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生阁,祁泽正听着苍术的汇报。
“你说什么?王文昌……不举了?”祁泽停下手中正在批阅的公文,抬头惊讶道。
“是的,主子。”苍术弯腰拱手道,“而且王庸还找了几个倚君楼的妓子进府,想要再试一试,但结果还是不行。”
没想到这种事的影响力还挺大,当时她只为逃过赫连皓的计划,就拿王文昌当顶包的而已。知道王文昌会因此受到不小的惊吓,但没想到竟是给吓得不举了。这还真的在她意料之外,不过也倒不影响她的计划,不举就不举吧。
“王文昌不举也好,这样王庸就会把心思用在王文昌身上了,地方上官员补缺的事情也就更方便我们调查。”祁泽思考片刻后,抬头道,“说起来,王家背地里把培养的门生进行官员补缺的证据,你搜查的怎么样了?”
“属下派去的人已经在大范围的搜查了,只需要一段时间,应该马上就会有消息了。”苍术如实回道。
“再等一段时间是吗?”祁泽手指敲着书案,开始思考着,片刻后抬头道:“那让我们的人加快速度,我这里可以想办法再拖延一下时间,务必在王庸发现之前把搜查好的证据交到我手里,不可出任何差错。”
“是,主子。”苍术抱拳应道。
王家早在之前就已经开始官员补缺,而那时昭正帝身体健康,王家就敢明目张胆地给慕容晟培养势力。所以打倒王家最好的办法就是搜查到官员补缺的证据,并交到昭正帝手里。
昭正帝虽如今年老体弱,但对于这种明晃晃的会威胁到他江山社稷的行为绝对不会姑息。既然对手早就露出了他的把柄,那就为她所用吧。
慕容晟想要在地方上培养势力,那她就在这势力未形成之前斩草除根,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祸患。王家这个慕容晟的爪牙,绝对不能留下。
“让我们的人继续监视着王家的情况,只要发现有一点异样,就过来汇报。”祁泽低下头重新翻开公文,随口说道,“若是无事,你可以下去了。”
“是,……嗯,主子,属下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平常苍术听到祁泽的吩咐都会立刻退下,但这次却是没有退下,而是抬头疑惑地想问一个问题。
问题?祁泽抬头看着苍术疑惑的小眼神,便又低下头批阅着公文,随口说道:“什么问题?问吧。”
“嗯……”苍术半蹲下身,双手扒在书案边沿上,眼睛看着一个金丝装饰的深褐色精致小木盒,虽现在是白昼,但里面装着的夜明珠泛着淡淡银辉,如皎洁圆明,其中仿佛盈着清光流水般静静流淌,不沾一丝污秽。
“属下就是想问这个夜明珠是从哪里来的,在很早之前属下在江湖上做任务时,还是去过东滕的,也见过很多各式各样的夜明珠,但都没有这一颗颜色通透明亮,这一看就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苍术微歪着头,用着他的大眼睛看着夜明珠说道。
“精心挑选?”祁泽一愣。
她知道这颗夜明珠千金难求,恐怕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的,但还不知道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这颗夜明珠纯粹干净的颜色很难见到是吗?
“对,这般明亮的颜色在东滕都是少有的。由此可见,送给主子夜明珠的人一定是个很细心的人。”苍术接过话说道。
“细心?”祁泽不由提出疑惑,阙煜吗?他还是算了,这家伙与细心两个字根本就不沾边。
但苍术认真回答道:“嗯,因为只有细心,才能挑选出这种夜明珠送给主子。这夜明珠发出的光与主子还真像,皎洁明亮,一尘不染。”苍术抬起头笑着对女子说,“这个人一定是把主子放在心上了。”
放在……心上吗?阙煜吗?他把她放在心上了吗?
祁泽有些怔愣,可苍术还在好奇,“那会是谁送给主子这种礼物呢?这夜明珠一看就价值不菲,能送给主子这种礼物的一定是主子很熟悉的人吧。”
“算比较熟悉吧。”祁泽回过神淡淡道,“他不过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而已。”
听祁泽这么说,苍术倒是有些意外,扭过头看着女子旁边悉心放置的夜明珠说道:“可主子把它放在身边,还每天细心擦拭。可以看出,主子对那个人并不是很讨厌嘛。”
这番话让祁泽有些呆怔,她其实并不讨厌阙煜是吗?她为什么会把他送的夜明珠放在身边,还会细心擦拭?她自己也说不明白,或许只是因为夜明珠干净的颜色让她不忍蒙尘。
经苍术这么一说,好像阙煜这家伙确实不是让她很讨厌。可这家伙总是喜欢逗弄她,明明就属他最讨厌了。
正在祁泽暗中咬牙切齿时,就听到苍术那欠揍的声音。
“明明不讨厌人家,还偏说讨厌人家,主子你就是一点也不坦诚。”
苍术刚刚说完,就感觉到面前的人用那冷冷的眼神正死盯着他,立刻面上的笑容凝滞并迅速消散。
“那个,主子啊,你别生气,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哈哈”苍术尬笑几声说道。
祁泽也懒得与苍术计较,看苍术认错,就拿起笔继续看着书案上的公文。
可苍术还在八卦,“主子,王文昌不举之事倒是提醒了属下。主子向来与女子交流甚少,自从许家小姐嫁到姜府后就更是没有与女子说过话。而主子也对女子不冷不热的,到现在也没一个红颜知己。大少爷二少爷都成亲了,但主子从来不提成亲之事。属下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主子不愿与女子亲近呢?”接着便靠近,小声问道:“是不是主子有什么口不能言的隐疾啊?莫非……是像王文昌一样不举了?”
祁泽:“……”她不举?
想起平时祁泽与女子很少接近,虽然院子里有展诗,但两人也没有很亲近的举动,仅仅只是保持着主仆关系。这就让苍术有些疑惑,也很着急,连祁琛和祁哲都成亲了,但自家主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祁琛和祁哲还都有通房丫鬟,自家主子却一个身边伺候的都没有。算算祁泽的年龄,也是到了应该与女子亲近的年龄了,却不见祁泽有一点这方面的行动。
之前他就担心,但因为有许幼宜和展诗,他还是放下心了。但最后许幼宜嫁到姜家,展诗和祁泽一点进展都没有。虽说祁泽性格冷淡,但都到这个年龄了,也是时候接触到男女之事了。
但祁泽对这方面没有表达出半分欲望,苍术就觉得应该是有什么口不能言的疾病,祁泽自个儿不好意思说。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苍术就不由跟着操心。
见祁泽抬起头正静静地看着他,苍术就面带着安抚的笑意,抚慰道:“主子,你放心,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只要肯治,还是能治好的。”然后就一脸贱笑,“要不要属下去倚君楼为主子找几个活儿好的偷偷送到房间里?属下挑的女人,主子可以放心。如果主子嫌倚君楼里的女子不干净,属下可以找几个干净的,定会让主子满意的。只是……不知道主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啊——”
半晌后,在浮生阁中响起了一阵惨绝人寰的嗷叫声,声音之大直冲云霄,吓得树上栖息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同时这声音把正在准备午膳的展诗给吓了一跳,手中的茶盘子差点因为手抖掉落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苍术大人怎么这个声音?”
旁边的祝余顺手接过展诗手中的茶盘,镇定说道:“没事,估计又是嘴欠,被主子给打了。”
展诗摇着头连连叹息道:“唉,不知道苍术大人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毛病?”
“怕是改不掉了。”祝余冷静回答道。
在房间里,祁泽站起身,一手撑着书案,一手抬至半空,正冷冷地看着被砚台砸到地上七荤八素的苍术。
你才不举,你全家人都不举,敢说她不举。
“还不快去监视王家,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宰了你。”祁泽紧咬着牙冷声命令道。
“……是。”
许久之后,空中响起一个虚弱断续的应声。
当王荣欣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后,就坐在茶桌旁的椅子上,用手支着额头,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本来祁家的日子就已经让她烦心,谁知王家还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唯一的男丁不举,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她就王文昌这一个亲弟弟,如今还不举,这以后的娶妻生子该怎么办?想想就觉得头疼。
正在王荣欣心情烦闷时,就看到连翘急忙从门外走进来,嘴里焦急说道:“二少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难不成还让本少夫人亲自去迎接?”王荣欣立刻放下支着额头的手,语气不耐地大声回道。
祁哲这从倚君楼回来,不用想肯定都是醉醺醺的。哪一次他从倚君楼回来不是身上满是酒味,面色酡红,脸上还带着痴笑,嘴里还说着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她看到他这样就心生厌烦,那是看都不想看一眼,更别提去迎接他了。
“可……可二夫人让二少夫人前去迎接。”连翘面露为难道,“说二少夫人是二少爷的正室夫人理应前去接应。”
连翘说完低下头,王荣欣气得一手拍着桌子上。
好你个赵氏,之前她刚嫁进来时,赵氏就直接摆明态度,说娶她只是迫不得已,王家的家世与祁家没法相比,当然王家的嫡女也是配不上祁家的嫡子。但嫁都嫁进来了,祁家也只能接受。
只要一有时间,赵氏就带着李氏一起过来,说祁家的儿媳应该遵守的礼仪和三从四德,孝敬公婆,尊敬丈夫,这都是些最基本的。在阙喜堂用膳时,女子不能发表任何言论,更不能当面顶撞。
李氏和赵氏说的热火朝天,但王荣欣只有厌烦。只要两人一来,王荣欣就说话顶回去,让两人又气呼呼地回去。永宁公主她说不过,难道李氏和赵氏她还说不过?
刚开始王荣欣的确到阙喜堂用过膳,因为祁远说王荣欣身为二房的正室少夫人理应到阙喜堂用膳。王荣欣一开始并不想去,因为又会见到那令人厌恶的永宁公主,但奈何要在祁家混日子也只能前去。
在阙喜堂时,永宁公主整日缠着祁琛,趴在祁琛怀里不下来。祁琛也只是面带隐忍的笑意,任由永宁公主抱着他。看得祁远生气地把拐杖多次敲在地上,而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不能训斥。
王荣欣看着这一幕,就不由心中暗笑,默不作声。看来永宁公主是真的喜欢祁琛,还整日缠着祁琛。要不是因为永宁公主那皇室身份不敢招惹,祁远和祁琛才不会这样隐忍。
永宁公主嚣张跋扈,但在祁琛面前却如小绵羊一样娇柔依人,不得不说祁琛还真是有本事的,能降住永宁公主这样的恶女。
一想到祁琛优秀出色,精明过人,但祁哲却是整日流连于烟花场所,不务正业,王荣欣就一肚子气。
同样是祁家子弟,怎么差距能这么大。看他嫁了个什么货色,与祁琛不能相比,与晋王更是天差地别。心中做过对比,王荣欣更是对祁哲一点好感都没有,正好祁哲也不喜欢在她屋子里过夜,王荣欣也乐得自在。
就这副德行的祁哲,还想让她去接应,想得倒是美。
“即使二夫人说了又如何,本少夫人就是不想去,她又能奈我何?”王荣欣不看连翘为难的脸色说道。
“……二少夫人还是去吧,因为……”连翘话没说完,就为难担心地回过头看向屋外。
因为什么?王荣欣发怔地顺势看向屋外。
“子扬你慢点,怎么又喝醉酒了?喝醉酒也不通知一下为娘,让为娘好派人去接你。真不知道我们祁家是娶了一个什么儿媳妇,丈夫在外喝醉酒,差点回不到家,竟然还不过来迎接丈夫。我可怜的子扬啊,看娶了个什么骄纵无礼的媳妇。”
此时,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担忧心疼而又带着埋怨的声音,发出声音的人还十分小心地搀扶着一个脚步踉跄,浑身酒气的男子,旁边还有一群仆从小心伺候,正缓缓地朝屋内走来。
王荣欣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那个让人厌恶的赵氏。
这个赵氏真是对祁哲掏心掏肺的好,什么事情都护着祁哲。也不想想祁哲这是从什么地方喝醉酒出来的,出去玩女人喝醉酒当然不会通知你,难道还要通知给你让你去拦着他玩女人?
什么叫做娶了个骄纵无礼的媳妇儿,明明是祁哲有错在先。已经成家立业,在翰林院担任要职,竟然还整天去倚君楼沾花惹草。难道出去玩女人还要她这个正室夫人笑脸相迎,嘘寒问暖?也不看看你儿子什么德行。
王荣欣气得握紧双拳,愣是坐在茶桌旁不出去,等着赵氏把祁哲扶进来。
赵氏看王荣欣真的不出来,气得火冒三丈,小心搀扶着祁哲走进房间后,就瞪着王荣欣吼道:“好啊你,你的丈夫在外喝醉酒,你竟然还不出来迎接。连本夫人传话让你来你都不来,王荣欣,你这是要造反吗?”
王荣欣也不甘示弱,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回道:“明明是祁哲自己不务正业,去倚君楼喝酒,凭什么让本少夫人去迎接?他那么喜欢倚君楼里的妓子,怎么不让那些妓子把人送回来?还偏让本少夫人亲自去,本少夫人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赵氏似乎没想到王荣欣会这么说,立刻怒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倚君楼里的妓子都是些什么人,专门侍候男人,身子肮脏,身份低贱,又怎能带到祁府?好歹我们祁府是高贵的世家大族,又岂是那些妓子能踏进来的地方?”
“原来你也知道倚君楼的那些妓子是个什么肮脏货色,那祁哲去倚君楼你还不管不顾。还竟然来埋怨本少夫人不出去迎接,丈夫出去喝花酒,我这个做妻子的怕丢人不肯去,你又能拿我怎么办?”王荣欣反唇相讥道。
“你……你这是要翻天了呀。”赵氏气得浑身发抖,“丈夫出去喝花酒再怎么不对,你这个妻子不及时慰问就罢了,竟然还对丈夫冷嘲热讽,这就是你的不对。更何况,子扬才几岁,刚刚及冠成家立业,管不住自己怎么了?出去喝点花酒怎么了?公务繁忙,就不能出去放松一下吗?啊,到底怎么了?让你这个妻子出去迎接都这般不乐意,看看你们王家养出来了个什么女儿。”说到最后,赵氏还气得翻了个白眼。
他们王家怎么了?王家养出来个什么女儿?骂他们王家不好,你们祁家又有多好?祁哲都几岁了还能管不住自己?什么叫做刚刚及冠成家立业,既然祁哲都已经成家立业了,还能这般游手好闲,毫无责任感,这能怨她吗?
王荣欣被这番歪理邪说气得说不出来话。
现在看来,这祁哲还不如祁泽呢。好歹祁泽尚未及冠就已经是兵部侍郎了,虽然看起来凛若冰霜,不懂得怎么心疼女人,但人家洁身自好,院子里十分干净,不像祁哲满院子都是通房丫鬟和侍妾。
有这种丈夫,她这个正室夫人也丢脸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