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钟容儿坐在达蛮的营帐里,才想通了许多事情。
这里,没有人能听懂她说话,只有一个哑女伺候她,她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期间她只见过卢绿凝两次,面色都不太好看,她总是看着她半晌,然后出去,一句话也没有。
但她始终不明白,这样大费周章的把她带出大云是为什么,一路上,她已经记不清换了多少趟马车,走了多少的夜路,有时候甚至是坐船,一行的人只要一上路,等待她的一定是迷烟,一开始她反抗过,耍过小聪明,想记住路或者是偷听些什么,可是这样断断续续记得一些,不记得一些的,整个人疲累的厉害,她有一回隐约觉得小腹有些痛,干脆放弃了,也不挣扎也不反抗。
只是不知道这迷烟对肚里的孩子有没有影响,因此,她总是屏气尽量减少些吸入,她想,至今没有出血也没有大的腹痛,这个孩子,应当还好好的吧。
如果是在大云,或者在别处的另一个角落,她都坚信秦司衡一定能找到她,可在达蛮,两军交战之际,那她.....
她放下茶碗,思路更清晰了些,对着在门口守着的哑女招招手。
那哑女名叫赛曼斯,曾听过外面的人叫过她一回,她暗暗地记下了。
赛曼斯来了,有些不解她要做什么,这些日子以来,这位被松进营帐的大云女子,从不说话,也不多事,一坐就是一天,累了就在屋里踱步。
“我要见卢绿凝。”
赛曼斯凝眉,仿佛听不懂她说些什么。
钟容儿并不着急,她知道她听不懂,可她会转达让人来见她。
“我要见卢绿凝。”她又复述一遍。
赛曼斯面上更茫然了,她尝试着比划什么,可最终放弃,出了营帐去找人了。
钟容儿知道她是去喊人了,她没起身,坐在那里,继续煮起了茶。
一个小的寻常的茶炉,一个茶碗,甚至连茶叶都没有,她就坐在那里煮着。
有时候有羊奶或者牛奶送来的时候,她也会强压着恶心,面无表情的放在茶炉里煮沸了再喝,她知道这些人大费周章地把她劫来,是决计不会轻易的杀了她的,不怕下毒,怕的是这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也不知道有没有杀菌,所以每回她都是煮热了才敢喝。
没人知道,她有多少回闻到羊奶的味道,有多恶心地想吐,可她不敢露出半分,只有在赛曼斯出去的时候,她才敢捂着嘴,干呕,她不敢赌,这些人会不会嫌麻烦,了解了这个小生命。
卢绿凝来的时候,钟容儿又新煮了一壶热茶。
“赛曼斯说你有话要说。”她在对面坐下,脸上有些嗤笑,“忍了这么多天,终于肯说话了?”
“瑾亲王许了你什么好处?”钟容儿面色坚定地看着她,不带半分犹豫。
卢绿凝一怔,随即扯着嘴角笑了笑,“瑾亲王?......”
还未待她否认,钟容儿看着她的表情,就已知道自己赌对了,“你和我都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在这里,你无论如何都能如鱼得水,那么你要什么呢?我只是好奇罢了。”
卢绿凝并不答话,只死死盯着她。
“你们费尽周折,把我弄来这里,无非是希望我能成为秦司衡最大的把柄,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最大的用处。”
“可如果,我死了呢?”她说的极轻,带着些不在意的轻描淡写,“你和那位瑾亲王又该如何交代呢。”
“毕竟,一个人要是存了死志,想必也是很简单的。你说呢。”
卢绿凝的眼神和她对视,眼底的怒意再也藏不住,她起身俯身看着她的眼睛,“你舍不得。”
钟容儿轻笑,“自然,我是舍不得的,但是你们日日这样关着我,只怕我还没发挥用处,就已经痴傻了吧,一个痴傻之人,对你们还有用处吗?我越光鲜亮丽,越和从前一样,就越招人惦记,不是吗?”
卢绿凝脸色越发阴沉,一言不发的出了帐篷。
第二日,就多加了一个会说汉语的人来伺候,每日里允许她可以出营帐半个时辰,绕着周遭半里地走一走,吃住上,她可以提些不太过分的要求。
钟容儿对着新来的铁离达笑笑,“我想要一床没有味道的被褥,我不喜欢吃太多烤的牛羊肉,如果可以的话,再给我一个小茶炉,我想自己煮着吃,如果有果蔬请每日给我一些。”
铁离达用着有些口音的汉语回答,“好,尽量准备。”
钟容儿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满意得对着这个大汉笑笑,继续开始她每日无聊地坐着煮茶。
铁离达和赛曼斯不知道在他们的话交流着什么,没一会,赛曼斯对着钟容儿露出有些惊讶地表情。
果然到了晚上,铁离达就抱了两床新的被褥来,还给了一个新的小茶炉,带了些绿色的果子。
钟容儿对他笑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铁离达摸摸脑袋,出去了。
钟容儿躺在新的被褥里,感觉空气都新鲜了,终于不用忍受那床半就不信的还有着羊骚味地被褥,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假寐。
脑子里却在想着秦司衡,半个月了,秦司衡能发现她被关在了达蛮吗。
潜龙殿里。
秦司衡眼底猩红一片,眼下的黑青遮也遮不住,沙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囡囡......囡囡......”
案上放着的,是秦追云动用了他们俩手上所有的生意,在各地寻访各地送来的消息,蛛丝马迹显示,他的囡囡被送出了大云,至今下落不明。
达蛮的不断进攻,连日来的胶着,她突然的消失,几乎都在让事情,慢慢往一个坏的方向发展。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她流着泪,在喊他的名字,他彻夜的心口疼,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撕碎。
林守德在一旁陪着熬,嘴边急地都是燎泡,只剩不能替万岁爷去睡一晚,这大半个月的折腾,万岁爷的精神越发不好了,白日里上朝都靠着一碗浓茶,夜里靠着极浓的参茶。
如今只盼着太后能早些回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