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后,永宁侯老夫人道:“老姐姐也知道吧,三丫头已经相看了许多人家,然除了晟哥,没有一家她是看得上的,她也说了,非世家子弟,父亲官职低于四品,人品才貌一般,名不经传者皆不嫁,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既然她不愿嫁,那就……那就伴着青灯古佛过下半辈子吧!”
说完这话,永宁侯老夫人已是泪如雨下。
安老夫人顿觉不忍,叹息道:“罢了,老姐姐说到这份上,我若还揪着不放,未免也太不近情理,这事便就算了吧,文信侯府不会再追究的。”她拿帕子替永宁侯老夫人拭去眼泪。
永宁侯老夫人坐到很迟才离开,一回到永宁侯府,她便叫来了赵大夫人,不容置喙道:“既然你教不好女儿,那就让佛祖替你教吧,这几日你再好好与三丫头聚聚,过几日我就将她送到寺里。”
“母亲!”赵大夫人惊骇地大叫,哀声哭喊道:“求求您发发慈悲,不要把芹姐儿送走啊!”
“不送走让她继续挑三拣四,不仅祸害自个名声,还连累府上其他姐儿名声么?!”永宁侯老夫人面沉如水,抬手制止赵大夫人求情的话,“我心意已决,即便是侯爷过来也无用,你与其在此胡搅蛮缠,不如多回去陪陪你的女儿。”
一挥手,直接让婆子将赵大夫人请走。
永宁侯府之事不提。
再说晋王府,在张太医的调理下,安若瑾身子渐好,许是心病除去了,心情开朗之后。她就恢复了以往的神采,脸色一日比一日红润健康,再看不出半点先前的憔悴虚弱。
反倒是孟雨颜,又病了起来。
晋王这段时间在为攻打衡济岛做部署,极少能在府里,孟雨颜一病,他就愈发焦头烂额。几日下来也憔悴不少。
身体上的疲惫倒是其次。晋王敏锐地发现,妻子对他的态度日渐冷淡了,仿似又回到了从前。这让他心焦不已。
想着许是这些时日冷落了妻子,妻子在闹别扭,他便尽量抽出时间,多与妻子相处。
这日沐休。晋王推掉了所有事务,留在王府陪伴孟雨颜。只是好巧不巧,孟氏的信又送了过来。
自从上次给晋王写信后,孟氏就不时写信过来,除却第一封信外。后来的信多是说一些小事,晋王对此深感无奈,却又不忍拒绝她。便只好让心腹瞒着孟雨颜,悄悄与孟氏书信往来。
这次的信来的有些突然。离前一封信只隔了两日,晋王以为是有急事,便推说书房有事忘记处理,抽身回了书房一趟,然而出乎他的预料,信上只是问安若瑾两姐妹何时回侯府。
这样的事问他有何用?若是她们不回,他总不能把两姐妹赶走吧?
晋王第一次对孟氏感到不耐,他的心腹太监瞅了眼信上的内容,也是皱眉道:“王爷,这安五夫人纯粹是没事找事儿,为免被王妃娘娘发现端倪,您还是别再与她来信了吧。”
晋王觉得有理,只是苦于不知如何回绝,便道:“我也知晓如此下去不妥,可雨夏心思敏感,我若无缘无故回绝她,怕是她会多想。”
闻言,心腹太监顿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急声道:“王爷处处顾忌安五夫人,那您将王妃置于何地?”王妃娘娘本就因当年的事对安五夫人的事十分敏感,若是她知道您暗中与安五夫人书信往来,怕是她日后都不会再亲近您了。“
这话戳中了晋王的痛脚,他一个激灵,忙是道:“我懂你的意思,我这就回信给雨夏,让她以后不要在写信过来了。”
当即便铺开纸张,提笔回信。
晋王言辞委婉,只说这段时间忙于政务,无暇与她写信,让孟氏日后不必再写信给他,有何事直接问孟雨颜。
写好信,晋王让心腹将信送出去,而后便匆忙回了孟雨颜身边。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晋王并未放在心上,他想着这次已经委婉拒绝,孟氏应当不会再写信过来,便完全放了心,却不想,这才是悲剧的开始。
五日后,赵三被送往清幽寺,临行前她大哭大闹,先是大斥永宁侯老夫人无情冷血,见永宁侯老夫人无动于衷,她又满口哀求,说她再也不挑了,谁都愿意嫁,然而已经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话。
赵三是被绑上车的,为了防止她在车上喧哗,引起来往路人猜疑,押送她的婆子还将她的嘴给堵了。
往日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小姐,如今已零落成泥。
征得了安老夫人的同意,永宁侯老夫人对外的说法是:“芹姐儿早已看破红尘,不愿再嫁,加上好姐妹受病痛所扰,她便决心向佛,一为好友家族祈福,二来求得清静。”
这说法虽冠冕堂皇了一些,到底众人都给个面子,随口夸了赵三几句。
得知赵三的下场,以及事情的始末,安若瑾只觉感慨。
“我也不知我恨不恨她,只是得知她如今的下场,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当年我们也曾促膝欢颜,无话不谈,到底是何时,我们竟走上了这样的道路,她竟变成了这般模样。”安若瑾唏嘘不已。
“人都是会变的。”安若澜握住她放在石桌上,握着帕子指节泛白的手。
安若瑾反手握住她的手,似是找到了一丝慰藉,苦笑着摇头道:“你这话对也不对,人心易变,但也有经久不变的。”
抬眸望着她,安若瑾道:“澜儿,你就没有变。”
安若澜不由得苦笑,她不是没有变,而是已经变不了,因为早已看透,是以没有那许多期许,也就一成不变了。
但严格说来,她其实是变得最多的。
笑了笑,她道:“瑾姐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以前哪里是现在这般模样的,其实变化最大的是我呢。”
安若瑾怔了怔,柳眉纠结地皱起,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你小时候确实与现在不同,但我总觉得,你是没有变的。”
这话就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安若澜无奈道:“瑾姐姐这说的是什么,我都被绕晕了。”
安若瑾自己也闹不清楚,凝眉沉思一阵后,还是想不通,便摆了摆手,道:“那就不提这个,倒是你,你是如何想的,那日我都看到了,宜表哥替你披坎肩系带子。”
安若澜红了脸,赧然道:“这有什么想的,宜表哥只是担心我受寒,又没有别的意思。”
“你怎知他没有别的意思?”安若瑾问。
“你又怎知他有别的意思?”安若澜反问。
安若瑾急了,拧了她耳朵一下,嗔道:“别与我绕弯子,你晓得我到底在说什么!”
“哎哟!”安若澜吃痛,捂着泛红的耳朵,委屈道:“就说你想多了,宜表哥没有那意思,我们差着六七岁呢!”
“六七岁怎么了?老夫少妻不正好么?”安若瑾瞪眼,又缓和了神色,语重心长道:“澜儿,你听我说,祖父是不会同意与卫国府结亲的,与其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不如现在就断了这份感情,而且……”
她顿了顿,咬牙道:“而且我听说,卫国府的少爷早就有了心仪的对象,就是借住在他家的表妹。”
安若澜本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听到这里却是惊了一跳,诧异问道:“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她也看出来了,卫刑对秦以清是有几分隐隐约约的好感,可这事外人应该不知道才是。
安若瑾支支吾吾,好一阵后才道:“哪还用听谁说,估计全盛京都知道了,听说这话是从卫国府传出来的,我也是不小心从王府的丫鬟嘴里听到的。”
“……”安若澜抿了抿唇角,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秦以清这是趁着卫刑不在,变相地逼卫刑回来后娶她么?
这倒是个好计策,以卫刑的性子,为了顾全秦以清的面子与名声,怕是会真的默认这件事。
心底冷笑,安若澜好整以暇地敲了敲手指,道:“就算卫刑心仪秦以清,那又如何?我总有法子让他改变心意。”
他送的玉锁还在她怀里温着呢,她就不信他对她没有半点好感。
安若瑾担忧地望着她,道:“若他真的轻易改变心意,那他也就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你又何必为这样的男子费神?”
“瑾姐姐,你不懂。”安若澜摇头,握紧怀中的玉锁,“他是这世上最一心一意,最坚贞不渝的人,若是连他都不值得托付终身,我也不知以后还能将自己托付给谁了。”
见她不听劝解,安若瑾顿生恼怒,“你就怎知他是一心一意的人了?我瞧着就不是!如若他与那表小姐真的没什么,也不会传出那样的谣言来!”
这话安若澜无从辩解,只道:“他现在只是一时迷惑,我相信他与秦以清是没有什么的。”
她既是劝安若瑾,也是劝自己。
安若瑾无奈摇头,叹道:“即便如此,你也该多作打算,宜表哥他……”
“宜表哥是不可能的。”安若瑾笑着打断她,道:“不知为何,我总有种直觉,我与宜表哥绝对不可能。”
安若瑾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