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刚从宫里回来,一身朝服笔挺,愈发显得英俊不凡,他听闻岳母已经到了王府,立即就往后院赶。
路过庭院时,晋王远远瞧见次子引着两个少女从游廊尽头走来,想到今儿随岳母一同前来的两个外甥女,他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旁的柱子后,直到前面三人拐过弯走远,他才从藏身的柱子后出来。
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娇小背影,晋王不觉出了神。
“王爷?”随侍的汪公公不解唤了一声。
晋王摆手示意无碍,正要开口,一个青衣的侍从跑了过来,躬身行礼道:“王爷,世子爷方才去到书房寻您呢,瞧着像是有要事。”
晋王怔了怔,又望了眼前面已经瞧不见身影的三人,问道:“世子爷还在书房?”
“回王爷的话,世子爷还在。”侍从答道。
晋王点点头,转而往书房走,又回头对汪公公吩咐道:“你先过去,就到本王稍后就到。”
汪公公躬身应了。
宽敞雅致的书房里头,赵宜正等着侍从回来禀告,见晋王大跨步进来,他忙迎上去行礼,“父王。”
晋王走到书桌后坐下,抿了口侍从递过来的热茶,淡淡道:“听说你有要事?”
赵宜拱了拱手,语气恭敬十足,却透着淡漠,道:“回父王的话,倒不是什么要事,两位表妹想到多宝阁转转,儿臣特来恳请父王许可。”
晋王为儿子疏离的态度感到黯然,他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声,道:“想去就去罢,我让人知会看守多宝阁的王将军一声就是。”
“多谢父王。”赵宜拱手道谢,又道:“表妹们还在等着,儿臣先告退了。”
晋王点头,忽然又顿了顿,问道:“你见过你……小姨的女儿了?”
赵宜已经半转过身,闻言又转回身来,敛首道:“先前就曾见过几次。”
“嗯。”晋王抿了抿唇角,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叫澜姐儿是吧,与你……小姨长得可像?”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
赵宜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嘲讽,状似不经意笑道:“儿臣甚少见到小姨,不知澜儿表妹与小姨像不像,倒是外祖母说,儿臣与澜妹妹相像得紧。”
晋王脸色一白,好半晌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干笑道:“是、是吗,那倒是有缘了,你母亲与你小姨也长得很……”
最后那一个字,晋王却是说不出口了。
赵宜却好似没有瞧见父亲窘迫僵硬的神色般,又道:“听父王这话,似乎对澜儿表妹挺感兴趣?正好澜儿表妹她们就在附近等着,不若儿臣带着澜儿表妹来给父王请安吧?”
“宜哥……”晋王无力唤了一声,俊美的脸庞愈发苍白,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岁般,虚弱道:“你……你明知为父不敢见她。”
“儿臣不知。”赵宜依旧笑得谦和温顺,拱手道:“若是父王无事,儿臣就告退了。”
“……”晋王张了张嘴,终是说不出来了,摆手道:“去吧。”顿了顿,又道:“若是一会两个丫头瞧上了什么,你让她们尽管拿就是,我允了。”
“儿臣晓得了。”赵宜淡淡一笑,眼底藏着几分苦涩。
庭院的回廊上,安若澜三人一边等人,一边百无聊赖地闲谈。
周宓儿掐着表弟白白嫩嫩的脸蛋,啧啧有声:“小胖子,你哥到底给你喂什么了?让你长得这般珠圆玉润,瞧这小脸白嫩的,真真是让人羡慕。”
安若澜听得这形容,噗哧一声笑了。
赵邈鼓着脸,一边哎哟叫着轻点,一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道:“我只是每日比你多吃几碗饭罢了,你不服气你也可以多吃点啊!”
周宓儿撇嘴,松开手,“我才不要呢。”眼珠子骨碌一转,道:“我爹爹说啦,吃得太多会长不高,你瞧瞧,你就比我矮。”她拿手在赵邈头顶比了比。
赵邈却不上当,揉着脸颊哼哼道:“我哥说了,吃得多才能长得高,我比你小,还没开始长呢,当然比你矮,以后就会比你高的。”
安若澜瞅着表哥白嫩脸上的指印,还有两个小酒窝,只觉得手痒痒。
“哎哟哟,还学会顶嘴了,谁教你的?”周宓儿瞪起眼,叉着腰作势要揪他耳朵,赵邈赶紧猫着腰,一溜烟躲到了表妹身后。
“……”安若澜颇无语,她有些理解宓儿表姐的心情了,这个小胖子表哥长得圆滚滚白嫩嫩的,个子矮,性子又软,真的让人看了很想欺负。
不过见表哥可怜兮兮地躲在自己身后,她还是很好心地伸手拦住了表姐,道:“宓儿姐姐,你就饶过邈表哥罢。”
周宓儿也不是当真要教训赵邈,闻言便顺着台阶下了,只哼哼了两声。
赵邈感激地望向今儿头次见的表妹,这一看,他就愣住了,眼中先是闪过一抹疑惑,随即锃地亮了,他蓦地惊喜大叫:“澜儿妹妹原来是这个模样啊!”
听得这话,周宓儿跟安若澜都忍不住笑了,周宓儿嗔道:“小胖子,敢情你先前一直都没看澜妹妹的脸么?”
赵邈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赧然道:“我哥说啦,不能盯着人家姑娘瞧,那样很失礼。”
周宓儿笑得更大声了。
赵邈又盯着安若澜瞧了一阵,傻呵呵笑道:“其实我是想说,澜儿妹妹跟我哥长得好像,太像啦,比我跟我哥都要像。”
这不是第二次听旁人说自己跟宜表哥像了,安若澜并不觉得奇怪,只笑了笑。
周宓儿脸色却僵了僵,拍了赵邈后脑勺一巴掌,道:“方才不还说盯着姑娘瞧是失礼么,这回你怎么不觉得失礼啦?”
赵邈小声嘟囔了一句,倒是没再盯着安若澜瞧了。
三人又笑闹一阵,不多时,赵宜就赶了过来汇合。
赵宜依旧是那副温和模样,半点不见在书房时的尖锐,他笑道:“还是你们女孩子得宠,我一抬出你们来,父王就允了,还道你们若是看上什么,尽管拿就是,可真是羡煞了人,要知道,平日里我跟邈哥想进去一趟都不容易,更别说是拿里面的宝贝了。”
“就是,父王好偏心。”邈哥撅嘴。
“嘻嘻,承让承让。”周宓儿没心没肺地笑。
安若澜却眨眨眼,笑道:“宜表哥这样一说,我倒是不好意思拿了。”
“那可别,我就是说笑着玩玩儿。”赵宜故作紧张地摆手,慌张无措的模样逗得两个姑娘忍俊不禁。
赵邈看看自家哥哥,又看看小表妹,愈看愈像,心里不由得生起一股亲近来,他蹭到安若澜身边,悄声道:“澜妹妹你拿吧,你拿了不要可以给我呀,我喜欢那个黄玉小葫芦,还有……”
没说完,他被自家兄长敲了一记,瘪着嘴不敢说了,那委屈的小模样,把安若澜跟周宓儿又是笑得东倒西歪。
说笑着,四人往多宝阁去。
因着晋王已经让人打过招呼,是以四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多宝阁里。
多宝阁共有三层,第一层摆放的多是把玩的物件,第二层贮存的则都是珍贵稀罕的古籍字画,第三层据说收藏的都是惊世之宝,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了,而除了第一层,上面的两层都是不许人进入的。
赵宜就带着三人在第一层转悠。
一楼里有条不絮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多宝格和多宝架,四人一圈转下来,两姐妹稀奇是瞧够了,然真正喜欢的却并未见到,比起男子把玩鉴赏的物件,姑娘们还是比较喜欢饰品首饰之类的。
赵宜瞧出两人没多大兴致,便道:“要不还是回去陪着外祖母说话?”
安若澜跟周宓儿都点头,左右也快到午时了,还是回去坐着吧。
出阁楼前,安若澜还是拿了那个黄玉小葫芦,转手就送给了赵邈,她担心再让小表哥挤眉弄眼下去,那张可爱的圆脸就要皱成包子了。
赵邈得了心心念念的玉葫芦,笑得见牙不见眼。
出了多宝阁,四人直接回了正院。
彼时,晋王还在陪着孟老夫人说话,听闻门外丫鬟的通报,心扑通狠狠跳了一下,他眼底闪过几分慌乱无措来,很快又镇定下来。
孟雨颜始终木着一张脸,只在安若澜进来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这么快就回来了?都去了哪些地方玩儿?”孟老夫人早已习惯女儿女婿这态度了,见孩子们进来,便招手将安若澜的唤到了身边。
“去多宝阁转了一圈。”赵宜代为答道。
安若澜偎到外祖母身边,拿眼瞅着对面的伟岸男子,心道这就是九姨夫了吧。
下一刻,她便听得二姨笑道:“第一次见,澜儿怕是不认得吧,这就是你九姨夫呢,快叫人。”
安若澜抿着唇,不知为何,那声姨父却叫不出口。
晋王望着眼前冰雪可爱的女孩,眸底涌起一阵波澜,他局促笑了笑,道:“这就是澜儿?果真俊俏得紧。”
孟老夫人对女婿的态度还算满意,便推了推外孙女,哄道:“澜姐儿莫是害羞了?快叫人呐,你方才还到姨父的阁楼里玩了呢。”
安若澜这才别别扭扭唤了一声:“姨父。”却挨着孟老夫人,不愿靠近晋王。
听得这声姨父,孟雨颜眼眶蓦地红了,偏过头去。
晋王也是眼眶发胀,嗓子眼似被堵住了一般,吐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