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男宾入席的鞭炮声响,孟氏才带着安若娴,慢悠悠从后门进了内厅。
彼时女宾都已入座,不少人都抬头望向这对近来在盛京城颇惹人热议的“母女”。
就有人指指点点,不阴不阳道:“其余四位夫人一早就忙得陀螺似的,就连亲戚家也来帮忙,这位倒是悠闲自在得很,做主人家的,比咱们这些个客人还姗姗来迟。”
“人家是才女,哪里会理会这些俗事,没看人家对个外室女都亲得很么,哪能跟咱们这些俗人比。”
“这话说的有道理,看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态势,指不定快就成仙了呢!”
“哎哟,就她?别说笑了,这眼歪心蒙,要是能成仙,那才叫老天不开眼呐。”
一群夫人太太聚在一起说的热闹,多是些酸话,有看不过去,就替孟氏说好话,不平道:“不是安五夫人不想管事,是安老夫人没给她管家的权利!”
说话的人显然是与孟氏有些交情的,看着心性也单纯。
这话一出,立即就有人神神秘秘悄声道:“这事儿我倒是听了些风声,据说过年边,安老夫人为了试探五位夫人,就让五位夫人一起操持过年的事宜,只是孟氏忽地病了,后来安老夫人就说她身子不好,不让她插手管家的事儿了。”
虽说的是孟氏病了,但众人哪能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一时都笑得意味深长起来,方才替孟氏说话的夫人却是涨红了脸,后面旁人再说孟氏的不是。她也不敢再开口了,生怕又被打脸。
旁人非议不提。
孟氏带着安若娴,径直往主桌走。
老夫人年岁也有些大了,经不得吵闹,是以主桌虽也在内厅里,却是隔着帘子屏风的,坐的也只有老夫人。以及与老夫人交好的一些老诰命,除此之外。就连慕容氏和老夫人的嫡亲女儿,也都是坐在其余的桌子,是以,看到孟氏往这边走。不少人都变了脸色,有些人眼中更是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孟老夫人就坐在老夫人身旁,看着脑子转不弯来的女儿,她气得头疼。
然而孟氏丝毫没有察觉到旁人异样的目光,依旧带着得体温婉的笑,到了桌边。
“母……”孟氏盈盈福身,请安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都要开席了,身子不适也不能拖到这么迟才来。你娘家几个嫂嫂早前还想寻你说话来着,既然来了,你就去跟她们一起坐吧。”孟老夫人截断孟氏的话。直接寻了借口打发她走。
孟氏怔了怔,眼中又露出哀怨,望向主位的婆婆。
老夫人笑呵呵的,并不开口,其余的老夫人自然也不会自主去开这个口。
见没有人挽留,孟氏咬了咬下唇。只好告辞离开,去了孟家媳妇们坐的那一桌。
坐下后。姑嫂几人打了招呼,孟氏又把安若娴拉到身边,让她叫人。
安若娴一个个叫过去,大家也都应了,就是笑容并不热忱,带着疏远与敷衍,这让孟氏多少有些不高兴,但到底是忍着了。
很快,开席的鞭炮声响了。
安若娴依旧亲密地挨在孟氏身边,见状,孟家几个媳妇都皱了皱眉,只是也没多说什么,倒是孟家几个小姐沉不住气,开口问道:“小姑,澜妹妹呢?”
旁边桌子的客人一直都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孟家小姐问起安若澜,众人更是竖起了耳朵,等着听好戏。
闻言,孟氏仿似被踩到了痛脚,神色瞬间就变了,但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尽量维持着温和得体的笑,柔声道:“澜儿没有与小姑一道过来,小姑也不清楚,许是跟府上堂姐妹们坐在一起呢。”
她语气中带着点不情愿,似乎一点都不想提到安若澜,顿了顿,她又面带无奈,歉意道:“那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事儿了,也不晓得来跟舅妈表姐妹们道好,一会我会好好说说她的,嫂嫂们请别放在心上。”
这话又让孟家媳妇们皱起眉来,知晓旁边很多人在听墙根,孟家最小的媳妇田氏就忍不住为外甥女说话:“小姑哪里话,澜姐儿懂事着呢,早前就来跟我们请过安了,还陪着说了会话,也是姑娘们喜欢跟澜姐儿玩在一处,才多嘴问一句,你可别错怪她。”
孟家小姐们也是机灵的,闻言忙附和道:“是啊,我们就是想跟澜妹妹一处。”
以往因着不太亲近,孟家的夫人小姐都很少帮安若澜说话,如今却是不同了,年前年后,安若澜到孟国府小住了几次,早就跟舅妈表姐妹们拉近了关系,这会孟氏再说安若澜的不是,大家自然都帮着。
听嫂嫂侄女们这样维护女儿,反驳自己的话,孟氏面上顿时有些抹不开,她讪笑两声,道:“如此便好,是我多虑了。”掩饰性地端起茶盏喝茶。
旁边从头听到尾的人都掩嘴偷笑。
孟氏听到旁人的低笑声,心底又羞又恼,将一切又都怪到了安若澜的头上。
开席,侍者们送上饭食来。
用膳期间,孟氏将安若娴照顾得无微不至,安若娴也表现得极为孝顺体贴,临近几桌的人见了,都意味深长地夸道:“安五夫人端庄大度,与小姐母慈女孝,真是让人羡慕。”
孟氏听不懂旁人话中的深意,只以为旁人是真心赞美自己,笑得很是含蓄谦虚,连说过奖了,道:“五爷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再说这孩子孝顺,我自然疼惜。”
闻言,孟家的夫人小姐们都心底冒火,若不是乔氏沉着脸在旁打眼色阻止,早有冲动点的开口冷嘲热讽了。
“缺心眼。”田氏低声嘟囔一句,索性撇开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一顿饭吃的还算宾主尽欢。
吃罢酒席,杯盘撤下去,下人们又端上来茶果子并热帕子,让众人簌口净手。
而后闲聊一阵,又觉无趣,众人便道想去听戏。
这时,前面也来人传话,说是老侯爷问何时开戏,好叫大家热闹热闹。
因着老夫人是寿星,老侯爷也就格外体贴,何事都派人来问候一声。
老夫人自然没有异议,就让人回话,说让侯爷与客人们先点戏,她们这就去。
传话人便作了揖去回话。
不多时,便听得前厅传来动静,男宾们络绎出了厅门。
待外面安静了,老夫人与几位老诰命们才带着众人往燕来楼去。
戏台子就搭在燕来楼的园子里。
进了园子,戏台上已经唱着了,底下一群爷们拍手叫好,很是热闹。
二夫人三夫人与四夫人便安排年轻一辈的夫人太太,以及随同的小姐们在楼下隔开的女宾席坐下,慕容氏则引着长一辈的到楼上坐着听戏。
安若澜一群玩得好的丫头们不耐听那些咿咿呀呀的,就聚在燕来楼后门那里玩儿,嬉笑打闹。
坐下后,就有丫鬟送戏单上来,老夫人随意点了两出热闹的,又让其余老诰命们点戏,众人们点了爱听的,而后就坐着说话,等自个点的戏开场。
楼下,孟氏不时回头往楼上看,安若娴坐在她身侧,也跟她一样频频回首,两人都想到楼上去坐。
孟氏觉得纳闷委屈,以往婆婆生日,她都是陪坐在婆婆身边的,不管是用膳还是听戏,今日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她却不动脑想想,以往老夫人是做小寿,请的只有亲近的亲朋好友,今年却是做大寿,来的客人比以往更多,也更为尊贵显赫,两者之间岂能相比?
也就孟氏这不开窍的会胡思乱想,像是慕容氏,送了老夫人等人上楼后,就立马下来了,其余三位夫人更是谨守着本分,没半点多余的心思。
或许,孟氏根本就不记得今年是老夫人的大寿了。
待戏文唱了*出,一群老太太又觉得无趣了,说要寻些孩子过来热闹热闹,老夫人便差丫鬟去寻安若澜几姐妹过来,孟老夫人也让人去叫孟雅蕙与周宓儿,又担心孩子们没了约束大胆,就又把孟雨晴与慕容氏这两个干练镇得住场子的上来陪着。
安若澜一群姐妹在后面踢毽子捉迷藏,正闹腾得起劲儿,丫鬟就找过来了,说是让她们上楼陪老夫人们说话去。
“呀,这可不是轻松活计,奶奶们可难伺候呢。”一听丫鬟的话,周宓儿就皱起了脸,可见经常被自家祖母抓去陪说话。
“说这些不也还得去。”安若澜撇嘴道。
于是几姐妹便收了毽子,又拾掇一番,方才上楼去。
老太太们见了娇俏的小姑娘,都很高兴,也不让行礼问安,就让坐了喝茶吃果子,气氛很快热闹起来,一屋子老小逗趣说话。慕容氏跟孟雨晴就在一旁陪着,伺候老太太们,也不时说笑几句。
而楼下的孟氏,在看到慕容氏被叫上去后,心里就愈发的不平静了。
又过了一阵,许是这边点的戏文都唱了,楼下的爷们便换到翰云轩去吃酒寻乐子,还把之前请的演杂耍的,打十番的也一并带了过去。
如此热闹一番,很快便到了傍晚,待日落黄昏,众人又都移步到寿宴厅用膳,等着看拜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