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马上就到了祁泽赴约到辰月楼的日子。祁泽也按照约定,到了辰月楼王文昌预订的雅间里。
刚一打开房门,祁泽就看到王文昌那仿佛看到鬼的眼神,心中不由郁闷。
王文昌为何看到她是这种眼神?她长得很吓人吗?
看到那一袭靛蓝色锦服的清冷男子优雅地缓缓走到桌子对面,眼神还是平常的冷淡漠然,王文昌就感觉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想到这次过后,祁泽就要死了,才勉强逼迫自己镇定,深吸一口气后看向那淡然喝茶的清冷男子。
“我都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来。”王文昌吞了一下口水,嘴角扯出牵强的笑,声音微颤说道。
祁泽有些莫名其妙地抬眸看了一眼王文昌,缓缓开口道:“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额,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对于别人的邀请叙旧向来不屑,不一定会过来。哈哈。”王文昌声音微抖地干笑几声。
看着这副模样的王文昌,祁泽心中不由轻笑。这王文昌好像很怕她的样子,她做了什么让别人害怕的事情了吗?
她记得这王文昌好像还和祁哲觊觎过展诗,所以一直以为王文昌和祁哲是一个德行,欺软怕硬,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虽然她让祝余他们监视过这两人,但她是从来没有与王文昌正面相对过,只依靠着这两人的事迹猜测出王文昌的大致秉性。
如今看来和她猜想中的差不了多少,只不过这王文昌好像还不如祁哲。祁哲好歹还敢与她正面交锋,虽然每次都赢不了她,但胜在坚持不懈,没有自知之明。
这王文昌敢情好,连与她正面相对都不敢。
只见祁泽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本官确实甚少接受邀请,与人叙旧。不过王家少爷是二哥的小舅子,有这一层亲戚关系在,本官也会给王家薄面,来与王家少爷叙旧的。”
“哦,原来如此。”王文昌连忙接话道,害怕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以致于冷场。
“王家少爷的信上不就是这么说的吗?”祁泽轻饮一口茶水,“平时经常与二哥出去游玩,却很少与本官见面,所以想借此机会与本官热络一下。难道本官会错意了?此次邀请,王家少爷是有其他事情要与本官详谈吗?”
看着祁泽充满深意的眼眸,王文昌一时觉得心虚,连忙辩解道:“哪会有其他事情,就是在朝中共事多年,却不曾与祁兵部侍郎有过交际,而且还是祁兄的亲三弟,一时觉得有些遗憾,就写信给祁侍郎邀请来到辰月楼一叙而已。哈哈。”
虽是在努力辩解,但这样子就让人看出来是明显有鬼。祁泽也不在意,低头喝了一口茶后,说道:“是这样啊,本官与其他朝中大臣都有过交际,但与王家好像真的不多。王家在翰林院极有名气,本官心中向往,却不曾有机会与王家人相见。此次前来与王家少爷见面,也算是弥补了遗憾吧。”
“是吗?哈哈哈。”王文昌继续干笑几声道。
王文昌在努力地缓和气氛,奈何自己嘴笨,一见到祁泽硬是说不出话,平时用来哄女孩儿的那些花言巧语与油腔滑调愣是使不出来,也不敢去使。
再加之面前的人一直静静喝茶,面上毫无笑意,虽然平时就是这个表情,但王文昌还是吓得说不出话。
祁泽平时本就话少,很少在公共场合讲话。
一时间这两人竟是没有一个人开口,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王文昌看着祁泽淡然自若喝茶的模样,心中不由后悔。
他怎么会想不开与祁泽见面呢?虽然王家要与西魏太子联手惩治祁泽,但为何是他来啊。祁泽这模样一看就话少,肯定容易冷场啊,但他是真的说不出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虽然王庸是给他安排了迷药,只要把这个迷药下在茶水里,让祁泽喝下去。等迷晕了,他就离开。过不了多久,赫连皓就会来到这个房间,那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但他还是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个机会下在茶水里。刚刚想下来着,但奈何胆子太小,一直不敢。迟疑犹豫之时,祁泽已经来了。王文昌不由急得手心沁汗,袖口中的迷药此时也莫名变得滚烫。
想到他这是把人送到别人床上,还是两个男人,王文昌一时就感觉极其不舒服,有些反胃。
赫连皓怎么会看上祁泽呢?仔细看看,祁泽确实长得挺好看的,行为举止高贵优雅,侧脸白净如玉,线条精致优美,包括眼睛轮廓也极其好看,只是那双冷淡的眼眸微转过来正看着他。
“王家少爷为何一直看着本官?莫非本官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祁泽出声冷淡道,眸中带着丝丝冷意。
“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有些出神而已。哈哈。”王文昌这才发现他已经盯着祁泽半天了,看一个男人看半天,心中瞬时也有些尴尬。
“哦?王家少爷这是在想什么事情?竟如此出神。”祁泽温凉的声音传出。
王文昌总不能说是在想怎么除掉你,所以只能嘴角带着牵强笑意,回道:“也没什么,只是生活中的一些琐事,不值一提。”
祁泽看了王文昌半晌,问道:“王家少爷是有什么事要与本官说吗?如果没事的话,这叙旧就到这里吧,兵部还有一些事情急需本官处理。怒不奉陪。”说着,祁泽就要站起身离去。
“哎哎,祁侍郎别走,我就是有事情要与祁侍郎说的,定不会浪费了祁侍郎的时间。”见祁泽要走,王文昌急着阻拦道。
这人走了,计划还怎么实行下去?心中一急,袖口的迷药也小心翼翼地偷偷拿了出来,牢牢攥在手心里。
“什么事?”祁泽顺势坐回原位,出声问道。
“就是关于我姐的事,姐姐已经嫁到祁家有一段时间了,听说过得不太好,所以想请祁侍郎多加照顾一二。”王文昌连忙找了一个借口糊弄说道。
“关于王家小姐的事,本官也知晓一些。不过这属于我二哥的私事,本官这个做三弟的着实不好说些什么。若王家少爷真心想让令姐过得好一些,不妨亲自去找二哥,凭借着王家少爷与二哥的交情,相信二哥会好好对待令姐的。”
王荣欣的近况,祁泽当然是知晓的。她使计让王荣欣嫁到祁家,自然会对王荣欣与永宁公主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祁哲不喜欢王荣欣,对于王荣欣与永宁公主之间的争吵充耳不闻,祁琛也懒得去管此事,放任两个女人在祁府争吵。
女子会更在意一些生活琐事,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两人争吵的导火索。每天祁府的丫鬟们几乎都能看到两个穿着鲜丽,长相明艳的女子在花园中争吵的模样。
而每次都是王荣欣气鼓鼓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对着房间里的摆设砸了又砸。祁府每天送到二房的瓷器都是一堆一堆的,清理出来的破碎瓷器更是一堆堆地往外搬。
本来祁远对于这种情况很是不耐,但如今朝中局势紊乱,祁远无心操劳后院之事,只能让李氏多去管管。李氏刚开始也想去管,有时就会去找赵氏一起,两人一起训斥王荣欣。
但王荣欣本就不讲理,赢不了永宁公主,还能赢不了李氏和赵氏?所以每次都是李氏和赵氏气鼓鼓地出来,时间一长,两人就懒得管了。
赵氏本就对这个儿媳妇不喜,这下算是彻底放弃了。只要没有对祁哲不恭敬,其余的都是小事。
而且祁府家大业大,还真不差那些钱,所以祁府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对此事保持着沉默态度,谁也不管谁。
祁泽看到这种情况,只是淡淡一笑。如今这种情况已经在她的预期内,但王荣欣嫁到祁家的作用可远远不止这些啊,之后会更有意思。
对于王文昌的话,祁泽一听就知道只是个借口。如果真的想让王荣欣过得好一点,那王文昌就会亲自找祁哲说,而不是对她说。更何况王文昌明知道祁哲是他的姐夫,还与祁哲一起去倚君楼喝花酒。
王荣欣有这样为她考虑的弟弟,估计心里都快要为之感动得痛哭流涕了。虽然王荣欣也不怎么喜欢祁哲,但这不代表她希望祁哲去倚君楼消遣啊。这要是被外人看到,她这个做正妻的也面上无光,心中更是气愤。祁哲这么做就好像是在对世人说,他的正妻王荣欣还不如倚君楼里的妓子让人快活。
虽然祁琛也不喜欢永宁公主,但好歹祁琛洁身自好,从来不去倚君楼这种场所。所以永宁公主借此整日嘲讽王荣欣,王荣欣心中更是对祁哲的厌恶增添了一分。
王文昌听到祁泽如此回答,就知道祁泽这是明白他在糊弄人,所以祁泽也拒绝地彻底。但王文昌心中只是尴尬一瞬,丝毫没有对王荣欣的愧疚之感。
“祁侍郎说得对。”王文昌干笑道。
祁泽也掩下眸中深意,看来这王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无情。王荣欣已经过上这种生活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不帮忙就算了,还把她往深坑里推。
一个对此视而不见,还回信劝着王荣欣安于现状,害怕因此连累到王家,一个带着自己的姐夫一起喝花酒,还用着此事去糊弄别人,心中根本没有当回事。
虽然王荣欣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在这事情上还是挺可怜的,也许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王家少爷可还有事要说?如果无事,那本官就先行离去了。”
当王文昌正在想着怎么把手里的迷药下到茶水里时,就听到祁泽说出的话语。
“别着急走,祁侍郎,我自然是有事要说。”王文昌连忙出声阻拦,心中十分着急,感觉脑袋一片空白,想说出什么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看到祁泽身后的窗户外,有一只翠鸟正叽叽喳喳地叫,就伸出手指,用着惊奇的表情说道:“看,那是什么?”
祁泽也顺势回头看去。
其实王文昌的计谋真的很拙劣,刚刚他手心里一直攥着一包药,她自然也看到了。但为了能让计划继续实行下去,她只能给王文昌一个下药的机会。毕竟还有赫连皓在,逃避是不可能了。
虽不知道下的是什么药,但她最擅长的不就是暗中调包吗?当时在永宁公主之事中,她用这种方法两次坑到了祁琛,所以这个方法她用的还是很顺手的。
“本官没看到什么,只有一只翠鸟而已。”祁泽用余光看到王文昌手忙脚乱地在一个茶杯中下完药后,就扭过头说道。
“对,只是一只翠鸟而已。那只翠鸟羽毛色彩鲜艳,还是挺漂亮的。”王文昌暗中手蹭着裤腿,擦掉了手心上的冷汗说道。
“确实挺漂亮的。”祁泽很给面子地说道。
王文昌以为祁泽没有发现出什么,就暗中松了一口气。
“如此,祁侍郎不如饮下这杯茶水,辰月楼的茶口齿留香,也是茶中精品。”王文昌端着那个下药的茶杯递到祁泽面前笑道。
祁泽低头看着那个茶杯,抬眼瞥了一眼王文昌,仅仅是看着那茶杯却不动手。
“祁侍郎,怎么……”王文昌仔细看着祁泽的反应,奇怪出声道。
“没事,只是茶杯脏了。”
虽然祁泽说的淡然,但把王文昌吓了一跳,他还以为祁泽发现什么了呢。
“既然脏了,那我再拿一个新的茶杯。”王文昌转过身就要去茶几上再拿一个新的。
刚伸出手,就听到背后那温凉的声音。
“不用了,这精品茶自然是需要品的,无论茶杯是否脏了,也不影响我们品茶的心情。”祁泽的眸中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深意,“你说本官说的对吗?王家少爷。”
“对,这茶就是需要品的,只有慢慢品才能品出味道来。”王文昌连忙回到座位上干笑应和道。
“那本官与王家少爷一起品茶。”祁泽端起手中茶杯说道。
“好,一起品。”
王文昌心中终于松了口气,祁泽这是要喝进去了?那他的任务也就成功了。祁泽这气势真是太吓人了,幸好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祁泽了。
心里想着,手端起茶杯就顺势喝了下去。刚放下茶杯,就觉得脑袋晕乎,连面前的人都有些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到对方放下茶杯,静静地看着他的反应,似乎对于他要晕过去的样子并未感到意外。
这时,王文昌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这个反应不就是中了迷药的反应吗?这迷药他是下给了祁泽,怎么是他中招?莫非是祁泽偷偷换掉了?
还不等王文昌仔细想明白,就已经身体无力,脑袋不清醒,上身直接顺势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看来是迷药了。”祁泽看着王文昌的反应,淡淡出口道。
就在刚刚王文昌转身之际,她趁机调换了茶杯,总不能真的让赫连皓得逞,只能委屈一下王文昌了。
因不知道赫连皓什么时候会到,为以防万一,祁泽把王文昌扔到旁边床上,背部朝上,掩住了王文昌的脸。看四周并没什么可疑的情况后,就立刻走出了雅间房门。
关上房门,祁泽抬脚朝着那熟悉的隐蔽雅间走去,打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事情办好了?”里面椅子上那一如既往的慵懒男子问道。
“嗯,还是老方法。”祁泽边说边走到阙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老方法?”阙煜笑出声,“又是偷偷调换?”
祁韶仪这丫头算是把狸猫换太子的招数玩到了极致,在永宁公主一事中,用了两次这种方法都坑到了祁琛,这次又来坑这个王文昌了。
青年说的轻佻,但女子丝毫不见尴尬,“招数不在新,在于用的得当。”
阙煜只能跟着点头,表示认可。
“赫连皓应该马上就要来了吧。”祁泽看向能望到京城大部分景象的窗外说道。
幸好阙煜的这房雅间位置高又隐蔽,用来偷偷观察别人的动向最合适不过了。而辰月楼的大门就在视线正中最明显的地方,只要赫连皓一来到辰月楼门前,就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是要到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阙煜托着下巴,看向窗外辰月楼大门前人来人往的景象慵懒说道。
祁泽闻言凝神仔细看着大门前的动向,争取不放过有关赫连皓的一点线索。
“喏,这不是来了。”片刻后,阙煜盯着那个身影,嘴角勾起说道。
祁泽顺势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明显不同于南楚服饰与相貌的健朗男子。
只是这名男子面色酡红,眼神混乱,脚步踉跄不稳,面上带着要得逞的醉笑,两旁还有西魏奴仆在尽力地搀扶,唯恐这名男子醉倒在地。
“你们松开本宫,本宫的酒量一向很好,不会醉得跌在地上。我们西魏男儿怎会被酒醉倒?你们都松开。”男子拿起手中的酒壶顺势喝下几口,把身旁的两位仆从推开,醉醺醺地向前走了几步。
两位仆从似乎不放心,走上前急着出手搀扶。但还没扶住男子的手臂,就又被男子一把推开。
“本宫可不会醉,今天是祁泽的死期,本宫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本宫高兴。”赫连皓踏上辰月楼的台阶,转身挥着手命令道:“你们都回去,辰月楼就在眼前了,别耽误了本宫与那小美人尽兴。都回去。”
两位仆从无法,相视一眼后,弯腰恭敬道:“是,殿下。”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赫连皓身体不稳地走进辰月楼,嘴角带着猥琐笑意,“小美人,本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