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醒来后,见错过了去摆摊的时间,便索性留在家里帮着罗水莲粘鞋垫。
这粘鞋垫是把滚烫的饭团子用布包好了,揉碎了,看不清米粒了,这才用食指粘了往碎布上抹平,一层层地叠加上去,放板凳底下压平,所以说,一双绣花的鞋垫卖二十元真的不贵。
夏桐干了会活,看了看天色,便起来把猪要吃的菜剁了,正要去后院煮猪食时,有人拍门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夏桐见是杜鹃,惊喜地拉她进来。
杜鹃欲言又止,夏桐很快想到多半是她妈妈打电话问她了,便拉她去后院,一边烧火,一边跟她说话,“你妈给你打电话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不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真的,就因为大家看了我的日记,我怎么解释也不管用。”夏桐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你婆婆怎么办?我老娘晓得了,整个罗家湾和曲江镇还不都晓得了?她那个人,没事还要专心打洞去打听这些八卦新闻,我总说,她这样的人,适合做狗仔队,肯定敬业。”
“行了,你也别这样讲你妈妈了,她骂你了吧?”
夏桐听了杜鹃的话,想起郭小华拉着别人打听这些八卦消息时,还别说,确实是挖空心思的,夏桐嘿嘿笑了两下。
“还能少了?还不是那老一套,什么死女,什么短命鬼,你也学学人家夏桐的眼光,不说她了,反正这些年我也习惯了,以前在家哪天不要被她骂几句?我是担心你,特地下山来看看,明天中午,大坚来接我上山,我明天的晚班。”
“我婆婆已经晓得了,我告诉了她。要不我走了,她从别人嘴里听了个一知半解更得心急,想问还找不着我。”
“这倒也是,她没骂你?”
“还好,教训了我几句,叫我谨守本分,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别想这些不现实的。”
“这有什么,要我说,论出生,你比那姓余的还强呢,凭什么看不起人?你看你上次翻你妈妈的东西,你外公家,能住进那样的地方,我可听说了,至少是师级以上的干部,他家一个县里的头头,不就是个县团级吗?你爷爷家,我猜肯定也不是小家。要我说,兴许以后,你找一个比他还强一百套的,气死他,让他有眼无珠,后悔去吧。”
“好,找一个比他强百套的。”夏桐也笑了。
杜鹃走后,夏桐手脚麻利地把家事做完,坐在了书桌前,又写起了日记,“。。。,我和杜鹃相约,以后,我们一定要靠着自己的本事,过上幸福的日子,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一定!!!”
次日一早,罗水莲带着夏桐去了农贸市场,用罗水莲的话说,辟谣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挺直了腰杆站在别人的面前,用事实告诉他,“我没有被伤到,我活得很好,我会活得更好。”
郭护士见到夏桐来卖菜,似乎有些惊讶,夏桐笑着招呼说:“郭阿姨要不要来点菜,都是早起刚摘的。”
“好好,你家的菜我还能不晓得,都是新鲜的,再给我捡二十个鸡蛋吧。”
“好嘞。”夏桐麻利地装袋,收钱,找钱,笑脸相迎。
连那个和郭小华说话的护士,也来到了夏桐的摊位买菜,大概是好奇吧,当然,还有别的好奇的女人,来了就打量着夏桐,又不好空手走,反正菜谁家的都差不多,况且,这些年罗水莲的口碑还不错,也就就便买了回去。
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一天,夏桐家的菜比往常好卖了,就是这个方式很让人无语。
收拾完了摊子,罗水莲带着夏桐进了镇里的一家布店,挑了几块素净些的棉布,要给夏桐做床单被套。
“这是我孙女,要去北京念大学了,书念的可好了,就是年龄小些,才十六岁,什么也不懂,让我不放心。”罗水莲主动跟碰到的熟人介绍夏桐,重点介绍夏桐的年龄,才十六岁,十六岁的孩子懂什么勾引不勾引?
从镇里回来,夏桐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许多,这一上午,光对人陪笑了。
下午,夏桐带着夏樟去了樟树下,这一下午,只卖出了两双鞋垫和一兜黄瓜,不过她也知足,至少没有空手。
接下来的日子,夏桐过的很平静,天天卖菜摆摊的,镇里的谣言,慢慢地淡了下来,谁能相信一个天天在街上卖菜土里土气的小村姑会去勾引一个县委头头的儿子?看着夏桐也不像那不稳当的人,朴朴实实的,哪里像那些天天涂脂抹粉一脸狐媚相的小三?
这点,夏桐还不得不佩服自己婆婆,只花了十多天,就不动声色地化解了一场谣言。
转眼,夏桐开学的日子到了,八月二十七号,杜鹃给她打电话,定了二十九号晚上的票,三十号下午到北京,休息一天,看看环境,三十一号去报到注册,正好。
“票我就不给你送去了,到时,我和大坚直接送你去火车站,你听我的,棉絮就别带了,到北京再买,你一个人拿不了,有这邮寄托运的费用,你到北京添点钱也能买到一床棉絮了,我打听了,学校里就有卖的。我这宾馆里有来游玩的大学生,他们说的,学校里什么都有,这么远,你一个女生能拿了多少东西?你听我的吧。”
放下电话,夏桐检查自己的东西,身份证,通知书、银行卡等都放到自己的书包里,箱子里是冬天的衣服和床单被套等,夏天的衣服,夏桐放进了自己书包里,这个书包,是罗水莲新做的,是那种牛仔蓝的帆布双肩包,上面还贴了张小熊维尼图片,穿一件半身的桃红短衫,手里还举着一朵玫瑰。
夏桐的钥匙链也是小熊维尼,这是妈妈买给她的第一件毛绒玩具,她后来便爱上了。
“要带的东西都齐全了?北京可不比县城,谁去都能给你捎过去。”
“晓得,我都检查过了,对着通知书检查两遍了。”
罗水莲又给夏桐拿了一叠钱,“还是再给带你现金吧,这是这些日子卖菜卖的。”
“婆婆,你留在家里应急吧,小樟开学也是要用钱的,我手里有杜鹃给的一千,还有我自己挣的一千多,现金我不想带多了,这能用两个多月,卡里还有八千块钱,注册费有五千就够了,加上住宿费一千左右,还能剩两千。这一个学期的钱够了,我会省着点用的。”
“吃饭可不许省,没一个好的身体,别的什么都是虚的。”罗水莲忙叮嘱了一遍。
这些年,再怎么苦,罗水莲也没在吃的上亏待过两个孩子,买不起肉,就自己喂猪,每年的腊肉、香肠、火腿都留着给夏桐他们解馋,加上家里的鸡蛋鸭蛋,所以夏桐和夏樟的个子也都长起来了,起码在南方人里个子不低。
罗水莲说完,又把钱塞给了夏桐,“穷家富路的,拿着吧,你还有不少东西要添置,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哪能这么快找到事做?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安全第一,宁可我在家多养些鸡鸭吧。”
“家里这些事情你都忙不过来,不能再多养了,还有,秋天也别去上山摘茶子,家里的脐橙还不够你累的?你说的,身体累垮了什么都是虚的,我听说学校里有奖学金,还给学生提供打工的机会,放心吧,我不会出去瞎跑的。”
这时,夏樟也挪了进来,夏桐摸摸他的头,“就当姐姐去县城念书了,这半年,姐姐也没有回来一次。你在家好好念书,放学了不要贪玩,早些回家帮婆婆做点事。”
“姐,你放心吧,我都晓得,我个子比婆婆还高了,挑水的事情,以后我包了。”
夏桐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罗水莲没去卖菜,非要杀了一只鸭子给夏桐做一顿好吃的。当天晚上,夏桐住进了罗水莲的屋子,听着罗水莲的喃喃嘱托,安然入睡了。
第三天吃过晚饭,杜鹃来接夏桐去火车站,夏桐回身时,看见罗水莲眼角有隐忍的泪,以及夏樟脸上肆无忌惮的眼泪,这一刻,她的眼泪,也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