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白小姐女大十八变,又沉浸在铺子里,很多人都忘了她的可怖之处。
白牡丹微笑:“我月月扰得各位捕快叔伯没有宁日,这您也是知道的。要说这身怀六甲十月怀胎,就算一开始不显怀,也总有一两个月消失的时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得问问那些生过孩子的妇人。”
“黄三,你怎么看?”县令点了一个年长捕快,叫他作证。
黄捕快站了出来,拱手道:“小的记得非常清楚,那一整年可是折磨得小的痛苦不堪。当年城里的日账也会记载此事,因此这孩子绝无可能是白小姐所生。”
如果只是凭那些捕快的记忆,阮贵本还想扯上一扯,狡辩说他们记错了。
可卷宗白纸黑字,都会记录当天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样的犯人,捕快做了什么。
这种账目不光是一个捕快写,哪怕不会写字的都会口述,由师爷来记载。
他这下束手无策了,实际给阮盛使眼色。
阮盛也没辙,频频回头,寻找那些在外面看热闹的人。
那些人都是粗布衣,裹着头巾,手里拿着农具和家伙,并没有他想找的人。
从漠梧村到城里坐快马都要坐上好一会儿,县令倾向于白牡丹,但一想到前阵子连王爷都会来他这个小地方逗留,如今不敢堂而皇之地偏袒。
至少需要村正这个证人到场,可是从漠梧村到城里,就算快马都需要半个时辰。
好在县衙平时还算清闲,没有那么多纠纷,他们在公堂这边继续等待,县令自己则跑回后衙去休息了。
公堂上就几个捕快守着他们。
“饿不饿?”
“不饿~”萌萌张开手,抱住白牡丹,蹭了蹭她的脸,“阿娘,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不担心。”白牡丹转头看向阮盛和阮贵。
两个人站起来了,揉着膝盖,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还频频朝外看,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人。
这事其实也挺简单。
阮贵失踪那么久,如果真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早就出现了。不然不至于分家的时候连一个铜板都没得到。
“我可以看一眼他的状纸吗?”白牡丹来到师爷的书案前,眉头一皱。
要知道就连林裳开的那个作坊里的纸张,一开始都是蜡黄的,需要用蒸馏和其他方法改良漂白。
可这张纸却白皙如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囤货,说不定还是从南方运来的东西。
师爷自然也认得白牡丹,倒还算客气:“白小姐,你可不能拿走,要是出了岔子,小的可担待不起。”
白牡丹点头:“我不碰它,您能拿起来给我看看吗?我指的是这张纸。”
师爷将纸张拿了起来。
很薄的纸,很细腻的材料。
“谢谢了。”白牡丹弯了弯嘴角。
赵村正终于赶来了。
继续开堂。
赵村正做事周密,不光自己来,还把汪氏和当年的稳婆都一起带来的。
“阮贵,做人可要讲良心,你离开阮家这么久,阮老太和阮老头去世的时候,你都没有回来。如今你却拿着你二哥的孩子,说成你的孩子,想来贪图白家小姐的钱财,还诋毁她的清誉,你居心何安?”
阮贵:“你们一个个的,就因为她有钱,才会这么说!”
赵村正气结:“阮汪氏是证人,稳婆是证人,我这个从小看着阮萌萌的村正也是证人。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你居然还颠倒是非,我看你不光是人被山匪劫走了,是脑子都被劫走了!”
阮贵仍然不服气,强行申辩,非说赵村正拿了白家多少钱,但抵不过县令的惊堂木。
“啪”得那一声,吓得外面议论喧闹的人也都素净下来。
“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喧哗?!证人证词确凿,此乃诬告!”
县令拿着状纸来到公堂外围,当众撕了他的状纸,告诫围观的人不要再诋毁白牡丹的清誉。
白牡丹冷眼看着这一切,扬起嘴角。
萌萌左看看,右看看,若有所悟。
本以为事情都结束了,都要退堂了。
阮贵却又生了事端。
“小的不服!”他抱住县令的腿,跪地磕头,“都说血浓于水,既然这孩子是阮家的,就应该还给我们!如今我爹娘,大哥也不在了,三哥在村子里当木匠,二哥和我都落得这般残疾,这孩子应该还给我们!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将孩子还给我们!”
“这……”县令回头看白牡丹和萌萌。
白牡丹正想发话。
萌萌拉住阿娘的衣摆拼命摇头,小眉头皱得紧紧的:“阿娘你快跟他们说,我是爷爷的孙女了。”
白牡丹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回答她:“可你若公开莫大人养孙的身份,就不能到处乱跑了。你还小,不懂这意义。”
“我懂的,大不了,我就在白家不走了~我不上街跟哥哥姐姐们玩耍了~就算要出去玩,也不然他们知道。”萌萌说得郑重。
白牡丹闻罢,悄悄叹了口气,对着赵村正蹲了蹲。
赵村正明白她想说什么,从怀中拿出了那份当时莫煅做过见证的契书,以及后来莫煅收养萌萌时写的信。
白牡丹朗声道:“县令大人有所不知,是否归还这孩子,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这孩子虽叫我阿娘,我只是暂时养着她。如今这孩子名义上的爷爷是莫大人!”
此话一出,县令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在场的除了汪氏这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萌萌身上。
“爹,大理寺是什么寺庙?这么可爱的妹妹被和尚收养了吗?”
“真是蠢,大理寺是京城里最大的衙门,审案子用的!”
“莫大人?是莫煅莫大人吗?听说当年他察觉了大辽刺客后,全家人都被细作坑害,喊冤入狱。没想到他居然回朝堂了!真是可喜可贺!”
阮贵吓得拉住了阮盛:“你没跟我说这个啊?你怎么不把这事告诉我?!”
阮盛摇头,茫然:“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县令睥睨他们:“你们还有什么诉求?”
两人不敢再说话,只给汪氏使眼色。
汪氏当然不会理他们。
以前见莫煅的时候,她就吓得全身发抖,这会儿在公堂上,大庭广众之下,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在很久以前就当作这个孩子被婆婆溺死了,现在的这个,随便白家小姐想怎么养,都跟她无关了。
退堂。
各回各家,公堂之前人去楼空。
阮盛被一个人领走了,倒是没像平时那样高调地坐马车。汪氏跟着赵村正他们也回去了,都没来跟萌萌说话。
这阮贵脚瘸了,胳膊看起来也断过,大概是没得到很好的治疗,如今看起来都是畸形的。
他腿脚不便,走路本来就慢。
等围观人群散开,他拿着拐子一步步地朝外走,没走几步,又被捕快给抓了回去。
白牡丹拿着师爷用的毛笔,弯腰伏案,奋笔疾书。
“大人,小的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关我?大人,小的冤枉啊!”
县令这会儿都疲了,摆手说:“你诬告白小姐,白小姐写了状纸,这案子过几天审,你先在里面呆几天。”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阮盛,你快来救我,你记得救你四叔!阮盛!”
阮贵被捕快一路拽进大牢里,叫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