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宅
“苏子衿,你疯了吗!”苏雪贞走上前来,斥道:“祖母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无端便让人将她压下?你这是天理不容的做法!”
她瞧着苏子衿的眼神,满是难以置信。
“无端?”苏子衿红唇微微扬起,眼角眉梢有温软笑意漫过:“这构陷当朝王爷的罪名,可不是谁都能担待的起的!”
构陷当朝王爷?一时间,众人皆是噤声不敢言论,在大景,这构陷王爷的罪名,重则株连九族,轻则剥皮抽筋,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住的!
在场的,唯独战王府的人,面色都含了几分薄怒之意,显然是对于苏老太太的行径很是愤怒,尤其是战王妃和战王爷,两人的脸色显得格外的阴沉。
“胡说八道!”苏老太太手中的拐杖重重的落到地面,恶狠狠道:“苏子衿,你这是在污蔑老身!”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只要苏子衿没有证据,她便要反过来给她安罪,看这小贱人还如何得意!
“青烟。”苏子衿似乎就等着苏老太太说这话,只见她神色从容道:“让人把认证物证都带上来罢!”
“是,主子。”青烟点头,不到片刻功夫,有暗卫拎着两个人和一壶酒便大步走来。
苏老太太眸光一滞,眼底升起浓烈的不安。
苏墨和苏宁皆是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眉眼从容之际,有杀伐果决隐隐浮现,心下不由一声惊叹。看来苏子衿是已然做了万事准备……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设了一张大网,等着苏老太太和苏生往里面跳去!
“主子,”不多时,暗卫将那两人扔到地上,道:“这是给云兮打掩护的两个婢女,被属下迷晕了。”
“弄醒他们。”苏子衿微微一笑,淡淡道:“看看,究竟是何人指使,竟敢给王爷使手段。”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的眸子却是似笑非笑的看向苏老太太,她面上依旧温软无害,可桃花眸底隐隐闪烁的戾色却是让苏老太太没来由的心慌意乱。
苏子衿的眼神……竟是这般可怖!这哪里像是闺阁女子该有的?分明是战场修罗!
显然,战王爷亦是同样注意到了。苏子衿看起来虽是温温柔柔,可她那一闪而过的神色,却是隐隐含着锐利与血腥,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会露出这般神色!
“是,主子。”暗卫闻言,便立即将这两人弄醒。
很快的,那两婢女便幽幽转醒,只是一看到眼前这般多的人围着,她们便吓了一跳,再看一旁的战王爷还安安稳稳的站下,心下便明白了一切。
“大胆贱婢!”这时,老太太回过神,忽然便低喝出声,眼底皆是厉色,道:“竟敢帮衬着云兮勾引……勾引三爷!”
原本老太太是要说勾引王爷的,但她突然便灵光一闪,意识到构陷王爷一说是苏子衿诱导她承认的事实,但至今为止,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证据证明原本这场设计是要针对战王爷。所以,她决计不能中了苏子衿的圈套!
苏子衿见苏老太太如此快的改口,脸上的笑意不由愈发浓烈了几分。这苏老太太还真是有些意思,竟是没有上她的当,不过倒是无妨,她原本就不指望这小小的诱导能够起什么大作用。
这般想着,那头的两个婢女已然惊慌失措的跪下身子,低低抽泣道:“求老太太开恩,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是冤枉的!”
苏子衿闻言,自笑吟吟的开口:“冤枉?那你们为何要想要将王爷扶进云兮的院子?可别告诉本郡主说,你们不知道这是云兮的院子!”
说着,苏子衿眸光落到这两个婢女的身上,一时间看的那两个婢女背脊生寒。下意识的,两人便齐齐朝苏子衿仰头看去,只见眼前的女子浅笑吟吟,眉眼极为艳绝,可偏生又高雅似仙,犹如古井的眸底,有血腥划过,令人心惊胆战!
两个婢女心下一跳,便急急低下头去,不敢与苏子衿对视。
这两个婢女是苏宅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云兮的屋子,便是再多的辩解,如今也是说不出来了。
“奴婢……奴婢……”其中一个婢女颤颤巍巍,倒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婢女胆子大一些,咬着唇便道:“郡主饶命,是云兮姑娘……是云兮姑娘吩咐我们这么做的!”
婢女的话音一落地,苏老太太脸色便好了一些。云兮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货色,若是将所有事情推到她的身上,显然再好不过。
这时,战王爷忽然冷笑一声,厉声道:“本王倒是不知道,原来云兮和苏生是一伙的!”
“王爷!”那胆大的婢女瞪大眸子,抬眼看向战王爷,便道:“您……您……没有……”
“没有中毒?”战王爷打断她的话,眸光却落到了苏老太太的脸上:“今日无论如何,本王都势必让人将所有牵扯进来的人等,都统统杖杀了!”
那婢女闻言,身子一抖,便立即磕头道:“王爷饶命啊,是云兮姑娘和三爷让奴婢们这么做的,奴婢冤枉啊!”
“小桃,你可莫要胡言乱语冤枉了三爷!”苏老太太厉声道:“三爷待你一家子不薄,你若是这般冤枉他,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苏老太太的话音一落地,小桃便瞳孔微缩,这话,显然便是在拿她的家人要挟她了!心下一颤,小桃便打算自己承认下一切。
不想,这时候苏子衿却是言笑晏晏的开口,轻柔道:“小桃,你若是说了实话,本郡主便好生帮你料理家中事宜,只是……”
苏子衿的眸光幽幽,似是而非道:“你若是说了谎,本郡主便也照看不了你的家人了!”
小桃闻言,不由抬眸看向苏子衿,眼底有泪光滚落。
“苏子衿,你这是在拿她的家人威胁她!”老太太瞪大眼睛,阴冷的看向苏子衿。
一旁的战王妃冷笑一声,护道:“兴得老太太这般做,难道子衿便不行了?老太太可不要以为,在场所有人,什么都不懂!”
“你……”苏老太太愤怒的指着战王妃,心下委实是恨毒了这母女俩。
这时,小桃和另一个婢女对视一眼,忽然便齐齐道:“回王爷的话,这件事是苏三爷和云兮姑娘的吩咐,奴婢不敢欺瞒!”
苏子衿微微一笑,望了望苏老太太阴沉下来的脸容,只继续道:“将酒壶拿上来。”
“主子,”暗卫上前一步,沉声道:“这是阴阳壶,里头装了两种酒。”
“倒是有些意思。”苏子衿微微弯起眉眼,唇畔含笑:“老太太还不相信么?不妨子衿请人来验验里头是不是有两种酒,又是不是有奇怪的毒药?”
这奇怪的毒药,自是在说催情药一类了。
苏老太太心知肚明,但现下自是不能让苏子衿将此事闹开,否则这构陷之罪,便是当真成立了。朝廷与后宅不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便是容易诛连,这一点,便是苏老太太不为官当朝,也是知道的!
心下生了一丝惧意,苏老太太便道:“郡主,不过是误会,何必闹得街知巷闻?都是苏家之人,便是窝里反也是徒惹笑话罢了。”
想打亲情牌?苏墨和苏宁皆是冷笑起来。
“看来老太太还知道是笑话?”苏宁嗤笑一声,嫌恶道:“苏生构陷我爹,老太太怎么不说是笑话?怎么不加以阻止?”
“老太太莫不是以为一句一家人,便可以将这一切作罢吧?”苏墨亦是冷声道:“真当我们战王府是这般好欺辱的?”
苏宁和苏墨的话一落地,战王妃便冷着脸,眼底有愤恨露出:“老太太莫要以为,这件事还像是从前一般,转眼便可以烟消云散罢!”
这话,便是在提醒战王爷从前的事情了。
顿时,战王爷脸色便满是阴霾。一而再再而三地,倒是看他苏彻好欺负了!
“来人!”战王爷脸色阴沉,厉声道:“进去将苏生给本王带出来!本王倒要看看,刀斧在脖的时候,他还能不能如此心思阴诡!”
“是,王爷。”苏彻一声令下,便有一群战王府的暗卫飞身出现。
这一次饶是苏老太太也不由愣住了,原本邀他们来苏宅,便是因为苏宅不像战王府,把守森严,处处都是战王爷的人,可如今看来……俨然没有不同!
难怪!难怪苏彻没有中计,难怪苏生反倒入瓮,原来这一切,竟是如此。是他们低估了战王府的实力了!
一时间,姚氏和苏雪贞等人不由惊慌起来,瞧着阵仗,显然战王爷不是开玩笑的,只唯独苏老夫人一个自以为能够挽救。
“不行!”苏老太太上前一步,尖锐的骂道:“苏彻,三儿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不论你三弟做错了什么,终归没有酿成大错,不是吗?你何必咄咄逼人,难道非要害的他身首异处不可吗!”
苏老太太的话,说的战王府一家深觉可笑,这恶人先告状的行径,苏老太太倒是做的得心应手。尤其是战王爷,心下更是觉得荒唐至极。
说他心狠手辣?若不是苏生设计在先,他如何会心狠手辣?没酿成大错?若非他提前悉知,现下他美好的家庭便会分崩离析,便是他自己,也会遗憾终生!还说他咄咄逼人?要不是他们一直咬着他不放,他又如何会如此?
可悲、可叹!
就在这时,苏子衿忽然笑吟吟开口,只见她眸光灼灼,却自带利刃:“老太太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么?倒是有些天真过头。”
苏老太太呆在后宅这么些年,大抵是养尊处优惯了,竟是连这些个厉害关系都拎不清了。
“苏子衿,你还要怎么样!”苏老太太此时已然不想和苏子衿再打太极下去了,对于苏子衿,她有的只是满腔恨意,甚至比起战王妃,她要更厌恶苏子衿许多。
“小菊。”苏子衿如三月春风的声音响起,在这静谧中,却显得微微泛凉,吓得一旁的小菊直直跪了下来。
只听苏子衿接着道:“本郡主记得,你禀报的时候,可是说屋子里的人是王爷,对吧?”
说着,苏子衿上前一步,缓缓靠近小菊。
这小菊便是方才禀报,并且将他们引过来的婢女。只是,她显然便是不知道屋内的人会是苏生,要是知道,她决计不敢禀报说是战王爷。
所以说,这一切,小菊也是参与其中,并且……提前便得了吩咐的!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小菊便整个人一缩,颤抖道:“郡主饶命啊!奴婢……奴婢也是被逼无奈!”
“哦?”苏子衿轻声笑道:“你是姚夫人的婢女,谁又能逼得了你呢?不妨与本郡主说说,也好让本郡主为你……主、持、公、道!”
最后的几个字,苏子衿几乎是一字一顿说的,虽然语气依旧温软,但到底含着一股尊贵与睥睨之气,莫说小菊,便是被提及的姚氏也不由自主的便想要低头下跪匍匐。
眼前这女子,实在太过深不可测,她就好像久居高位之人,便是言笑晏晏,也能够让人心中颤抖!
小菊捏住裙摆,心下惶恐无比,也顾不得其他,便抽泣道:“郡主饶命啊!都是老太太……是老太太吩咐奴婢这么做的,说是到时候夫人遣奴婢去查看的话,就说是王爷进了云姑娘的屋子……奴婢一开始不敢,可是老太太给了奴婢一袋银子,还说……还说奴婢不这么做,便让人将奴婢发卖了去,还请郡主明鉴啊!”
小菊的话,无疑是一道重击,让苏老太太整个人便有些难以置信。她盯着小菊,眼底是骇人的杀意掠过。
身旁,苏雪贞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心中惊惧不已。
她虽然争风吃醋,虽然爱慕虚荣,但到底不是那等子下作的女子,看见苏老太太这般行径,她一时间难以接受起来。
若是说她的父亲,她倒是不以为然,毕竟苏生素来便是个贪图美色的人物,她自小看着,便也就习惯了。可苏老太太……她眼中慈爱精明的祖母,竟是也做出这等子事情,构陷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大儿子……简直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你……你这贱婢,竟是陷害老身!”苏老太太一口气堵在心口,手中的拐棍也顺势要往小菊的身上捅去,心下着实想直接弄死这贱婢算了!
苏子衿看了眼青烟,青烟上前一步,便将小菊从老太太的棍下拉了出来,见老太太一脸恼怒的瞪着自己,苏子衿却只是淡淡勾起一抹笑来,温和而悲悯:“老太太急什么?不是还有一个人可以指证老太太与苏生、云兮勾结吗?”
“什么!”苏老太太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浮现一抹惊色,毕竟构陷战王爷的事情,不是小事,她和苏生其实已然做的谨慎许多,若是按照他们的计划,应当是在在屋中发现战王爷和云兮,这样一来,看守的两个婢女、小菊便都不会被怀疑,同时,在引他们来云兮的院子时,就会有人将酒壶调换……
酒壶!苏老太太忽然意思到什么,下意识便往身侧看过去。
然而,当她往身侧看过去的时候,有人忽然上前一步,跪在了苏子衿和战王爷等人的面前,俯首道:“奴婢芍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多年,前几日便听老太太和苏三爷、云兮姑娘的计划,说是要让云兮姑娘失了清白与王爷,这样一来,云兮姑娘便可以令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失和,与此同时,也可以为三爷谋划前途!”
眼前跪在众人面前的,不是芍药又是谁?那个先前在战王府,苏老太太杖杀陈嬷嬷后,心生惶恐之意,并答应做苏子衿眼线的婢女!
早在苏老太太和云兮的谋划后,芍药便将此事告诉了苏子衿,只是苏子衿故作不知,便就是等着这一日,苏老太太他们一步步跳入自己拉的这张网中。
只是,这张网,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密不透风……扼杀一切!
“芍药,你……”苏老太太盯着芍药,眼底是惊涛骇浪,如今这情形,俨然一眼便可知其中,芍药这般举动,无疑便是意味着,她其实是苏子衿的人……不,应当说,在某个时候,她成了苏子衿的人!
心下恨的滴血,苏老太太看向苏子衿,眼底开始有挑衅之色浮起:“苏子衿,即便这些都是老身做的,你又要如何弑杀祖母?你难道要你父亲背负杀母、杀弟的罪名,被世人所诟病吗!”
如今这般,也是没有办法再为以否认了,毕竟芍药确实是苏老太太的人、小菊也是姚氏的人,便是方才的两个婢女,也是苏宅的人,这些人,没有一个在明面上与苏子衿有干系的,所以说,无论谁来看,都是一个答案。
那么,索性她便认了下来!就算认了这些,苏彻又真的会将他们如何?毕竟她可是他的母亲!只要他敢做出弑母的事情,便是天理不容的,全天下人可是都要谴责他的!
见苏老太太这般破罐子破摔了的模样,战王爷的眼底浮现一丝深沉的阴霾,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这苏老太太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挟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手脚、陷害他!
心中有怒火升起,苏彻盯着苏老太太,就要不顾一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子衿却是忽然莞尔一笑,只见她眸含春水,微波粼粼:“老太太倒是严重了,弑杀母亲之事,爹爹自然做不出来。但是将三叔送进官府的事情,倒还不算太过有悖人伦,甚至于,爹爹若是将三叔送官查办,这锦都之人,想来是要歌颂爹爹为人正直,大义灭亲!”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姚氏和苏雪贞的脸色便顿时变得煞白。只见姚氏上前一步,鼓起勇气便哀求道:“郡主,放过你三叔一次罢,就只是这一次!我保证,他决计不会再犯!”
苏生虽平日里对姚氏并不是多么好,但如果此次苏生出事,这苏家三房便会分崩离析,到时候他们孤儿寡母的,根本活不下去!
苏子衿闻言,只不疾不徐的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缓缓攒出一个明媚的笑来:“三夫人这是说笑了,这件事,要子衿说啊,主要还是得看老太太的意思,你说是也不是?”
“你要做什么!”苏老太太瞪着苏子衿,恶狠狠道:“你以为你爹会像你一般?”
在苏老太太看来,苏彻俨然便是在她手心紧紧攥着的,只要苏彻不追究,苏子衿便没有任何资格做什么!
“为何不会?”战王爷不怒反笑,他看了眼战王妃,见战王妃以支持的眼神回之,便冷笑一声:“母亲以为,本王是任意拿捏的吗?”
“你……”苏老太太盯着苏彻,难以置信:“你难道忘记你爹他曾经要你照顾我们的话吗?你难道是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誓言吗!”
要说苏彻与谁的感情最是亲厚,大约便是非苏老太爷莫属了,因为苏老太爷临死前要他起誓,今后照顾苏老太太和两个兄弟的事情,这些年来,战王爷才这般容忍苏老太太。
只是,苏彻怎么也没有想到,苏老太爷死后,苏老太太便跟换了一个人一般,开始恶意丛生,犹如蛆虫!
“本王记得。”苏彻勾唇,面色寒凉:“可本王也不是十分君子之辈,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本王只能将那誓言作罢,终归吃亏的不是本王,不是吗?”
听着战王爷的话,苏老太太心下‘咯噔’一声,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苏子衿见此,便继续轻声笑道:“现在老太太有两个选择,要么带着苏生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眼不见心不烦,也省的我们战王府的人瞧着不舒坦。要么呢,就是等着苏生被送到官府查办,想来这般构陷朝廷命官的罪责,不是诛连就是砍头,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
分明苏子衿的语气极为轻柔,可这轻飘飘的字眼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便是带了一股凛然的杀意,听得苏雪贞和姚氏皆是一惊。
两人下意识的便看向苏老太太,试图求一求苏老太太,毕竟如今权势没了,左右有战王爷这个靠山在,还能够吃香的喝辣的,但若是苏生没了,那她们孤儿寡母的,便也就没有盼头了。
只是,还没等到苏雪贞好姚氏求情,苏老太太已然恶狠狠的看向苏子衿,道:“好,既然你如此逼迫,老身便带着三儿离开锦都!”
这话说的,好似苏子衿和战王爷在逼迫一般,听得苏墨和苏宁心里头皆是不甚愉悦。
苏墨眉头一拧,便冷声道:“老太太说这话,可是要良心的,这事情原本就是老太太你们的不是,若是老太太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便不要被我们‘逼迫’好了,左右只要唤来官府,自是有其他人逼迫你们!”
“你!”苏老太太食指指着苏墨,心中恨不能掐死战王府的一行人。可瞧着战王爷等人一副认真的样子,又无可奈何。
苏子衿微微一笑,倒是没有等着苏老太太回答,只神色散漫,缓缓道:“老太太可要记住,三日之内,锦都,便再无苏宅!”
这话,便是警告之意了,只是苏子衿看起来着实有些高雅悲悯的紧,若是不注意她话里的意思,倒是极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在宽慰什么。
“好!”苏老太太恶阴毒至极的盯着苏子衿,爬满皱纹的脸上扭曲不已,显然是气极了的模样。
“将芍药带走罢。”苏子衿看向青茗,淡淡吩咐道:“留在老太太这儿,显然不甚安全。”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小菊和其他两个婢女皆是期待的看着她,显然是希望苏子衿也能够救她们一命,毕竟现下她们若是无法脱身,依着苏老太太的性情,想来也是死路一条。
然而,苏子衿却是不为所动,她几乎一眼也没有看她们,一瞬间令她们心如死灰。
是了,于公于私,她们都算是帮凶……苏子衿怎么可能救她们?
“是,主子。”青茗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几个痴心妄想的婢女,便将跪在地上的芍药拉了起来。
芍药看了眼苏子衿,心下有一丝焦灼升起。即便如今她跟着苏子衿离开,但她的卖身契却是在苏老太太的捏着,若是有朝一日……
青茗似乎看出了芍药的忧心便低声安抚道:“放心,主子决计不会让你吃亏。”
苏子衿做事素来极为周密,既然如今她敢不拿卖身契便将芍药带走,便是意味着……她其实还有后招!
芍药见此,便点了点头,心下稍微安心了几分。
“既然如此,”这一头,战王妃已然淡淡道:“我们便不多作打扰了。”
说着,战王妃嗤笑的看了一眼那里头的屋子,显然心中极为嫌恶苏生。那苏生一定是不敢出来,否则不会外头闹了半天,里面却还是死寂一片。
战王爷点了点头,牵过战王妃的手,便领着苏子衿等人离开了。
等到他们都离开后,苏老太太便眯了眯浑浊的眸子,她看了一眼跪在她面前的小菊和其他两个婢女,有森冷之色划过。
“来人!”苏老太太手中拐杖狠狠敲击地面,吩咐道:“将这几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给老身拖出去,乱棍打死!”
“啊!”小菊尖叫起来,哭喊着爬到姚氏的身侧,道:“夫人救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夫人救命啊!”
“动手!”姚氏没有去看小菊,而是嫌恶的皱起眉梢,附和着苏老太太。
小菊难以置信:“夫人!”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地,便有小厮上前一步,很快将几个人都拖走了。
直到尖叫和哭喊声渐渐远去,苏老太太才抬腿朝着屋子走去。
她手中的拐棍顶住木门,狠狠一推,那门便缓缓开了起来。
屋内的场景一览无余,云兮坐在床边,倒是异乎寻常的冷静,就连衣物此时也是穿戴整齐的,她看了眼进来的苏老太太,眼底是绝望之色。
苏生此时却是光着膀子,神色有些恍惚。
他方才明明是扶着战王爷进来的,因为害怕事情出了差错,他还特意亲自上场。只是抵达这处院落的时候,他堪堪瞧见那两个看门的婢女正便被人打晕。不过转瞬,他便感到脑袋一重,眼前的一切便都黑了下来。
再醒来的时候,他便觉得浑身燥热,刚好身边躺着一个女子,那会儿也顾不得想其他的,他便随着欲望而动……
直到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看清外头的一切后,苏生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都听见了?”苏老太太走到苏生的面前,怒其不争的敲了敲地面,厉声道:“你怎么就这样把持不住?”
“母亲,我也是……被设计了啊!”苏生掩面,有些痛苦。即将离开锦都,叫他如何不难受?好不容易上锦都,想要图谋更好的发展,却不想,只此一次,便要一败涂地!
苏老太太见此,心中的疼惜之意便又涌了上来,一时间责怪之心便少了几分,只是,一旁的云兮却是让她有些恨得牙痒痒。
苏生被算计也就算了,这云兮竟是任由他胡来,难道她便想着要攀上苏生不成?
心下有怀疑的念头升起,苏老太太便阴狠的看向云兮。只是,云兮此时的神情已然是绝望,完全是不在意苏老太太怎么想了。
她知道,只要她没有完成苏老太太交代的任务,苏老太太一定不会再留下她的,毕竟老太太的眼中,她已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然而,就在苏老太太想要命人将云兮带走之际,苏生忽然道:“娘,这云兮……就留下罢!”
云兮微微一惊,便朝苏老太太看去,只见苏老太太眸光徒然变得冷戾下来,原本还想将她送回去的心思,现下竟是成了杀意。
“来人!”下一刻,苏老太太便厉声道:“将这勾引三爷的下作女人拖出去,杖毙!”
一个低贱的瘦马,竟也是敢肖想她的儿子!要不是当初为了让她勾引苏彻,她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儿,给她制造假的身份,千里迢迢带她入锦都!
只是,她原本觉得云兮还是有点能耐,才如此大费周章,不想,这云兮却是如此无用,还将她的三儿勾引了去,实在下作至极!
“老太太!”云兮瞪大眼睛,惊慌跪到苏老太太的跟前,求道:“云兮不想死,求老太太饶命啊!”
说着,云兮便又跪着挪到苏生跟前,哭的梨花带雨:“三爷,救救云兮罢,云兮真的不想死啊,三爷!”
苏生一时有些诧异,不过好歹云兮姿色与气质都算不错,便是床上功夫……也是极好。
想了想,苏生不由道:“母亲,这云兮既然与我……”
“拉下去!”苏老太太打断苏生即将出口的话,只见她眉心紧紧拧成一团,脸色越发狰狞了几分。
小厮听令,便急急上前,几个人压住云兮,也不顾云兮的尖叫哀嚎,就这样将她拖了出去。
很快的,庭院外几个婢女的哭喊声还没断绝,便又传来云兮尖锐的惨叫声,在场众人,尤其是姚氏和苏雪贞,皆是脸色发白,不敢吱声……
……
……
彼时,长宁王府
司言坐在树下,一袭白衣依旧出尘淡漠,即便身处皑皑白雪之中,也显得极为惹眼。他容色极为清冷,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修长如玉的手指中攥着一块璞玉,此时正神色认真的雕刻着什么。
孤鹜走上前来,恭敬低头道:“爷,牌匾换好了。”
司言闻言,微微抬头,他将雕到一半的璞玉收入怀中,随即优雅起身,白袍微动,很快的便迈开步子,朝着院落处走去。
孤鹜紧随其后,心下倒是有些稀奇,毕竟他们家爷自来很少把玩玉器,也不知怎么的,这两日却是时常钻研这些物什。
就在孤鹜出神之际,司言便已然走到了庭院外头,他顺势看向那牌匾,只见那原先的‘无题阁’三个字,被替换成了如今的‘长安阁’,甚至比起从前的牌匾,现下的牌匾更显精致贵气一些。
“不错。”司言清贵的脸容依旧看不出情绪,但语气却少了几分冷意:“下去领赏罢。”
“是,爷。”孤鹜拱了拱手,倒是没有推辞,自抢亲之日后,爷的心情显然愉悦许多,时不时便会赏赐一些东西,倒是让他们几个有些惶恐,不过爷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们自是不敢拒绝。
“爷。”这时,秋水走了进来,低头禀报道:“轻衣姑娘来了!”
轻衣姑娘来了?孤鹜有些诧异,原本以为不来了,如今虽是来了,但竟是晚到了这么久……
想着,孤鹜便下意识抬头看向司言,只见司言没有丝毫惊讶的模样,只沉吟一番,便清冷冷开口:“将她请进来罢。”
秋水闻言,点了点头:“是,爷。”
于是,秋水也不迟疑,便走了出去。不多时,她便领着轻衣进来了。
只见那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裙,腰间系着秋香色软烟罗锦带,她眉眼如画,面若芙蓉,端是一副美貌的模样。
这女子,不是轻衣,又是谁?雪域药王谷谷主之女,人称毒手美娇娘的轻衣。
“听说今日月下酒楼有女妖作怪。”司言看向轻衣,薄唇微抿,神色淡漠道:“不出意料,是你罢?”
“没错。”轻衣闻言,倒是不慌不忙,只慵懒懒一笑,便缓缓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她兀自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神色极为随意,问道:“听说你前两日去抢亲了?”
在来的路上,轻衣便听到许多关于司言和苏子衿的传闻,不过她想着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司言自来就是个极为冷淡之人,今年年初的时候,他还去了一趟雪域药王谷,那时候轻衣也没有觉得司言有什么不同。
这青年十多年如一日,素来是个冷情的。
“嗯。”司言倒是没有回避,只淡淡点了点头,薄唇微动,继续道:“你现下到,已然迟了,麒麟血不会给你。”
“咳咳……”轻衣嗓子眼一紧,便不禁被呛了一口,也不知她是被司言承认抢亲的事情吓了一跳,还是司言说不给麒麟血的事情吓了一跳。
拍了拍胸口,她难得的神色严肃起来:“阿言,你当真抢亲了?”
麒麟血什么的,虽然重要,但到底比不得司言说的这话惊世骇俗啊!
轻衣诧异的瞧着司言,可司言脸色却是依旧淡漠,令人看不出情绪。
见司言如此,轻衣便忍不住劝道:“阿言,不是我说,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姑娘,便不要这样糟蹋,好歹这世上女子大都脸皮子薄,你现下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以后要是舍弃了人家,可让她怎么活?我从小就教导你……”
“我是认真的。”司言打断轻衣的话,神色极为认真,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那股子执着的劲儿,倒是令轻衣有些吃惊。
她不由沉默下来,素来慵懒邪肆的眸光,忽然暗沉下来。
孤鹜和秋水对视一眼,心下有些奇怪。忽然,秋水灵光一闪,便不由瞪大了眸子,难道秋水是喜欢他们家爷?所以现下才一副这般模样?所以……长安郡主即将遇到最强劲的情敌?
“秋水。”轻衣食指敲了敲桌面,有些无奈道:“收起你那奇奇怪怪的想法!我只是难以相信阿言竟是真的如此生猛!”
准确的来说,轻衣其实是在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司言……
“有空让我见见她罢?”轻衣淡淡睨了眼司言,又抿了口茶,才继续道:“总归我也是你的长辈,合着来算,将来也是她的长辈……”
司言没有回答,而是凝眉看向轻衣,漠然道:“你以为你年纪多大?”
“这可不是年纪的问题,”轻衣摆了摆手,一副老成的模样,嗤笑一声:“这辈分总归摆在这儿,无论你是长我四岁还是长我十四岁,亦或者说,你就算长我四十岁,我也是你的长辈!”
司言不理会轻衣的怪论,只冷清道:“方才我同你说的,你大约没有听清楚。”
“哦?”轻衣放下手中的杯子,娇美的脸容浮现一抹疑惑之色。
半晌,她忽然瞳孔一缩,声音少见的大了起来:“你是说不给我麒麟血!”
司言微微颔首,脸色却是一成不变。
“阿言,你怎么能这样?”轻衣愣了愣,不过倒也是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叹息一声,语气又恢复了素来的稀松平常:“虽然我是晚到了一些时日,嗯,也就十几二十日……三十日的,但这儿到雪域可是极远的,我好不容易抵达这儿,终归不是很容易。”
轻衣是个痴迷于医毒的人物,比起当年的李逍遥,几乎相差无几,故而,江湖上还有人将她与李逍遥,并成为‘医毒二痴’。
这一次,她千里迢迢从雪域来到锦都,其实还是为了司言手中的麒麟血。
“听说你去了疆南。”他抬眸看向她,神色寡淡:“莫不是冲着那疆南的国师去的罢?”
疆南有一俊美的国师,听说唤作无尘,那国师极为得人们的爱戴,也有不少江湖女子倾心于他,倒是个出彩的人物。
不过,司言此话的言下之意,只是在‘揭露’轻衣谎称路途遥远才来的晚的一说,毕竟疆南离大景,可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方向。
“是去了一趟疆南。”轻衣懒懒的笑了笑,眼皮子一掀,便淡淡扬唇:“不过,那国师不国师的,我倒是没有见到,只是为了去那儿找味药引子罢了。”
顿了顿,她便看向司言,扬眉道:“对了,你去找火麒麟的时候,可是有看到还魂草?若是有的话,顺带把还魂草和你府上那一株九色莲花给我罢?”
九色莲花、还魂草、麒麟血……
有那么一瞬间,司言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光凝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