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殿卫无不眼中带着激愤,他们谁也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敢阻拦皇帝的去路。
由此带来的后果,令一概殿卫肝胆俱裂。
而朝臣们个个大惊失色,特别是刚刚附议了徐世铭之言的官员们,心中忐忑不安。
声中唯一不动声色的只有百里无忌,他好整无暇的看着段素素,问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段素素在这一刹那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直视百里无忌道:“我就想问问,明国是不是一定要攻伐大理国?是不是就算是大理国主动投降,也无法阻止明军西征?是不是就算让大理公主和亲,也不能阻止明军西征?”
段素素一连三个问题,让在殿内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甚至连徐世铭、冯道也看着百里无忌一眼不眨。
他们都想知道,百里无忌会如何回答段素素,这时,他们已经完全忘记刚刚百里无已遭遇阻拦的事情。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百里无忌心里诧异这个柔弱的女子竟会有如此大的胆子,但脸上却是一片淡然。
百里无忌戏谑道:“是与不是,你又待怎得?”
段素素坚定地说道:“如果不是,我愿意今生为陛下做牛做马,来世系草衔环;如果是,我今日便血溅陛下三尺之间。”
百里无忌道:“你这是在威胁朕?”
段素素道:“我不敢也做不到。”
百里无忌道:“但你已经站在了朕的面前,你可知道,只要朕一声令下,不但你要身首异处,还包括你段氏全族都将灰飞烟灭,甚至包括你大理国数百万生灵。”
段素素道:“帝王之怒,血流成河,我一个小女子自然威胁不了陛下,但陛下避得开小女子喷出的一腔热血么?”
百里无忌心中有些讶疑,这个小女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胆,完全不象刚才在殿中“嗽嗽”发抖的模样,是什么让她如此大胆起来?
百里无忌沉吟着,他真心不想为难这个与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异国女子。
百里无忌道:“你现在退去,朕恕你狂妄之罪,若再纠缠,定不轻饶。”
可段素素倔强地站在百里无忌面前,那一副模样,仿佛是一个向长者撒娇的孺子一般。
所谓拼得一身剐,也能将皇帝拉下马,段素素现在正是如此。
她固执地问道:“请陛下回答,究竟是亦或不是?”
百里无忌无奈,他转眼望向殿中。
无数殿卫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百里无忌下令,随时能对段素素施展必杀一击。
百里无忌喟叹一声,轻轻地举起手,向外挥了挥。
殿卫便如潮水般向殿外退去。
百里无忌终究不忍心向一个小女子下手。
他放柔语气问道:“你为何要以死逼朕回答这个问题?”
段素素若真说不怕那是假的,但她不得不如此,至少在她看来,她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百里无忌柔声相问,竟让段素素如同在长者面前一般,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哭得百里无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哭不是,笑更不是。
百里无忌手足无措地搓着手,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向后退回龙椅坐下。
段素素就这么哭了良久,终于停止了嚎哭,转为轻声抽泣。
百里无忌和殿中的明国朝臣们终于吁了一口气,这种情况,建国以来,从未遇到过。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抽泣中的段素素开口说道:“陛下容禀,我从大理府至金陵府这一路上,无数明国护卫为救我性命,而死在我的面前,在那一刻,我不把自己当成大理国人,我宁愿自己是明国人。可惜我天生就是一个大理国人,我只能为我的族人尽力,我知道,只要明军西征,大理国终究会被攻灭,到时无数的百姓将死于非命,而我段氏部族如果幸运,则沦为俘虏,若不幸,则灰飞烟灭。陛下仁慈,为何不能接受我大理国的请降,放大理国百姓一条生路呢?”
段素素的话不是什么至理,在殿中,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擅长王道的高人?
段素素的一席话,最多称之为“班门弄斧”之意。
但也正因为如此,在段素素一个梨花带雨的小女子娓娓道来时,殿中一片寂静,所有的眼光都看向百里无忌,仿佛在等着百里无忌的决定。
百里无忌心中一阵恼怒,这群白拿俸禄的庸才,竟没一个出言反驳段素素的,这太让自己为难了。
其实西征大理,做为百里无忌是势在必得,但手段有很多种,可依力逼降,也可武力攻伐。
选择以武力攻伐,本就是百里无忌与孙仕旭、徐守仁等人为自己这十十余年的征战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而临时起意定下的计划。
圆满二字,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you惑,哪怕身处高位的孙仕旭等人,还是位及至尊的百里无忌。
他们在制订这个灭国计划之时,却不曾考虑到被灭那一国的百姓是怎么想的,还有那一夜之间,从皇帝沦为俘虏的大理段氏是怎么想的。
其实这本不应该由百里无忌等人去想,份属敌对,为敌人着想,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一个名叫段素素的小女子让百里无忌开始为难。
对于面前的这个女子,百里无忌根本没有丝毫性趣,甚至都无意将其看做是一个女人。
在百里无忌眼里,段素素就如同一个邻家的小女孩,柔弱、可怜、而又带着一丝任性。
百里无忌打心眼中不想为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子改变灭国大计。
双方,不是三方,百里无忌,段素素和明国朝臣们在沉默中僵持着,这是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景。
而就在这三方僵持了许久之时,宫卫前来禀报。
真正的段佛音出现了。
段佛音来得正是时候,她乔装改扮,用段素素和官船上数百人做她的替死鬼,自己乘小船经长江直至金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