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这话一出,平乐王面上早已极为难得的卷出了狂怒之色。
他挑着眼,无温无情的望她,“本王早就警告过你,不得害她性命,本王之话,你可是忘了?”
却是这话入耳,越发将她心中的怒火点燃。
又是为了那叶嫤!他又是为了那叶嫤如此冷心无情的质问她!
“怎能是我害她呢!明明是子玉你害死她的呢!若不是子玉你心系上她,若不是你有意忘掉你曾经对我的承诺,我怎能杀她呢!叶嫤的死,罪魁祸首也是子玉你,是你害死她的!如今,她死了,没了,子玉你此生之中,还是只能与我在一起。我也早就说过,我不喜太子,不喜这深宫,我愿意放弃东宫一切回到你身边,我……”
“顾明月!本王身边之人,你岂敢动!如今你最好是祈祷她没死,倘若叶嫤死了,你,你顾家,你爹,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平乐王深吸几口气,脸色阴沉之至,甚至不待顾明月后话道出,他已无耐心再听,当即便阴沉沉的出声打断。
嗓音一落,推着轮椅调了头,迅速离去。
顾明月后话顿时噎在喉咙,发颤的目光紧紧盯着他那越来越远的背影,一时之间,满心碎裂,疼痛得似要滴血。
“子玉,我如今只问你一句,你可还喜欢我?”她扯着嗓子紧紧的问。
却是这话一出,平乐王并不回话。
她满目哀凉,勾唇自嘲的笑笑,泪如雨下,奈何她却不愿服输,心头的所有怒气与懊恼甚至嫉妒也快彻底的冲昏她的头脑,她继续扯着嗓子朝他怒吼,“慕容景,你若敢爱上叶嫤,若敢爱上其她女人,我定会让你后悔,让你彻彻底底的一败涂地!我已然斩断我的退路了,倘若你也敢背叛我,我定会让你后悔,我定会让你后悔的!”
这话落下,平乐王终于止住轮椅,回头朝她望来。
她脸上顿时漫出几许欣慰,深深望他,却是片刻之际,平乐王突然出声朝她道:“自打本王帮你将顾太傅送出城去,你便与本王是一条绳上之人,再无回头之路,只要你敢轻举妄动,有意坏本王之事,你爹你娘甚至你顾家兄妹的性命,本王,绝不姑息。”
顾明月浑身一颤,双腿一软,整个人骤然瘫软在地。
她怔怔的将他望着,凝着,一时之间,回神不得。
许久,待得平乐王彻底离去,顾明月的宫婢们才急忙小跑着迎了过来,眼见顾明月坐在地上悲戚失神,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唤,“太子妃,奴婢扶您起来可好?”
这话入耳,顾明月才逐渐逐渐的回神过来,眼底哀凉成片,悲伤入骨。
她似是魔怔了一般,再度开始自嘲的笑,“世上终究没有痴情男儿,都是无情的虎,是狼,便是我最信任最觉得不会背叛我的人,也开始,威胁我了。”
说着,慢腾腾的踉跄起身,随即抬着细长的指尖慢条斯理的扶了扶发鬓,理了理衣袂,擦了擦泪水,所有的动作都是风情万种,柔腻似水,却待一切完毕后,她漫不经心的朝那方才言话的婢子望去,突然问:“你且说说,本宫与那平乐王妃相比,谁更好看,谁更温柔,谁,才配站在他身边?”
眼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善,婢子面色抑制不住发白,浑身也开始紧绷,却也浑然不敢随意回顾明月这话,反而是仔细思量一番,才朝自家主子回道:“平乐王妃怎能比得上太子妃您!平乐王妃相貌极差,性子极差,也不温柔,再加之是商贾之家的庶出之女,无论是容貌还是出身都及不上太子妃……”
不待婢子后话道完,顾明月抬手而起,猛的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因着力道极大,婢子整个人都被扇翻在地,身子骨重重撞击地面,疼得浑身蜷缩,说不出话来了。
顾明月稍稍垂眸,目光犹如看待卑贱之物似的扫她一眼,冷笑道:“大胆刁婢,竟敢当真将本妃与死人比。那平乐王妃,都已是死人了,别说容貌与出身,她根本就没命没资格没机会与本宫比!”
天色依旧大好,只是,周遭却突然起了一阵狂风。
四处的落叶被狂风大肆扬起,漫天而起,突然将气氛衬得紧烈开来。
苏晏推着平乐王极快的往前行,则是不久,两人一道入了那座荒芜破败的偏殿,而后直朝那后院的水井而去。
平乐王面色沉寂淡漠,并无太大反应。
而待抵达水井边,便见水井周围的灌木与荒草的确有踩踏的新鲜痕迹,这回,苏晏也不待平乐王吩咐,当即独自上前趴在水井边,大声而唤,“王妃?”
这话落下,水井里毫无任何回声。
苏晏眉头一皱,待与平乐王对视一眼后,心有着急,随即也顾不得什么了,当即跃身下井,当即在井中搜寻,却是片刻之际,他陡然从井中捞出来一人,迅速送上了井口。
他心口陡跳,待将那湿淋淋的人安置在地上,便见那人身材细瘦,身上也是穿的今日自家王妃穿的那身锦裙,便是连她的那张脸,都与自家王妃的如出一辙。
苏晏面色蓦地发白,下意识抬头朝平乐王望去。
平乐王却是目光大颤了几下,却也仅仅是片刻之际,他再度从轮椅上起身,缓步上前,且行走的姿势与动作极其的正常,并无半许踉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双腿大伤的病痛之人。
待得走至那女子身边,平乐王便蹲了下来,随即抬手便朝那女子的脸探去,仔细摩挲一番,便恰到好处的从那女子的脸上揭下来了一张薄薄的面皮。
瞬时,眼见那地上的女子露出真容,苏晏终是大松了一口气。
这女子,并非自家王妃。
只道是紧张则乱,是以连他这个真正的大夫都忘了保持清醒去思考那女子的脸是否有问题,若不是自家王爷理智,从这女子的脸上揭下了脸皮来,这回定是要以为自家王妃当真亡了。
“太子妃许是在瞒着王爷,如今王妃,应该仍在太子妃手里。”苏晏默了一会儿,才按捺心神的道。
平乐王不回话,只是若有所思的将指尖的人.皮面具仔细打量,待得半晌后,他才低沉道:“如此面具,你苏晏可做得出来?”
嗓音一落,将面具抛给苏晏。
苏晏接过后便仔细打量,“这面具用材特殊,且各处细节都处理极好,该是易容高手才能做,在下,做不出来。”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当即朝平乐王道:“如此面皮,该是出自……”
不待苏晏后话道出,平乐王突然释然而笑,兴味盎然的笑,“那人,竟也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若不是这具尸首,不是这面皮的话,本王倒还当真不能确定她之生死,但如今,见了这尸首与面皮,见了这如此大费周章掩人耳目的把戏,本王便能彻底确定,她还活着。”
这厢的叶嫤,浑然不知殿外发生之事。她只是一直在裴楠襄后院的竹林下呆着,则待沉默许久,她才敛神一番,开始让紫苏去打探殿外各处搜寻她的人是否还多。
紫苏应声而去,不久便归,只朝叶嫤恭道:“姑娘,如今宫中搜寻姑娘的御林军已是锐减,仿佛皆已消停下来。”
是吗?
叶嫤眼角一挑,思绪翻转,没料到御林军这么快就消停下来了。
只是稍稍一想,便又觉得这是正常现象,并无异常才是,毕竟,她叶嫤本就不得平乐王宠,只是平乐王眼中随时可丢可弃的棋子罢了,纵是太后心疼她,有意要搜她,但也不是真正视她叶嫤为重要的亲人,是以,待御林军在宫中搜查几遍后,并未搜到她叶嫤行踪,想来太后也是彻底放弃,不愿再让御林军搜了吧。
只因,感情本为淡漠,又如何真正会对她叶嫤各种上心?
这般一想,叶嫤再度沉默一会儿,随即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色,便朝紫苏继续道:“劳烦紫苏姑娘给我寻只带纱的斗笠来。”
紫苏仍无半分诧异,似是对叶嫤的话百般顺从,随即也不耽搁,当即转身而走,去为叶嫤拿斗笠。
而裴楠襄也终究是被许珠缠上了,正待裴楠襄欲委婉的将许珠送走,却是正这时,大昭太子也领着汾阳王与汾阳王妃也入了裴楠襄的寝殿来,有意与裴楠襄好生闲聚。
裴楠襄分.身乏术,懒散应对,却终究没空再来后院寻叶嫤。
却待黄昏之际,紫苏再度过来朝叶嫤恭声道话,说是裴楠襄已与许珠太子等人一道再去礼殿赴夜宴了。
听闻这消息,叶嫤并不诧异,只是稍稍愕然太子会领着汾阳王夫妇过来,想来,就是因为裴楠襄最初招惹了许珠,是以,汾阳王夫妇看中了裴楠襄这块肥肉,有意依附与谋取,而大昭太子,便正好想借此机会做做裴楠襄的月老,从而得裴楠襄亲近。
思绪至此,心头一派了然。
叶嫤仅朝紫苏点点头,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待得天色暗下之后,她估摸着宫中夜宴已该是进行得差不多了,而后才抬头朝紫苏望来,缓道:“我想外出走走,紫苏姑娘可熟悉宫中地形,帮我引路?”
紫苏恭敬而笑,点头道:“紫苏与公子已在这大昭宫中呆了多年,自然是熟悉宫中之路,王妃要去哪儿,紫苏领王妃去。”
叶嫤神色微动,故作自然的问:“紫苏姑娘是大梁之人?”
紫苏继续点头,“奴婢自幼便跟在公子身边了,前些年公子来大周为质,公子便也将紫苏带上了。”
叶嫤微微而笑,点点头,心头则是全然知晓,这紫苏该是裴楠襄的心腹。且也正是因为心腹,只要裴楠襄不出卖她叶嫤,这紫苏,定不敢对她叶嫤生得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