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小船速度比不过成都府的快马急送,段佛音还是比段素素晚到了近两天。
而段佛音显然比段素素懂得规矩,一到金陵府,便去鸿胪寺报备。
虽然只身一人、身着粗布衣衫的段佛音无法取信于鸿胪寺官员,但她所携带的大理国书和印玺足以证明她的身份。
在鸿胪寺衙役的陪同下,段佛音终于进入了她的最终目的地——明国皇宫。
以数百甲士和数十使者团官员的性命为代价,段佛音知道,此行她必须说服明国皇帝,否则,这沉重的代价等于白白牺牲。
而除了白白牺牲,最可怕的是,无法说服明国皇帝,从而使明军长驱直入,到时,不但大理国生灵涂炭,段氏也将因此沉沦。
于公于私,段佛音都无法容忍这种惨状的发生。
在段佛音心里,她有自信说服明国皇帝,因为明国也为此付出了百人的性命,这是足以使她依仗的又一法宝。
而另一法宝,那就是她自己。
段佛音知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配得上她,那就是明国的当今皇上。
除此之外,都属下嫁,唯有嫁给明国皇帝,才是她此生最完美的归属。
所谓好马配好鞍,女人因男人而尊贵,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最美好的女人如果嫁给一个庸俗的男人,那最后的结局就是成为一个黄脸婆。
段佛音在进宫的路上,就已经发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并不知道,这里的明国皇宫中,她那庶出的姐姐正无礼地阻拦着她心中想嫁的男人,而形势并非象她所想象地在发展。
百里无忌很难打消出兵大理的念头,因为这不仅仅是明国的利益,而且还是他和他的兄弟们对这二十余年戎马生涯的最后总结。
普通人很难理解一个军旅二十多年的人,突然解甲时的心情。
更难理解解除军权后的失落。
可百里无忌能理解,他的这些兄弟那种失落的心情。
所以,纵然他同情甚至怜悯段素素这一番殿中的表演,但他绝无可能为一个才见面的女子放弃给将要解甲的兄弟们的慰籍。
就算是嫦娥下凡,都不能阻拦明国出兵大理。这是百里无忌刚刚对自己下的决定。
可这决定似乎下得早了一点,因为段佛音进殿了。
有人说,女人以容貌悦人。
其实他们错了,一个美好的女人以声悦人,而以貌引人,以才服人。
段佛音开口的第一声,就足以震慑全殿的明国朝臣。
她是这么说的。
“泱泱明国朝堂,新皇妃亲临,竟无一识礼者恭迎么?”
段佛音的声音并不大,小到只能让大殿中的每一个听见。
她的语调并不激昂,平淡到如同闲聊。
她的话并不在理,但竟没有人感到她说的有些出格。
仿佛一切是那么自然,自然到就如同本就应该是这样。
先声夺人,段佛音无疑是最好的楷模。
段佛音在明国朝臣惊愕的表情中走入大殿,走到了百里无忌龙椅前一丈外站立,她顾盼之间,与她目光相接者皆转头他顾,仿佛不敢迎视。
段佛音丝毫不以为怪,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情景,大理国中,芸芸众生,上至豪门权贵,下至凡夫走卒,没有人能与她对视。
任何一个与他对视者都会感到自惭形秽,亵渎天人。
已经无计可施陷入绝望的段素素在听到段佛音进殿那一句话的声音时,脸上显露出释然的微笑,她知道,她的任务到此结束了,有这个如同天人的妹妹在,世上就没有她达不成的事。
段素素放松下来,她开始上前迎接段佛音的到来,完全不顾身处在明国朝堂,仿佛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本就该如此。
她却不知道,她的信心对于百里无忌来说,恐怕有些把握过大了。
百里无忌在听到段佛音那一声时,就觉得如同仙音一般,他诧异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妙的嗓音,百里无忌于是有了闻声见面的期盼。
而段佛音那一句话,却让百里无忌有了一种这女子故作姿态的庸俗,百里无忌居皇帝之位十余年之久,阅人久矣,岂是寻常人能媚惑得了的?
前有卢诗韵的清纯、高蓉蓉的雍容、孟延意的伶俐、周宪的艳丽、周蔷的空灵,甚至还领略了花蕊夫人的。
在百里无忌心里,这世上再无国色天香可作佐餐。
而段佛音这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语,反而让百里无忌有了一丝嫌恶之心。
段佛音自然不知道她在百里无忌心中已经一落千丈。
她只是对向她直扑而来的段素素微微一笑。
这一笑包含着抚慰、宽容、鼓励甚至赞赏,面对这一笑,纵然同为女子的段素素也不觉得地痴了,她不自主地放慢脚步,直至停在段佛音面前,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仿佛自己一路上所受到的惊险遭遇,都在段佛音的掌握之中。
而事实上,段佛音确实了然于胸。
从第一次被伏击,到戎州官船烧毁,直至段素素被明国护卫舍命救下等等,段佛音都一清二楚。
而正是这一笑,让百里无忌和明国朝臣们感受到什么叫如沐春风。
仿佛心中有再多的忧愁、再多的烦恼和纠结,在这一笑之中,荡然无存。
这一笑的威力远超过千军万马。
这样的女人是无敌的。这是百里无忌在段佛音一笑之后,改变的看法。
百里无忌甚至忘记了刚刚自己对段佛音那句话做出的评价。
直到这时,百里无忌才正面看清了段佛音的容颜。
这容颜令百里无忌心神震动。
这张脸本就不应该在人间。
玉脂般的圆润,白晰中有些透明。
天然而不施粉黛的眉眼,如同古山清泉般沁人心扉。
如菱角般轮廓分明的唇线、笔直挺拔的鼻梁。
难能可贵的是鼻梁下的鼻坠微微地向上翘起,并没有鹰钩鼻那样让人有一种阴狠的感觉。
这张脸上,肌肤覆盖地是如此的完美,竟丝毫看不出骨头的分布。
可谓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