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苑公寓内即使在白天依旧紧拉着床帘的住户是个特别的另类。
周围的邻居不曾见过里面的住户,只是时隔很长时间会有一个长相出挑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会短暂地出现。
甚至久久沉浸在无聊生活中的人们还为这个神秘兮兮的公寓编撰出诡异的传说,以讹传讹,久而久之这里成了桃花源最邪门的地方。
陈九宴褪去大衣外套,穿着宽松的深灰色毛衣坐在客厅里的白色长毛地毯上,眼里尽是难以言喻的漠然与空旷,瓷白的肤色显得几分病态。
室内的温度在没有打开空调的前提下也只不过是比室外堪堪高出几度,这并不能温暖陈九宴冰凉的手脚,她尽力地蜷缩着自己靠在沙发上,地毯上散落着的照片有些破旧的样子,是十几年前甚至二十年前的老东西的,因为时间的洗礼黯然失色。
这些都是陈清越学生时期的旧相册,是她拜托陈灼从陈家老宅那边拿过来的,以他的身体状况和消瘦程度,她可不想突兀地出现在两位老人面前吓到他们,也不知道再见面时要说些什么寒暄的话。
她至今记得拿到相册的时候,陈灼满是唏嘘的吐槽,“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陈家家大业大的还能亏待你不成?”
陈九宴当时只是敷衍地笑笑,那副躯壳里没有灵魂的停留。
时隔现在,陈九宴越发害怕那个未知的真相。
难道陈清越真的会背叛梁胜吗?她不敢去质疑那个满是温柔的眼神里独有她爱人的女人。可是又替她觉得凄凉,到最后的最后只换来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境遇。
没错自从陈清越病重,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以后,梁胜回家的频率越来越低,陈清越只会坐在花园的凉亭下不厌其烦地等着,从满腔热血到寒意充斥着整个心窝。
如果穷其一生,最后竟和这样薄情的人结伴,陈九宴宁愿从一开始就孤独。
梁胜与陈清越年少相识,似乎在这之中没有任何外人的介入,照片上的他们看上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又能想到最后陈清越在那个精心编制的幻境中落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当然在那张班级合照里,她还看到了裴文韵的身影。
看了一上午的照片,她迫使自己记住每个人的面孔和表情,魔怔地想要找到些许蛛丝马迹,陈九宴觉得自己的大脑支撑不起这么庞大的工作量,明显变得迟钝了许多,看着触手可得的相册就是懒得动弹。
她不能去问梁殊当年的事情,也不能去问蒋女士,筛来选去仿佛只剩下裴文韵了,一个巴不得想让她崩溃又想告诉她真相的人。
她这么想了也确实这么做的了。
陈九宴敏锐地发现,当年留下来的照片当中,除去陈清越梁胜梁殊蒋女士以及裴文韵,还有几个人的身影会频繁地出现,如果细说表情的投入,那么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很奇怪。
同一件衣服的衣角会出现在照片的边缘,说明他适合出现在周围。
每一张合照中,他都会巧合地出现在几人附近的位置,又或者是站在集体的边缘然后投去意味分明的眼神。
天生敏锐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个男人或许有些故事。
今日的正午是虞城难得的暖阳冬日,光秃秃的树梢在雀跃的心情之下也徒增几分荒谬的艺术感。这个冬日里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趣事横生,这一年也逐渐走向尽头。
裴文韵投过视线的时候,刚好看到最后的黄叶在风中任其宰割。她的平静就好像是决提之前美好的假象,这样的魅力足以让无数人轻信她。
陈清越啊陈清越,当初那么一出好戏,你却打成这副烂牌。
如果不是你的话,也许……
裴文韵敛下眼帘中的落寞,如今过去了十几载,当年的是是非非一直都没能有个对错之分,相比于客观的判责,人们总是难逃主观的意象。
久别重逢后再次出现在梁胜身边,她也算个十足十的风头人物,她自知对梁胜并没有所谓的爱慕之情,以前没有过现在更不会有。死去的人难逃多年之后的判决,更何况是活着的人。
她是罪孽。
心理咨询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闯开,裴文韵对于这样不礼貌的行为也只是平静的眼神看过去,意料之中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不过这次可没有精心为她准备茶水。
“你来了。”
陈九宴微微喘着,直视着裴文韵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即将爆发的戾气,只是病容太过,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她烦躁地捋了捋头发,按耐住心头的火气。
进门之后陈九宴没有理会裴文韵象征性的问候,她就是披着一张伪善的面孔。陈九宴直接冲到她面前,拿着张合照,指着上面的男人,“他是谁?”
“对待长辈说话可不能这么没有礼貌,对吗陈同学。”
裴文韵咬字重点在陈身上,仿佛在提醒陈九宴,她的身份。是陈家血脉,却不是梁家的。
陈九宴几乎是瞬间脸色白了白,很快恢复些许理智,如果裴文韵知道了,那么按照她的性格,梁胜恐怕也知道了。不过这并不是她担心的事情,原本梁胜就是在怀疑,从未有过改变的事实,如今只是得到了确认。
所以这样,她还紧张什么?舍不得梁家那个虎狼窝吗?
“你……”
陈九宴有些焦急,因为裴文韵的反应让她对于当年的故事充满了好奇,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那么现在这个男人在哪?当初能来到荣川读书的,或多或少都是家里有些背景的,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完全不曾出现过这号人物,完全是个未解的谜。
裴文韵神态自然地喝着瓷杯里的茶水,比起现代白领更喜欢的咖啡,她更为乐意于茶叶的精髓,咖啡因子的回甘会令她有着短暂的安逸和沉沦,这样的感觉她并不喜欢。
“别担心,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