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兄弟二人很久没有一起说过话了,今日我们就好好说说话如何?”
慕容晟闻言怔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缓缓回头看着骑在高马上的慕容脩,眼睛难掩震惊。
“慕容脩?”
看到慕容脩身后的军队,慕容晟更是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有军队?你明明没有兵符。而且你竟然不在晋王府,还带着军队来到了这里,这情况明明就是……”知道了他的全部计划,所以才能畅通无阻地来到这里。
慕容晟觉得他说不下去,不由深思。
可是是谁告诉了他的计划,慕容脩再聪明,也绝对猜不到他的意图才对。莫非是他忽略了什么?什么地方出了错误?
西魏统领和东滕统领也眼含震惊,不敢相信。这与计划中的不一样啊,不是应该趁机把慕容脩杀掉,他们与慕容晟演一场戏后便撤军离去。
怎么慕容脩也带着军队过来了?难道是慕容晟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
同时,在东滕馆舍中,夏侯彦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你说什么?”男子停下抚摸着怀中美人脸庞的手指,愕然道:“慕容脩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并领兵去了正阳门。”
正在行礼的仆从吓得身子一颤,艰难说道:“是,这是陆统领传来的消息,慕容脩的的确确领着兵去了正阳门,而且看样子士兵人数好像还不少。”
陆统领就是东滕统领,因其才干突出,忠心耿耿,就被东滕皇帝委派过来,顺便与夏侯彦取得联系,等得到东滕应有的南楚城池后,就一起回国,所以东滕统领传的消息绝对不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夏侯彦尚未回过神,依旧不敢相信,嘴里念念有词:“慕容脩这明摆着就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才能及时做出反应带兵。但我们做得如此隐蔽,慕容脩又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战略部署的?”
思考了半晌后,夏侯彦问向对面的男子:“祁琛,可是有人从你那里打探出了什么消息?要不然慕容脩怎么会知道我们要起兵造反的事。”
坐在对面的祁琛听此消息也一时诧异,看夏侯彦质疑他,就抬头道:“微臣最会守口如瓶,绝对不可能有人从微臣这里打探出消息。而且慕容脩能带兵前往正阳门,肯定是知道了我们的军队部署,所以他手中一定有军队布防图。而这军队布防图除了太子殿下,就只有东滕太子你手里拿着了。”
夏侯彦听祁琛来怀疑他,就有些气愤,但还是保持着一丝理智。
其实祁琛说的没错,慕容脩能带兵去正阳门,一定是掌握了军队布防图。而这布防图,只有他和慕容晟拿得有。
慕容晟一直都在地方上暗中筹备,并不在京城,所以一定不是他。但不是慕容晟那里出了错误,难道是他这里出了错误?
沉思片刻后,夏侯彦回驳道:“不可能,本宫用的都是从东滕皇宫中带来的人,不可能会出现叛徒。况且军队布防图本宫派的有人严密看管,绝对不会有人偷盗。”
虽然夏侯彦如此肯定的说,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慕容脩的确有军队布防图,这让向来做事谨慎的祁琛出声提醒道:“东滕太子的话微臣当然是信的,但慕容脩的手中确实有一份布防图,不是太子殿下的,就是东滕太子你的,所以东滕太子还是拿出来确认一番的好,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夏侯彦闻言也点了点头,派仆从把布防图拿了上来。
只见仆从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紫檀木盒子,并十分仔细地轻轻放在桌子上后快速退下。
夏侯彦看了一眼木盒,就顺手打开,低头看了一眼后,把木盒开口转向祁琛的方向,说道:“军队布防图还在,所以并不是本宫出的问题。”
看到木盒中静静躺着的图纸,祁琛也有一瞬怔愣,不是夏侯彦这里出的问题,那慕容脩又怎么会带兵前往正阳门?这个举动分明就是掌握了布防图,莫不是他猜错了?
正在祁琛思考之际,就看到夏侯彦拿出木盒中的图纸,并皱着眉头,眼神深沉地看着其中的一角。半晌后,夏侯彦抬起头,神情略带惊讶呆愣,声音异常阴沉生冷,让人不由心中生寒。
“这个布防图,有人动过。”
虽是轻轻说出口的一句话,却让祁琛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两人同时沉下眼眸,紧紧咬牙。
看来问题所在之处找到了!
夏侯彦轻捻了图纸的一角几下,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说道:“为避免有人乱动,本宫就在这纸上的一角放了细粉。可现在这细粉不见了,这分明就是有人背着本宫动了军队布防图。”然后咬咬牙接着道:“可本宫府里都是东滕人,还有谁敢有这胆子动本宫的东西。”
祁琛也冷静了下来,提醒道:“殿下的府里不全都是从东滕皇宫中带出来的人,也有一部分是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然后眼神微冷,直勾勾地盯着夏侯彦怀中的美人,“这位姑娘,你说我说的对吗?不,我不应该这么生疏地喊你,毕竟我们曾经见过一面,而且就在浮生阁附近。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是祁泽的女人。”
这时候,祁琛终于想起来从什么地方见过了。当时就在浮生阁的附近,这女人是在采花,却被祁哲给骚扰了,所以她就朝着浮生阁的方向逃离了。而他也仅仅只是看了一个背影,并猜测出她是祁泽的侍妾身份。
虽只是一个背影,但这般纤细曼妙的腰身,一看就知道是个绝色佳人,所以他也就记住了。
如今再看到,也就不难认出了。
展诗闻言不由身体僵硬,睁大眼睛,脊背紧绷地轻趴在夏侯彦的肩头上,不复之前的柔若无骨。
感觉到男人散发出的冷意,仿佛在压抑着鼻腔,让人喘不过气,心中也为此感到恐惧。
“哦,本宫的小展诗原来不只是伺候过本宫一个男人啊,怪不得这么会讨男人喜欢,原来是祁泽调教出来的。”男人危险的气息靠近,让女子浑身发颤,“还真别说,祁泽调教出来的,就是对本宫的口味,让本宫爱不释手呢。来,小妖精,再亲一个。”
男人紧捏着女子的下巴,嘴唇缓缓靠近,却被女子十分厌恶地推了过去。
“你滚开!”
夏侯彦眼神发冷,紧抓住展诗的皓腕,声音阴冷道:“在床上那么会伺候男人,现在装成这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给谁看。”说着话,还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倒在了展诗的手指上。
看到白玉般的指尖逐渐染红,夏侯彦的眼神寸寸泛冷,“果然是你动了军队布防图,你这个贱女人。”
说罢,还打了展诗一巴掌,那极大的力道一下子把人打翻在地,白嫩的脸庞瞬时变红,高高肿起,还隐约可见嘴角的血丝。
因突然被打,力道极重,女子竟一时没有爬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喘息几声,手抚住脸上的痛处。
看着那发着艳红的指尖,祁琛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东滕皇室专用的细粉,平时无色无味,但一旦沾上水就会变红。是东滕画师为了画出更妖异出彩的画作讨好皇家人而用的,没想到竟被夏侯彦用到这个地方。
高大的男人一步步走向弱小无助的女子身旁,女子害怕地身子不停往后缩,这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由生出恻隐之心。但房内的两个男子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祁琛只是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出口阻拦。
夏侯彦走到展诗身旁,一脚踩下女子的玉指并狠狠碾压,仿佛之前的甜言蜜语都是一场笑话。纵然十指连心,痛得女子直冒冷汗,但贝齿紧咬着下唇,愣是一声都没吭出来。
“呵,还挺能忍的嘛。”夏侯彦冷笑一声,眼神发狠,“本来本宫是带着夏侯霏来南楚引诱慕容脩的,谁知慕容脩没有中招,反倒是本宫中招了。还真的让人打探出了消息,盗走了布防图,最后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还了回来,终日打鹰却被鹰给啄了眼。”说话间,脚上力气不断加重,并蹲下身欣赏着女子愈发痛苦的神色,赞赏道:“本宫的小展诗,你果然是好样的,这张脸对男人而言还真是一种诱惑,连受疼的样子都这么美,本宫也想不通祁泽怎么会舍得把你这样的美人拱手让人呢。”
展诗努力压制着眼角欲要滴落出的泪花,声音嘶哑着抬头道:“不是公子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哟呵,都到这时候了,还挺护着他的嘛。”夏侯彦轻嘲一笑后,伸手从展诗怀中掏出一支海棠花簪,像是在看一个很可笑的小玩意儿般,出声嘲讽道:“这是他买给你的吧,平时经常看你很珍惜地紧握着它,却一直不肯戴。难道是本宫不配看到你戴着这花簪的模样?”
展诗睁大着眼睛,伸手就要夺过来,却被男子轻轻松松地给绕了过去,几个回合后,展诗放下手,抬眸道:“你就是不配。”
“呵,本宫不配是吗?”夏侯彦轻笑一声,“但展诗这副好面容若是戴上这花簪肯定很漂亮,祁泽的眼光还真不错。会挑花簪,更会挑女人,尤其是配得上这花簪的女人。你这么护着他,不就是因为他给你的宠爱吗?你说,如果你这张漂亮的脸不再,那祁泽还会宠爱你吗?”然后,男子脸庞靠近,声音轻缓,“本宫还真想知道呢。”
只听到一个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往日娇媚的脸庞上立刻多了一条粗长的血痕,从耳根延长到嘴角,几乎占了大半张脸,似一条丑陋蜈蚣般盘踞在女子的脸上,伤口处还往下流着鲜血。猛然间看过去,甚是吓人。
但男子很是满意,看着花簪尖端滴下来的鲜血,似情人般在女子耳边低语:“小展诗,花簪不一定是用来戴的,还能如此用。这样,不只是本宫不配看,连你也不佩戴上,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男子狞笑着站起身,松开了早已被脚踩得血肉模糊的手指,把手中的花簪随意摔在地上,断成两截。
“来人,这屋里的女人赏给你们了,给本宫带走,别让她脏了本宫的地板。”男人冷漠的声音出现,引得屋外的仆从们打了一个激灵,纷纷谢恩道:“谢殿下赏赐。”
随着女子被众多仆从搬到庭院,之前在泗河城噩梦般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又刮着大风,割在人脸上生疼。大雪纷飞,似要遮住人的双眼。
只是等到将要闭上双眼之时,女子隐约间看到一棵海棠树,风雪不再,黑乎乎的天空中也划出一片亮光,圆月当空,淡淡的银光洒在一树绽放的海棠花上,柔嫩绚丽的花瓣上似有流水凝结,只是无法滴落。花瓣下,一支海棠花簪格外耀眼。
忽有秋风袭来,满树的缤纷落下,花簪也禁不住吹拂掉落在地,摔成两段。
公子,展诗好痛,脸痛,手痛,身上也痛,真的好痛!
原来海棠花是会凋零的,永不凋零的海棠花,展诗恐怕守不住了!
祁琛瞥了一眼庭院中的乱象,便又扭过头去,心中不由琢磨起来。
祁泽的女人在这里,还盗走了军队布防图,所以慕容脩拿着布防图去了正阳门。可慕容脩的军队是从哪里来的?
如今想要带领一支军队,就必须要有兵符。假的兵符太子拿走了,那慕容脩难道还拿得有真兵符?可祁泽自己都不知道真兵符在哪里,在当初北朔边境围攻之时,祁泽的反应也不像是在说谎,他的确不知道真兵符的去向。
但慕容脩又确确实实领着的有军队,而且根据东滕统领的传话,慕容脩领着的军队穿的是南楚士兵的衣服,那这些军队的确是南楚的士兵了。
能带领南楚真正的士兵,慕容脩定是有兵符在手的,相信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再私做一个假兵符,所以……慕容脩手中的兵符是真的?祁泽之后找到了,并交给了慕容脩是吗?
可祁泽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的?在距上次北朔边境围攻之事,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加之祁泽养腿伤,等再回到南楚也不过是几个月前。
祁泽又怎么能在这短短几个月内找到真兵符?连昭正帝都找了十几年都没有找到,难道祁泽的本事还能超过昭正帝?
不行,他要回一趟祁家,找祁泽打探个清楚。如果兵符是真的,就一定要告知太子才行。
“东滕太子,既然最终问题所在之地找到了,那微臣便先回去了。微臣告退。”
等祁琛从东滕馆舍出来后,就飞奔到祁家,去了浮生阁,准备找到祁泽套出消息。
可到浮生阁后,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连平时守门的仆从都不在。
突然,祁琛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祁泽平时不在就罢了,怎么连一个仆从都没有。祁泽到底想做什么?
而且祁泽到底有没有找到真兵符,如果他是祁云,遇到了当年的境况,他又会怎么做?
当年祁泽才三岁,如果想要让亲儿子活下去,就需要依靠着兵符。想要完全掌握着自己的生死,就需要把兵符放在一个能看得到摸得着的地方,这样祁泽才能更好地掌控自身的生死大权。
看得到摸得着?又是祁云留下来的东西,那……不就是遗物吗?
祁云留给祁泽的遗物,好像只有一个——墨玉。
这时,祁琛什么都想通了。
是墨玉,墨玉里有真的兵符。因为兵符太过于重要,谁也没想到祁云竟会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放在仅有三岁的孩童手里,把一国命脉放在一个孩童手里。
祁云,真不愧是你!你真的敢!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么浅显的道理,他竟然还是看不透。
祁琛不由咬牙,朝着祁府大门的方向跑去,牵起马厩里的马就打算跨上去,想要立刻跑到正阳门,告诉慕容晟这个消息。
如果慕容脩拿着真兵符,私养军队的事情暴露,慕容晟就会臭名昭著,到底是谁想要勾结外国起兵造反,一目了然。
不用打仗,慕容晟失去民心,就已经输了。
刚打算骑马出门,祁琛就看到永宁公主的贴身丫鬟走来,施施然俯身道:“驸马,公主有事找您,还请您回一趟院子。”
祁琛勒住缰绳的手一顿,婉转回绝道:“告诉公主,本少爷有事情要忙,就不先回去了。等到晚上,本少爷会好好补偿她的。”
贴身丫鬟一笑,阻拦道:“驸马还是亲自告诉公主的好,毕竟公主的脾气连贵妃娘娘都要忍让三分,而且公主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若是耽搁了公主的事,奴婢怕是担待不起。”
面对着这句半提醒半威胁的话语,祁琛不由咬牙。
这是怕你担待不起?分明就是提醒他,说他担待不起。不愧是宫里出来的,狐假虎威这一套做的真好。
虽说如今朝政大乱,但昭正帝还活着呢,他还真不敢得罪。
“既然是公主找我,本少爷定要回去,现在就去。”祁琛面上带着十分勉强的笑意,下了马,朝着大房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