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刑火急火燎地跟父母商量提亲一事不提。
毫不意外的,当老夫人隐晦地向老侯爷提起卫刑有意求娶安若澜一事时,老侯爷毫不客气地将她严词斥责了一顿。
老侯爷病了这两年,身子是弱了,脾气却愈发大,那迂腐的思想也愈发根深蒂固,听得老夫人的话,当即就叱道:“他卫国府一群东北来的乡下蛮子,也配得与我钟鸣鼎食的安家做姻亲?!你真是老糊涂了,这样的事也敢拿出来说,没的掉我安家的面子!更别提那卫刑不过区区一个小将,我们澜姐儿可是四品的县主!”
到底身子不好,吼了两句,就跟破风箱似的直喘粗气。
老夫人耷拉着眼皮,根本没把这话往心里去,也没去给老侯爷拍背消气。
她不动,只有人上赶着讨好。
楚姨太太慌忙凑上去,又是拍胸口又是抚背的,满脸焦急担忧劝道:“侯爷,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只不过老侯爷一看她皱巴巴的脸,就喘得更厉害了,当即一把将她给推开,招来了她身边俏丽的丫鬟伺候。
看到这出好戏,老夫人心里倍儿舒坦。
楚姨太太揪着手帕,心里那叫一个恨一个怨。
她回来两年,侯爷却连正眼都没有瞧她,倒是跟她下边那两个老夫人赐的丫鬟打得火热,她知道老侯爷是嫌弃她又老又丑,不愿看她,可他怎么不想想,她在田庄呆了足足三十年,那地儿吃不好穿不好。就是朵花儿也得熬成了腌咸菜,哪里还能像年轻时那样水灵漂亮!
想着就更恨,既恨将她送去田庄的老夫人,也恨当初情话绵绵,现在却嫌弃她颜色不再的老侯爷。
不过老侯爷到底念着些往日的情分,没有将她赶出侯府,为了能继续留下。她也只好咽下这口怨气。
且。她对这个薄情的男人是真的有情谊在。
老夫人就不同了,先是将她送去田庄,将她接回来后又故意安了两个俏丽丫鬟在她身边。让她在老侯爷面前被比下去,新仇加旧恨,她若不报就不是楚惠君!
暗地咬了咬牙,楚姨太太柔声道:“侯爷不要生气。夫人也就是说说,不会真的同意这门亲事的。毕竟澜姐儿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虽无实权,品级却是比好些人高呢,那什么卫家的小子。是配不上澜姐儿的。卫国府也不配与咱们侯府做亲家。”
这声音虽有些粗哑,但这话中听,老侯爷满意地点头。
楚姨太太又对老夫人道:“夫人。恕婢妾多嘴,侯爷身子不好。您就别拿这些烦心事来打扰侯爷养身了,卫国府要来提亲的事儿,您就不该提,您自降身份不要紧,可不该落了侯爷的面子啊,传出去旁人要笑话侯爷的。”
话里话外,仿似把卫国府跟文信侯府连在一起就是掉侯府的面子。
老侯爷在旁听得直点头,道:“还是惠君了解本候的心思。”
老夫人不由笑了。
“那好吧。”站起身抖了抖袖子,老夫人淡然笑道:“看来侯爷是不想再跟妾身谈下去了。”
又故作不经意道:“本还想告知侯爷一声,那位玄明居士找到了,既然侯爷嫌妾身叨扰,妾身只好先告退了。”
微一欠身,就要带着人离开。
老侯爷倏然睁大眼,急声唤道:“等一下!”
“侯爷有吩咐?”老夫人转头望着他,神情淡漠。
老侯爷艰涩地咽了口口水,双眼爆发出精光,颤抖着伸出手,道:“你方才说……说玄明居士找到了?”
“确有此事。”老夫人不紧不慢地点头。
“太、太好了!”老侯爷喜形于色,眼底透出疯狂,狂喜道:“早就听说玄明居士擅练丹药,找到他,就意味着我这病要好了!”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长寿不老!
两个俏丽的丫鬟交换一个眼神,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老侯爷被哄得哈哈大笑,因久病而颓败清白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
笑过后,老侯爷两指并拢指向老夫人,急切道:“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快带玄明居士来见我!”
“侯爷!”楚姨太太惊呼一声,刚想出声阻止,却被老侯爷一手挥开。
老夫人似笑非笑,捻动佛珠淡淡道:“妾身只想跟侯爷谈谈澜姐儿的婚事。”
话音刚落,老侯爷就摆手叫道:“都依你,都依你!”
老夫人满意地笑了,道:“侯爷疼爱澜姐儿,妾身代澜姐儿谢过了,明日妾身就邀玄明居士过府与侯爷谈经说道。”
“甚好,甚好!”老侯爷欣喜若狂。
老夫人扫过气得咬牙切齿的楚姨太太一眼,含笑离开。
出得老侯爷的院子,老夫人对身后的宋嬷嬷交代道:“去给老五送封家书,他去衡济岛也有两年了,侯爷如今身子不好,说句难听的,不知何时就去了,让他赶紧回来尽尽孝,以免子欲养而亲不待。”
宋嬷嬷心里一咯噔,忙垂首应了,下去安排。
老夫人又对吴嬷嬷道:“昨儿一场大雨,想必今日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不错,你陪我去走走。”
吴嬷嬷躬身应了。
一行人遂往南苑的荷花池去。
池里的荷花果真开的不错,叶碧绿,花粉红,当得水中芙蓉之美誉。
清风阵阵,吹得硕大的花盘摇摇欲坠,绿叶翻浪。
老夫人指着池中开败的一朵,道:“这人呐,就好比这花,绚烂过,就要谢了,只不过迟早罢了,终归要归于这广袤的大地。”
吴嬷嬷笑笑,道:“老夫人今日似乎感慨颇多。”
老夫人抓着她的手,迈着步子在池边走,道:“往常也这么空闲想这些。想想,我嫁到侯府已将近五十年了,当年红颜,今日黄珠,想不感慨也难。”
吴嬷嬷接着道:“最苦的日子都熬过了,以后多的是福享,怕是想感慨也难。”
老夫人点头。“挨过这道坎。还有什么不好想的。”
吴嬷嬷喏喏应是。
那之后主仆两人绕着荷池转了几圈,没再说话。
再说卫国府,卫国公夫人在听闻卫邢要去文信侯府求亲的事后。很是不客气地冷嘲热讽了一番,直把卫邢说得无地自容。
过后,还给他算起了老账,长吁短叹道:“都说养儿不易。以往你们都听话懂事,我只觉这话是糊弄人的。现在想想,却是觉得有道理极了。”
“两年前你说要求娶人家姑娘,让爹娘提你置办聘礼,爹娘想着你长大了。要成家了,别提多高兴了,绞尽脑汁地给你搜罗上的台面的聘礼。可结果呢?”
说到这里,卫国公夫人冷笑两声。恶狠狠道:“结果是你一声不响就留在了衡济岛!人家姑娘还愿意等你,原谅你,这是你莫大的福气,换了我,老娘削死你!更别提老娘辛辛苦苦准备的聘礼只能放在库房里积灰!你个不孝子,你倒是爽快得很,现在直接蹦哒回来,说一句想去求亲就成了啊?又想老娘提你操持是不是?老娘告诉你,没这个门儿!”
一拍桌子,卫国公夫人撇过脸。
卫邢天生不会说讨巧卖乖的话,遭了骂也只是规规矩矩地给跪下认错,道:“儿子知道错了,还请娘亲不要生气。”
“哼!”卫国公夫人把脸偏向另一边,就是不看他。
卫邢急了,唇角抿得死紧。
他好不容易才把心上人抢回来,现在难道要被阻在在娘亲这里?
卫邢是完全想岔了,以为卫国公夫人不同意这门亲事。
这种时候,就连卫韶都忍不住暗骂自家哥哥是二愣子。现在认错没用的啦,要表心意表心意!
没办法,哥哥不开窍,她还等着让若澜做她的嫂子呢,便在旁赔着笑道:“娘,你看哥哥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地赶回来,不正代表了他的心意嘛,您就帮帮他吧,不然若澜也太可怜了。她等了哥哥这么几年,好男人都错过了,若是她还不能跟哥哥在一起,岂不是要天怒人怨?”
卫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怎么听说燕国公的嫡次孙对晨霜县主有些意思呢?据我所知,那严灏可是有名的青年才俊,比你哥可强多了。再说你这丫头不错啊,这时候倒是牙尖嘴利了,你不是只会动手不会动口的么?哪里学的道理一套一套儿的?说说,你哥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这样帮着他,啊?”
再次听到严灏的名字,卫邢既窘迫又着急,求助地望向妹妹。。
“额……”卫韶噎了噎,呵呵干笑道:“我哪儿是为了我哥这愣子,我是为了我的好姐妹若澜。”
见嘴皮子上讨不到好了,她便换了法子,挽住母亲的胳膊撒娇:“娘,若澜是真的好,我只想让她做我的嫂嫂嘛,其他人要是敢进我家门,我得把人给打出去!”
卫国公夫人看了看撒娇卖乖的女儿,又斜了眼跪在地上,满眼坚定的儿子,到底是没辙,对卫邢叹道:“娘亲也不是为难你,只是时过境迁,当年准备的聘礼现在好多都不能用了,这要重头开始准备,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花不少时间。”
言下之意,等着吧。
卫邢跟卫韶轻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不同意就好。
卫韶疑惑问道:“为什么很多不能用了,是坏掉了还是怎么?”
“你说是怎么?”想到这事儿,卫国公夫人又是没好气,嗤道:“那些古书诗画倒是不过时,没浪费我跟你爹费的劲儿,只是那些首饰头面,还有绫罗绸缎都是时鲜的物件,放了这两年,早就过时了,金银首饰要拿了去融掉重新打,那些穿用的也要重新置办最先的款式花样。”
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因为想着文信侯府是诗书世家,只拿些华贵金银之物对方会不喜欢,是以卫国公夫妻没少为搜罗珍贵有价值的诗书孤本跟画卷花心思,为此向人低头说好话是少不得的。
卫邢跟卫韶对视一眼。心里更为愧疚难安,磕头道:“是儿子不够稳重,连累爹娘受苦了。”
卫国公夫人确实冷笑一声,阴恻恻道:“我们费点心也就罢了,就怕这事儿难成,等着瞧吧儿砸,后面有的你受。”
卫韶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娘亲你这样善变真的好么?
卫邢只觉满头雾水。
不用很久。也就第二天,卫邢就知道了卫国公夫人话中的含义。
他这次回京,不仅仅是为了争取心上人。还是为了受封赏。在衡济岛三年有余,先是在攻占岛屿时立下不少功劳,后又在衡济岛的建设中建功无数,现在他回到盛京。进爵虽不敢提,加官确实一定的。
这也是他终于下定决心回来的原因。他已经配得上若澜。
然有句老话,叫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跪在金碧辉煌,威严肃穆金銮殿上。卫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卫国公之子卫邢英勇善战。忠肝义胆,在剿灭海寇与镇守衡济岛上建功无数。今封为从四品将军,赏金万两,钦此!”
从四品,竟然只有从四品!
直到接过圣旨,卫邢依旧无法回神。
跟他一起出征,镇守衡济岛的将士,即便是功劳不如他的,也都封了从四品的职位,更别提两年前随项大将军一同回京的将士,大多都是封的四品,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打折了呢?
他要的也不多,四品就够了,就算是虚职也好,这样他才对的起若澜等他的这几年啊!
若不是在大殿上,文武百官面前,卫邢恐怕要冲到万化帝面前,让他把圣旨给改了。
卫国公望着被打击傻了的儿子,默默在心底叹气:“让你拖到现在才回,被整了吧,不是为父不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无视那道求助地目光,卫国公装死。
其他官员却是对这个圣旨很满意,本来嘛,老子已经位高权重,辣么受宠了,儿子就不要再出来碍眼了,从四品好啊从四品好!
似是看出卫邢的“委屈难过”,下朝后万化帝叫了他到御书房单独说话。
“阿邢啊,不是伯伯想委屈你,伯伯也是迫不得已的,你看如今这朝中的局势,恭王一党虎视眈眈,晋王又远在海上,卫国府已经够招人眼红的了,若是你还锋芒太过,不说那些烦人的御史言官要翻天,恐怕还会有人会狗急跳墙,对卫国府下手。”万化帝情真意切,满怀愧疚无奈道。
事关朝廷,卫邢还分得清轻重,尽管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他却尽量平复心绪,道:“侄儿知道伯父的为难,以大局为重,这点小事侄儿还能忍耐。”
后面这句话,他说的不那么顺畅。
“好!很好!不亏是朕看中的后辈!哈哈哈!”万化帝一改方才的愁眉紧锁,拍着他的肩膀嘉奖。
卫邢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
万化帝尽力压下往上翘的嘴角,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试探道:“伯父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谋了高位,好配得上晨霜县主,如何,现在官职不够,你是怎么打算的?放弃,还是再去衡济岛努力几年?”
卫邢想也不想地摇头,笑话,再拼搏几年,他也就不用娶亲了。
万化帝不着痕迹地扬了扬眉,哥俩好地揽着卫邢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就是不要死心眼,官职不够,金银来凑嘛,你看晨霜从小锦衣玉食,又有钟四爷那样一个有钱有势的义父,你要是银子不够,就是娶到了晨霜,恐怕你也养不活她,所以伯父赐你黄金万两,这才是真正有用的嘛!”
一副伯父多会为你打算的嘴脸。
卫刑默了。(未完待续)
ps:昨天kiss了,大家竟然没有表示,好桑心!亏我今天在车上还努力码字,呜呜呜,以后都没亲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