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进门前,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了虚掩的大门,“婆婆,小樟,我回来了。”
她刚把自行车靠在桂花树下,罗水莲和夏樟都从厨房走出来。
“婆婆看,这是我这一个多月挣的钱,有一千六百多块,婆婆,你看,我就说等我上大学了能养活自己吧?”夏桐故意扬起了手里的信封。
“姐,我看看。”夏樟说完激动地接过去抽出来,一张一张地数起来。
“这孩子,看把你显摆的,好,婆婆晓得,我家桐桐最能干了,还不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罗水莲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说真的,她还真没想到夏桐能拿回这些钱来,因为她一年辛辛苦苦地种菜卖菜也才挣二千来块钱,那得付出多少辛苦?不光是浇水,拔草、还有施肥,当然,这个施肥是发酵了的尿液,不是化肥。
这些辛苦不说,就是每天一早起来摘菜、择菜、洗菜然后再挑去市场卖,也不是一件轻松活,冬天冷夏天热,冷的时候手脚开裂,手上还有冻疮,疼痒难耐,热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的。还不说自己要陪多少笑脸受多少白眼。
想到这些,罗水莲的眼角有些湿了,哎,难怪人家都说要送孩子去念书,的确比种地强多了。
夏桐洗完手时,厅里的电话响了,是刘妍打来的,她也接到录取通知书了,被D大录取了,八月三十一号报到,问夏桐哪天走。
夏桐知道刘妍虽也是从乡下去的县城,可她的父母是镇里的初中老师,家境比她强多了,家里肯定会有人护送的,她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
“我大概也是月底这两天,我托我同学帮我订票了,有哪天算哪天的,现在还说不准。”夏桐回话说。
“我也不清楚哪天,我妈妈送我去,你一个人走吗?”
“嗯,一个人,本来我们村有一个在北京念大学的,可这暑假他没回来,我只能一个人走。”
“对了,我从网上查了,Y大离D大不远,都在一条街上,等报完到,安顿下来了,我找你去。”
“好。到时再联系。”
放下电话,夏桐还在想,这刘妍一个假期都没来电话,这会突然打电话来问她哪天走,是不是一个人走,她什么意思啊?明显她是不需要伴的,有她妈妈陪着,而且,她也没有这个意思约自己跟她同路。难道是想打听自己有没有和余浩同路?
说真的,对于大学生活,夏桐是很向往的,可她并不想和以前的高中同学走太近,以免他们提起高中的这段经历,再加上一个余浩,夏桐担心自己能不能过上安静的大学生活。
饭后休息的时候,夏桐抱着枕头进了罗水莲的屋子。
“婆婆,我跟你躺一会,好不好?”
罗水莲正摇着大蒲扇去汗,见夏桐的神色,问了句:“有事?上来吧。”
夏桐忙上了床。婆婆这屋子,除了一张老式雕花床和一组老式的雕花高低柜子,低柜上还有一个小妆奁,这一套应该是婆婆当年的嫁妆。对了,还有那台老式的蝴蝶牌缝纫机。此外,靠着窗户,有一个长两米宽六七十公分的大案台,案台上堆满了碎布和正要做的布匹。
因此,整体感觉这边比她的屋子显得挤,加上婆婆做这些针线活,时常要用到熨斗,所以这边的屋子没有她那边阴凉。
最后夏桐的眼睛落到了这缝纫机上,这缝纫机的年龄,应该跟爸爸差不多吧?当年的婆婆,就是凭着它把儿子拉扯大了,现在,又要拉扯孙子孙女。
“不是有话说吗,盯着这缝纫机看什么,你不认识了?”
“婆婆,你后悔吗?后悔认识爷爷?”
“这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不懂那些,我只晓得,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还是说你的事情吧。”
“嗯,婆婆,有这么一件事情,我想还是跟你先讲一声,不过婆婆放心,这件事真是误会,连校长也替我澄清了。可现在已经传了出来,越说越不好听,婆婆也晓得,这传话的人,总是爱添油加醋的。”夏桐先解释一番。
“到底什么事,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上?你惹祸了?”
夏桐摇摇头,把学校里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个日记的事情她不好解释,只是说,余浩跟同学们打赌,用球砸中了夏桐,这才让别人误会了。
“你是不是没有跟我说实话,他怎么不去砸别人,单挑了你?”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那天我正好在树下看书,我平常在学校跟别人来往不多,我们班都是些学习特好的,我在家里也没有看书复习的时间,只有平常在学校用功了。加上我是农村去的,跟他们城里的也说不到一块去,所以,他们说我傲气,想捉弄我,就这样的。”
这话,罗水莲倒是有几分信了,“那他妈妈来学校,你没解释几句。”
“怎么没有?可是他的家庭在这摆着,人家以为我想捡高枝飞,哪里会听我的解释?连校长的解释她都不听,说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哪天勾引了她儿子她没处后悔去,所以愣是把我赶出了实验班。可我后来的成绩比在实验班还好了呢,我就想着争口气,证明我没有勾引别人,我是个用功念书的好学生。但这件事学校的同学都晓得了,毕竟我是从实验班赶出来的,这话传来传去,就是我恋上了县委头头的儿子,如今连杜鹃她妈都晓得了。我怕他们刮刺你,先跟你说一声。”夏桐低头说道。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罗水莲厉声说道。
夏桐忙抬起头。
“你跟婆婆说实话,你真的没有捡高枝这想法?以后保证稳稳当当地念你的书。”
“真的没有,我都已经以我爸妈的名义发誓了,我真没有这想法,可他妈妈非不信。我才多大,念完四年大学,我也不过才二十岁,我还要努力挣钱,供养夏樟念大学呢,真的,婆婆,我不会这么早找对象的。”
“你什么时候找对象这个婆婆不干涉你。不过,记住你自己的话,稳稳当当地守着自己的本分,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挺直了你的脊梁,到什么时候,也不会被人看不起。”
夏桐听了把头靠在了罗水莲膝盖上,“好,我记住婆婆的话了。”
“那婆婆也就不生气,我这一辈子被人说的还少吗?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走对了路,谣言也只能是谣言,过了一两年,也就消停了。”
夏桐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只要婆婆能原谅她,信任她,外面再大的风雨她也不怕。
罗水莲用粗糙的手,拍打着夏桐的后背,夏桐眯着眼睛,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不一会,便睡着了。
罗水莲看见夏桐睡着了,用粗糙的手,轻轻摸了摸孙女的脸,心里说道:“这孩子,以为婆婆看不出你哭了,婆婆不说你,是因为你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你能少走点弯路。这老话说的是一点不错,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什么样的壶配什么样的杯子,就像婆婆,明明是个煮饭的铁锅,你给配一个光亮的小铝壶盖,一看就不搭,就不是一家的,这过日子能守的下去?”
这时的罗水莲忽然想起了另一句俗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和小樟还有你爸三个,不愧是夏家的种,个个都会念书,这次,婆婆不拦你,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罗水莲坐在夏桐的身边,想着往事,而夏桐的心里,因为放下了这段心事,这一觉,睡的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