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夫人照常与各个官家夫人们一起去求见空无大师。官家夫人们盈盈地站在那里,保持着世家大族应有的雍容气质。
但现在是大夏天,阳光实在晒人。虽然昨天刚下过一场毛毛细雨,但今天就云开见日,丝毫不见昨天有下过雨的痕迹。
其实阳光并不算晒人,只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家夫人们受不得站在太阳下的苦。不一会儿就有人等的不耐烦了,抱怨道:“怎么空无大师还不来啊?”
赵氏也有些受不住了,擦了一下额角上的汗问道:“姐姐,你说今天空无大师会见谁?我们都已经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空无大师一直不见我们?”
李氏也站的有些累了,“这谁说得准,空无大师向来只是传有缘人。一直没见我们,说明我们与佛祖无缘了。总不能直接闯进去吧。”
赵氏这下没话说了,先不说空无大师见不见她们,但为了见空无大师不顾形象地闯进去,这是绝对不行的。她们丢得起这个人,但身后的家族可丢不起。还是乖乖等着吧。
这时,一个小沙弥从房间里走出来。虽然只是一个面容清秀的普通沙弥,但也让官家夫人们心急,纷纷着急看着这小沙弥接下来会说什么。
空无大师每次要见的人都会让一个小沙弥传话给众夫人,而这个小沙弥就是从空无大师房间里出来传话的。这怎么不让人着急?
“住持今天要见的是许家夫人,还请各位女施主们回去歇息吧。”
许夫人一听要见自己,就高兴地忘乎所以,连忙整理衣冠就要跟着小沙弥进去。
李氏和赵氏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虽然说只见有缘人,但都是一起来的,为何只见许夫人,而不见她们。但也没办法,只好跟着众夫人悻悻而归。
许夫人刚进到房间,见到房屋中央那个手里转着佛珠,慈眉善目,与世无争的空无大师就双手合十,行礼道:“大师。”
“女施主。”空无大师点头回礼道。
许夫人盘腿坐在空无大师的对面,说道:“大师,我此次前来是想为我的孩子们求个好姻缘,不知大师……”
“老衲知道女施主是要求个好姻缘,知昼则知夜,知始则知终,如若先悟未生以前面目,便知末后安身立命之处。”空无大师低头念道。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许夫人觉得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便急忙出口问道。
“女施主,姻缘自有天命,有些事强求不得。只有放宽心态,才会有所转机,相信最后会烟消云散,雾开见日的。”
“大师的意思是思衡和幼宜将来的婚事会不顺利是吗?”许夫人被空无大师这么一说被吓坏了。她只期盼着她的孩子们能婚姻幸福,怎么会不顺利?
“顺利亦或是不顺,全凭个人心愿,别人强求不得。”空无大师转动着佛珠说道。
“全凭个人心愿?”许夫人听到这话就有些害怕了,这空无大师的话是什么意思?让她放平心态不强求思衡和幼宜的婚事是吗?
“既然女施主已经明白,就请回吧。”
“大师,思衡和幼宜将来的婚事怎么会不顺利?还请大师指点迷津。”许夫人看空无大师下逐客令就急忙问道。
“女施主,老衲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天意如此,旁人无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女施主请回去吧。”
许夫人也没了办法,只能行礼回去了。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空无大师预言极其灵验,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许夫人感觉心中莫名慌张。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厢房处,看到许幼宜在里面追着蝴蝶玩。看着许幼宜开心欢乐的模样就松了口气,许家是个世家大族,想与许家结亲的多了。将来的婚事怎么可能会不幸福?既然空无大师不让她强求,她不强求就是了。
“幼宜,收拾一下,我们要回去了。”许夫人对着许幼宜说道。已经见过空无大师了,那就没有继续留在伏龙寺的必要了。
“啊,要回去了吗?”那岂不是见不到祁三公子了?少女失望地说道。
“对,现在就回去。你不想爹爹和哥哥吗?”许夫人问道。
“想,当然想。”但她更想见到祁三公子。
“那还不去收拾?半夏说你种的荷花开花了。”许夫人随口说道。
但少女很惊喜,“荷花开花了,好,我们现在就回去。”可以给祁三公子做荷花糕了。
许夫人不由疑惑嘀咕道:“这丫头真是的,荷花开花就高兴成这样,比看到她亲娘还开心呢。”
祁泽站在伏龙寺主殿上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的黛绿群山,就听到了少女娇憨欢快的声音。
“祁三公子。”
看着远处跑来的许幼宜,祁泽就疑惑问道:“幼宜,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要回去了。所以就来看看祁三公子,想与祁三公子道别。”少女看到不远处的小水池,就想起前几天祁泽为她投铜钱,被人认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事,就不由脸红道。
“无妨,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到的。”祁泽笑道,反正之后她还会去许府,肯定会再见到许幼宜的。
“是吗?祁三公子还会来看我吗?”许幼宜惊喜道。
“嗯,之后我还会去许府。”祁泽温和笑道,之后朝中的应酬不会少,肯定要去许府和许思衡一起去。
少女闻言脸上就展现出了大大的笑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远处许夫人的声音打断。
“幼宜,快些过来,马车都准备好了。”
少女也只能回去了,在走之前还不放心地说道:“祁三公子可一定要记得去看我,我先回去了。”
祁泽看着充满童真的许幼宜不由摇头,还真是跳脱呢,和许思衡温柔内敛的性格一点也不像。
正想着回去,祁泽就站住了脚步。对于死亡比较敏感的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而且就是在旁边的竹林里传来的。
心中知道不应该去看,毕竟这也不关她的事。但脚步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这里是伏龙寺,应该是不敢有人在这里造次才对。怎么会有血腥味?而且这么浓烈的味道看起来还不止一人,里面肯定有事情发生。
此时,一个紫衣少年正拿着一根断裂的竹子狠狠地刺到了一个黑衣人的胸膛里。边缘尖利的竹子立刻刺穿了对方的胸膛,瞬时没了气息,粘稠殷红的血液从翠绿色的竹子上缓缓淌下来。
地上都是胸口上有鲜红血迹的尸体,散布四周,死状惨烈,都无力地睁大着灰暗眼睛,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对方手里一般。
少年看对方已经断气,就拔出手中的竹子,看着对方倒地不起,便抬起头对远处树上的一个黑衣人说道:“都已经没人了,还能找到一些虾兵蟹将来杀我,看来他很是放不下我呢。”
那个黑衣人个子很高,下半边脸被黑布遮盖,只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眼睛。若是仔细看会发现这个人就是之前把阙煜引到京畿外围的那个人。
黑衣人看了看四周遍布的尸体,声音微凉,开口道:“果然这些人还是杀不了你,即使是在你受伤的情况下。”
“为了找到我花费了不少心思吧?没想到我会藏在伏龙寺?”少年唇角弯起,眼中都是无尽的冰冷。
“确实为了找你花费了两个月时间,每个地方都找了唯独没想到你会藏在伏龙寺。”黑衣人声音冷硬说道,眼神复杂。
“那还真是不巧了,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上次让你给逃了,那你认为这次你还有逃脱的机会吗?”少年紧盯着黑衣人,嘴角勾起,眼中冷意更甚,笑道。
黑衣人闻言皱起了眉头,紧紧盯着面前笑得轻狂的少年,知道有可能不是阙煜的对手,急忙转身离开。
阙煜看着黑衣人离开,也没有要追过去的意思。而是用手捂着胸口处,嘴唇发白。刚刚与他们厮杀,看似他更占上风,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伤口早就裂开了。
他的本意只不过是让黑衣人快些离开罢了,也许这个地方还会有其他人,如果被他们看出来他伤口裂开了,那就糟了。所以一定不能让他们看出他的伤口没有好全。否则到时候他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祁泽站在小竹屋旁,看着黑衣人突然离开,就知道这个黑衣人应该就是那帮人了。但离得有些远没有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不过看样子关系并不好,那就是敌人而并非是朋友了。
不过为何阙煜要瞒住这帮人的身份?既然是敌人为何不公开对抗,还要瞒住别人?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是谁?”就在祁泽正思考时,就看到阙煜朝这个方向看过来,并把手里尖端锋利的竹子射了过来。
祁泽只能往后退从窗户处跳入小竹屋,顺势跑到小竹屋的小塌上。
阙煜看到那人躲在小竹屋里,就拿起另一根竹子用轻功跳入小竹屋,就要朝那个人刺去。
祁泽在小塌上转过身,阙煜拿着竹子从祁泽的头顶上处穿过,正好两人面对面,阙煜握着手中的竹子看着身下的人有些怔愣,“祁泽?”
怎么会是祁泽?他又看到了多少?听到了有多少?
还在怔愣当中的阙煜突然觉得胸口处的伤口裂开地更厉害了,殷红的血液从胸口处的衣服上瘆了出来,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同时,胸口处的钝痛让阙煜不由手使劲把竹子捏断,掉到地上。
祁泽看着受伤的阙煜也一时呆怔,阙煜怎么受伤了?阙煜的武功那么高,能把阙煜打伤的只有那帮人了。难道就是那帮人做的?
同时看到阙煜把竹子射过来的场景,就让她想起了曾经在辰月楼里阙煜用筷子杀人的样子。那时她还在想这帮人怎么大白天地穿着夜行衣来杀人?
看到阙煜受伤这一切都明白了,那一次过来仅仅只是试探,试探阙煜在不在,所以那天阙煜能及时地出来救她。所以之后阙煜被那帮人攻击了,那就是敌人没错了。
为什么要在辰月楼试探?莫不是辰月楼与阙煜有着某种联系?那往深里面想,那个小少年阙煜是认识的,孟言锡是阙煜的好朋友,那当时孟言锡应该也在。那个小少年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辰月楼,那就说明这三人一直都是认识的,而且经常在辰月楼见面是吗?
那个小少年能在辰月楼乱跑,辰月楼东家还没有出现。而且那帮人还一直追着小少年,那他们应该是认识小少年的。这小少年应该就是辰月楼东家,是阙煜手下的人,换句话说辰月楼是阙煜的一个秘密据点了。
祁泽觉得她好像知道了阙煜的秘密,阙煜之前说过如果她知道了,他就会杀了她。那阙煜现在是不是要杀了她?祁泽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看着祁泽惊讶的神情,就知道祁泽已经知道了什么。不管祁泽知道的有多少,这对于他而言终究是个祸害。
想至此,阙煜就身体靠近,嘴角弯起,眼中带着彻骨的冷意,缓缓开口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之前你不是问我如果你不小心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又会怎么做。那当时我的回答是什么呢?小家伙。”
说着,便一手掐上祁泽的脖子,原本呼吸就有些紧张,现在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脑子一片昏沉。双手想要拨开阙煜的手,但阙煜手上力气极大像铁爪一样紧紧抓着她的脖子,根本使不上力气。耳边也响起了那熟悉的磁性声音。
“小家伙,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吗?其实我也不想杀你,但你太过于聪明,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祸患。”
阙煜掐着祁泽的手上力气加重,另一只手捂着胸口上的伤处。
祁泽觉得眼前发黑,再掐下去恐怕她真的会死在阙煜手里,就不顾平时对阙煜的忌惮,用腿使劲往上顶,想要顶到阙煜胸口处的伤口。让阙煜吃痛,从而松手。
但阙煜先一步洞悉了祁泽想要干什么,用他自己的右腿把祁泽的双腿给压了下去,左腿放在小塌上用来支撑。
身体靠近说道:“你不会以为我受伤了,你就可以逃掉了吧。我告诉你即使我受伤了,也能一击杀了你。”
阙煜的上身紧紧贴着祁泽,从远处看着这动作甚是暧昧,但只有这两人知道其中蕴含的浓厚杀意与冰冷。
祁泽想要挣脱开,但身上的力气根本使不出来。她已经被阙煜掐的呼吸不了,只能无力地张大嘴巴想要呼吸,但这仅仅只是徒劳。
这时,祁泽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后悔,什么叫做好奇害死猫。早知道是阙煜这个瘟神,她说什么也不会过来。而且她还让祝余苍术回去了,早知道她就让祝余苍术留下了。但好像想这些也没用了,现在她已经快要被阙煜掐死了。
没想到她没有死在朝堂争斗上,竟要死在这宁静祥和的伏龙寺里,死在这个瘟神手里。
想到祁家三房只剩下她一人,她死后恐怕就没有人会来祭奠父母了吧。三房曾经的辉煌还没有恢复,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这还真是遗憾啊。
阙煜看着手中的祁泽挣扎力度逐渐变小,就知道只要他手里的力度加重,世上就没有祁泽这个人了。刚想手上力道加重了结了这条性命,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身下的人身子柔软,脖颈纤细,虽然个子不矮但骨架明显要比普通男子要小,身上还是平日里的清冽冷香,但其中竟还有一丝温软馨香。虽然他没有接触过女子,但知道男子不是这样的。
看手里的人已经受不住了,他就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
祁泽感到脖子上的手缓缓松开,她也能慢慢呼吸,脑子也不再昏沉,渐渐恢复了清醒。眼前恢复了清晰的视线,不再发黑模糊。
猛烈咳嗽了几声,深呼吸了几次,终于缓了过来。她想着阙煜怎么放过她了?就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男子漂亮的桃花眼中盈满着风流,其中竟还带着一丝朦胧迷离,乱人心神。
正嘴角勾起,缓缓靠近她的唇边,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有些泛痒,掐着她的那只手也抵在了身后的小塌上。阙煜原本就长得邪魅俊朗,这惑人的眼神竟一时让祁泽看呆,不由看着那双魅惑的眼睛不忍离开。
男子看着身下的人便嘴唇移到她的耳边,缓缓说道:“祁韶仪,你说,你这副身子是不是不只是女人喜欢,还有男人也喜欢。”
听到阙煜暧昧地喊她‘祁韶仪’,祁泽就不禁深陷其中,但听到后面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男人也喜欢?什么意思?难不成……但还没等祁泽反应过来,就觉得肩上的衣领就已经被人扯开了,温热的皮肤接触到外面微凉的空气让她觉得有些冷。
她的女子身份看来是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