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动弹不得,重华这才悠哉起身,皱着眉头取下她手中的剑,摇头叹息的坐回了原处,“这把剑许多年未曾用过了,丫头,你这性子当真要不得,明知道杀不了为师还要来,若为师狠心些,这会儿便可要了你的性命。”
将那剑身擦干净,再回剑入鞘,而后重华将其放在了自己身边。
他朝那玉床之上看了一眼,再度拨起了丝弦!
琴音袅袅,哀婉缠绵,重华的目光痴痴落在那玉床之上,语声也温和下来。
“这琴,亦是我当初传授与她的,她心性澄澈,总是弹不出这曲子里百转千回的情谊来,我那么多的技艺秘诀,唯独这琴她未曾学好,旁的王道兵法,权谋医药,还有阴阳巫蛊,她都学的极好,你和南柯二人学的,她一个人都学了,且半分不比你们差。”
“她倒下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你这般年纪,丫头,你为何不知珍惜?为师会让你成为南煜最厉害的王后,就好像她一样,这样你不喜欢吗?”
“大秦会败亡,北魏、西楚,甚至都可以是南煜的。”
“偌大的天下,都归为一主,你不动心吗?”
沈苏姀好似被点了穴道一般的无法动弹,一双眸子恨恨的憋得血红,听着重华自顾自的言语心中更是凉成一片,她狠狠地闭了闭眸子,再睁开之时眼底只剩下一片绝望,“这到底是你的野心还是她的野心?三十年了,她眼下不过只剩下一具躯壳!”
重华手下不乱,那琴音隐隐已到了高潮,凭着他的心境,曲意缠绵至极致,他道,“怎会只剩下躯壳?她的心在为师的身上,为师在,她的心便在。”
沈苏姀心中哀默,只觉得自己魂魄仿佛要离体而去,不久之后,她便会真正的成为一具躯壳,受人差遣指使的记挂另一个人,忘记嬴纵,忘记从前的一切!
历史又要重演了,不同的是牵机咒有解,而鹣鲽咒世间无解!
与其如此,她还不如……
“你不要想着死,你若选择死,那嬴纵来,便只能看到你的尸体了!”
重华忽的出声,沈苏姀心头一跳,“他在何处?”
重华笑了笑,手下的琴音已经到了尾声,“丫头,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再有七个时辰鹣鲽咒便会咒发,那时就会彻底的忘记他,这最后记得他的七个时辰你应该珍惜。”
微微一顿,重华又道,“七个时辰之后,便是你和无咎的大婚。”
沈苏姀的心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想到嬴纵或许就在南煜王都的某一处,她又如何能就这般死去,心底正煎熬万分,那正门方向又出现了人影!
一灰衣人进的门来,疾步至重华身前,道,“主上,有些不妙。”
重华指尖落下最后一个音,痴痴的目光从那玉床之上收回,“何处不妙?”
那灰衣人眉头一皱道,“北边的几家王族动起了兵权的主意,您留在益州的兵马忽然南撤了,这还是昨日的事,刚才底下人才收到消息。”
重华正在擦拭琴面,闻言手底下一滑带出“铮”的一声怪音,他转过头看向那灰衣人,眉头皱了起来,“王都之中有什么变故?可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灰衣人摇头,“各处都已经加强警戒了,咱们的人早早都埋伏好了,未发现不妥。”
重华下颌微抬,表情第一次显得凝重起来。
片刻之后,他摆了摆手,“继续盯着,哪一处都不得放松。”
灰衣人转身离去,重华好整以暇的转身看向了冷汗淋漓的沈苏姀,她久久维持着一个姿势站着,委实费力,再加上身上似乎因为那鹣鲽咒的缘故更显酸软,这会儿已有些坚持不住,重华看了沈苏姀一会儿,忽然招手,一个白衣人走过来,重华便问,“陛下呢?”
那白衣人神色恭敬,双眸无神,这会儿答,“还在睡着。”
重华唇角微扬,看着沈苏姀吩咐道,“待她去歇着,多睡一会儿。”
沈苏姀双眸骤然大睁,显然是不愿就此被带走,奈何重华未给她机会,将袖袍一扬,沈苏姀只觉得一股子浓郁的茉莉香迎面而来,下一刻她的意识便混沌起来……
“阿姀,阿姀……”
梦中是那熟悉至极的低沉语声,那话语之中却好饱含着思恋与绝望,好似要就此分离,好似要生离死别,沈苏姀心痛难当,适才在寒湖的记忆还那般分明,她心知自己又要重蹈覆辙,她会忘记他,会与他形同陌路,还要和别人大婚!
梦境似真似假,许多久远的画面跳了出来!
那年的辛夷花林下,那西境的九巍雪林中,那之后初见的君临街头,还有那大婚之日的秦王府中,点点滴滴,沈苏姀看的越多心中越是生疼,想要逃离,却又万分不舍,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神识一清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触目便是艳丽的红,沈苏姀只觉得自己或许还在梦中。
“苏苏,你怎地哭了?”
床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沈苏姀怔怔的转头,看到的竟然是一双熟悉的桃花眼,脑仁儿一阵抽疼,她瞬间醒神,这才发现一身大红色喜服的谢无咎就站在床边上!
谢无咎两手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带着深深地忧色!
沈苏姀抬手抹了抹自己眼角,发现竟然真是湿漉漉的。
她在眼上一抹,又闭了闭眸子,刚要起身做起便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也是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大红的颜色触目惊心,沈苏姀身子一颤,眼底痛色一闪即逝!
谢无咎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知你不愿穿,我也是被逼的,你这衣裳是他们帮你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