,能做出那么正宗的江南菜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因为她本人足够古怪。
县令于是开门见山:“找你来呢,不是让你给我做菜,而是要你给钦差大人做菜,你知道钦差是京城来的吧,皇上亲派下来巡查的大官!所以该怎么做,做得有多好,不用我跟你多说了吧?”
朱莺莺忙道:“明白,明白。”
县令又问:“除了糖醋排骨,你还会做什么江南菜呀?”
“雪花蟹斗、油焖春笋、鱼羹、红烧狮子头……”
朱莺莺开始报菜名,县令却打断她:“等等,就是基本都会?”
“是的。”朱莺莺说。
“嗯。”县令还想吩咐两句就让她下去,这时一旁他的手下却说:“县太爷,钦差大人还有楚大人来了!”
朱莺莺听到差点想抬起头来,楚大人?肯定是她认识的那个楚大人吧。
而县令则是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哪里?”
“那边,那边。”手下指了指朱莺莺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县令这下便不管朱莺莺了,忙整整腰带朝尤盛涛跟楚灏走过去。
朱莺莺见他走了,这才敢抬起头来,她看到楚灏跟钦差大人走在一起,想打招呼,又发现实在太远,况且在县衙里也不合适。
楚灏的视线没有转向朱莺莺这边,逐渐走过去时,他留给了朱莺莺一个轮廓分明的侧脸,朱莺莺看着,忽然把这个画面跟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了起来——原来,那天坐在马车主位上,被她认错成钦差大人的人,就是楚灏?
朱莺莺打败了四大酒楼的江南菜厨师,被县令留在县衙内给钦差大人做菜,尽管这样一来,醉香楼里又没有专门负责做江南菜的厨师了,但因为压了其他酒楼一筹,应丰还是很开心,甚至专门叮嘱朱莺莺好好干,争取让钦差大人回京之后,提起江南菜还能想到他们醉香楼。
考虑到钦差大人就住在县衙后面的驿馆,万一半夜需要吃夜宵,县令便把朱莺莺跟魏长生也安排住了进去,只不过是住在一个小房间里,房间是个大通铺,可以睡很多人。
朱莺莺晚上睡在最左边,魏长生则睡在最右边,中间还能隔出六七个空床铺。
朱莺莺在县衙里早中晚做三餐饭,其余时间都在开小灶,投喂魏长生,还有楚灏。
因为在衙门里经常可以遇见他。
这天朱莺莺费了大功夫做好了蟹黄汤包,因为食材很贵,虽然县衙的人说了,她做菜可以自己吃一份,但她还是只留了两个出来,一个给魏长生吃了,另一个她用小碗装着,偷偷摸摸的跑到县衙后面,官差休息的地方给楚灏。
“楚大人,楚大人……”
朱莺莺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小声的叫站在不远处树下的楚灏。
前两次投喂她都在外面等了很久,今天还好,刚来就见到楚灏落单一人了。
楚灏转头看到她,嘴角想要上扬但又忍住了,其实前两次朱莺莺来找他,要拿东西给他吃的时候,他是拒绝的,可朱莺莺总露出一副等了很久很可惜的表情,他每次都只好收下。
今天他不是落单,而是猜到朱莺莺会来找他,所以故意支开了别人。
楚灏走过去,问:“今天又是什么?”
朱莺莺一副悄悄摸摸的样子,打开碗盖,小声道:“锵锵,是蟹黄包。”
她平时都是一副少女老成的样子,这会儿说到蟹黄包的“包”字,小脸却不自觉的鼓了一些,难得的可爱了一次。
楚灏看她这样,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把碗接过来,又问:“你都拿给我吃了,钦差大人吃什么?”
朱莺莺嘿嘿笑了一下,说:“他吃不了那么多,我看他一把年纪了,脸上还有些冒痘,估计是营养过剩了,正好让他少吃一些。”
楚灏又笑了:“你说钦差大人营养过剩?”
朱莺莺也笑道:“开玩笑啦,县衙的人说了可以留一份,正好我拿给你。你快吃呀,一会儿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楚灏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在朱莺莺面前晃了晃。
朱莺莺的视线跟着他的手上下左右转,一边惊叹于他的手骨节分明,分外好看,一边问他:“干嘛?”
楚灏把手拿回去,对着碗做了个抓的动作。
朱莺莺这才明白,原来她没拿筷子,难道要让楚灏抓着吃嘛?
看他干净整洁到头发丝的样子就知道,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啊!
朱莺莺忙说:“我去拿筷子过来。”
她说完要跑,手臂却被人抓住,一回头,却见楚灏把碗拿到嘴边,用嘴把蟹黄包咬起来,仰头吃了下去,太大一口,咀嚼似乎有点困难。
这套动作但凡换了个人来做都不会好看,但是楚灏做就没问题,他吃完咽了下去,舔舔嘴唇,嘴巴还很干净,细看他嘴唇上还透着粉嫩的红,与他冷峻的外表形成些许反差。
朱莺莺呆呆的看着,在听到楚灏例行公事一般的评价“好吃”后,她才说:“怎么不等我去拿个筷子呀,噎到了可怎么办?”
楚灏淡定的回:“不是说冷了就不好吃了吗?”
“楚大人?楚大人?”
这时有人从休息的偏厅里走出来找他,朱莺莺忙往树干后躲了躲,说:“你忙吧,我先走啦,啊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赌场,后来找到了没?”
第一天给楚灏投喂的时候,朱莺莺就把关于“大场”的情报告诉他了。
楚灏很快回答:“找到了,你的情报很有用。”
其实他的人早就调查到了“大场”的位置,包括从医馆进入“大场”的方法,还没动手,只是因为县令跟赌场勾结的证据没有收集完善。不过看朱莺莺这么积极,他也不忍心打击她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