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太后,安若澜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几年前随祖母进宫时见过一面,关于这个世上最尊贵的老人,她的印象就是那座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宫殿,以及华贵的宫装裙摆。
坐在进宫的马车上,身边是神色肃穆庄重的祖母,安若澜心里不免忐忑,她猜不到太后为何突然召她进宫,为了不在无意间触怒太后,她只能不断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
入了宫门,行了一段路程后,安若澜随着安老夫人下车换乘软轿,老夫人不忘宽慰她:“不必紧张,太后娘娘性情和蔼亲切,你只要不是太过放肆,尽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太后娘娘是不会动怒的。”
安若澜慎重点点头,按了按胸口。
轿子很稳当,从夹道穿过外宫进入后宫界地,最后在太后的禧鸾宫大门前停下。
落轿,下轿,安若澜垂眉低首跟在老夫人身后,在接引嬷嬷大带领下,进入禧鸾宫。
祖孙两人被引到了正殿停下,太后就坐在华贵雍容的宝座上,脸上挂着温和慈祥的笑。
“妾身拜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民女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安老夫人带着安若澜问安。
“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姐妹了,就别讲究这些虚礼了。”太后眉眼带笑,抬手虚扶了一把,眼角却是瞥向安若澜的,眼底带着压抑的激动与喜悦。
“谢太后。”老夫人敛首起身,安若澜慢她一步。
太后唤人赐了座,祖孙俩恭敬坐下。
安若澜瞧瞧拿眼打量四周,只觉比之前所见更为富丽华贵。那年她跟瑾姐姐随祖母进宫。只是进了偏殿,就觉华丽非常了,这正殿果真比偏殿更气派。
太后瞧见她粉雕玉琢的模样,又见那大而明亮的眸子灵动地滴溜溜转,显得甚是灵气逼人,心里不由得大为欢喜,真真是恨不得搂在怀里疼一疼。也就更为埋怨晋王。将她聪慧娇俏的孙女给了旁人。
太后膝下二子二女,大儿子是当今圣上,大女儿是嫡长公主。其中晋王是年纪最小的,也是最得她疼的,爱屋及乌,可想而知太后对晋王的儿女有多疼爱。
在心里无奈叹了一声。太后对于无法让亲孙女叫自己一声皇祖母而悲痛。
关于安若澜的身世,太后已经跟皇帝提过。皇帝也很是气愤,还将晋王严词教训了一顿,只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安若澜是无法被认回皇家的。皇帝就跟太后商量,让侄女即便做不了尊贵的郡主,也要享同样尊贵的地位。
这就是太后今日召安若澜入宫的原因。
安若澜感受到太后幽深的目光。心里很是疑惑,为何太后要用愧疚心疼的目光望着她?真是诡异。
似是察觉到安若澜的不适。太后笑笑移开了目光,与安老夫人寒暄起来,两人年轻时就相识,说话倒也不太过忌讳,多是说些日常的琐事。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如今街上流传的童谣,太后叹道:“卫国府那丫头哀家是很喜欢的,她就是性子直爽了些,也是活泼可人的,那谣言真是太过分了,是生生要毁了一个好姑娘!”
因着卫国公的父亲曾救过先皇,卫国公又与当今圣上兄弟相称,是以太后对卫国府一家是很亲近,对于编排卫国府的人自然就相当不满。
安老夫人对卫韶不了解,并没有多言,只客观道:“如此诋毁一个姑娘家的名声,确实过分,也没听说卫家你那丫头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得到附和的太后更是愤慨,“卫国府已经在调查此事,哀家倒是要看看,是哪个歹人如此阴险。”
闻言,安若澜默默垂下眼帘。
太后并没有特别关注安若澜,大多时候,她与安老夫人回忆年少的时光,谈论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安若澜陪着坐了半日,只偶尔能插上几句话。
临近午时,太后留祖孙俩用膳,安老夫人诚惶诚恐地谢恩,心里却愈发的惊疑不定。太后在传召中特意点明要澜儿与她一同进宫,可进了宫以后,却又丝毫未提及与澜儿有关的事,她与太后相识这么些年了,头次捉摸不透太后的心思。
午正前后,皇帝驾临禧鸾宫,安老夫人与安若澜连忙起身迎驾,恭请圣安。
万化帝是来给太后请安的。
在安若澜的记忆中,只有前世与卫刑成亲时,远远见过皇帝一面,像这样面对面的情况,是她两辈子的第一次。
光是面见太后,她就足够紧张了,现在皇帝也来了,她几乎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庆幸的是,皇帝尽管看上去威严强势,实际并不严厉,反倒给人一种温风拂面的感觉。
圣驾前不得随意抬头张望,尽管与万化帝十分熟悉,万化帝又免了礼,安老夫人依旧带着安若澜恭谨地低垂着头,不敢有半分的逾越。
太后趁机低声问万化帝:“你怎的也来了?瞧你把人都给吓着了。”语气中带着责怪。
“母后想见孙女,朕也想见见侄女。”万化帝同样低声回话,一边笑得温和亲切,道:“安老夫人太过拘谨了,朕年幼时,你还曾给朕喂过饭呢。”
那时先帝还只是皇子,作为皇子妃的太后与还是太傅府小姐的安老夫人时常往来,安老夫人没少帮着照顾还是幼儿的万化帝。
可说安老夫人是看着万化帝长大的。
尽管如此,安老夫人依旧秉持着礼节,微微笑道:“那是臣妇的福气。”
万化帝也知安老夫人的性子,并不再勉强,转向安若澜笑问道:“这就安老夫人的六孙女若澜?”
安若澜忙敛首称是,紧张地望向安老夫人。
瞧见她这不安的小模样,万化帝跟太后相视一笑,自我调侃道:“莫怪朕的皇子都惧怕朕,看来朕确实长了副惹人怕的凶悍模样。”
太后掩唇笑道:“你平日里总是横眉竖眼的,不怕你的才是奇怪。”
这般一打趣,安若澜顿觉放松不少,在安老夫人的眼神鼓励下,她壮着胆子道:“皇上贵为天子,本该威严,不过民女觉得皇上很亲切啊,并不可怕。”
她说的是实话,尽管皇帝五官深邃略显粗犷,身材也很是高大,可能因为上过战场的缘故,还带着几分肃杀,但她并不觉得可怕,相反的,或许是因为皇帝五官与赵宜有几分相似,她反而觉得皇帝给她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
闻言,万化帝哈哈大笑起来,爽朗道:“你个小姑娘倒是有胆识,比朕那些软脚的皇子强多了!”
太后也笑道:“难怪卫家那丫头每次进宫都要提起你,晋王跟晋王妃也总是夸你,哀家瞧着是与众不同。”
孙女得了称赞,老夫人很是高兴,内敛颔首道:“太后与皇上过奖了,不过是个无知的丫头。”
万化帝跟太后又问了安若澜不少问题,像是读了什么书,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与哪家小姐交好等等,因着太后拿了卫韶跟晋王夫妻做借口,是以安若澜并未起疑,都一一认真答了。
在太后与万化帝温和和蔼的态度下,安若澜渐渐的不再紧张。
说笑一阵,午膳准备妥当,万化帝也留了下来用膳,还让御膳房多做了不少御膳送来。
午膳十分丰盛,精致美味的膳食糕点摆了满满一长条桌子,大多是宫外吃不到的御膳,饶是安若澜这等不嘴馋的人,都看得直往肚子里咽口水。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的很安静。
用过午膳,万化帝起驾离开,临走前还赏了一堆珍奇异宝给安若澜。
太后有睡午觉的习惯,午膳后坐了一会就乏了,只是她舍不得好不容易见到的孙女,一直硬撑着。安老夫人见她神态困顿,不时打哈欠,便起身道:“叨扰太后也有半日了,妾身该出宫了。”
安若澜跟着站起身。
“时辰还早,不再多留一会?”太后精神一振,“你我也难得聚聚,今次不若就在这禧鸾宫里多留几日,陪陪哀家。”
安老夫人含笑摇头:“多谢太后恩典,只是府上杂事不少,虽有大媳妇操持打理着,妾身也离不得太久。”
太后不觉失落,眼角瞥到安若澜,道:“哀家很是喜欢澜姐儿这丫头,可否让澜姐儿在宫里陪陪哀家?”
“这……”安老夫人不知如何拒绝,征询地望向安若澜。
听闻太后的话,安若澜很是诧异,不敢相信这般天大的荣幸竟然会落在她的头上,只是她并不想留在宫中。
接收到祖母的目光,她迟疑了一阵,道:“民女多谢太后娘娘好意,只是民女性子吵闹,恐怕打扰太后情景,是以……”
不待她说完,太后笑着打断她道:“恐怕你不是担心会吵到哀家,而是对这宫里陌生,觉得没有可以说话的姐妹朋友,是以才不愿意留下。”
说这话时,太后眼底滑过愧疚。
被揭穿心思,安若澜却不觉慌乱,笑道:“瞒不过太后慧眼。”
太后被她的率真逗笑,笑指着她道:“你这丫头实诚!”
却也不强留,只道:“日后哀家再召你进宫,到时给你引荐几个姐姐妹妹,你总不能再寻借口推脱。”
“民女不敢。”安若澜从善如流。
等到安老夫人带着安若澜离宫,太后派人去给万化帝传话,道:“圣旨可以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