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儒依是现代来的姑娘,虽然思想比古人先进,可这当着两个年纪相当的男人谈论自己月经初潮,她还是很不自然的。张氏却是高兴得很,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还喜滋滋的让林娘去准备穿耳洞的东西,这让赫儒依想起来她当时从京城回来就看到文静已经穿了耳洞,不知她那时候绣姑是不是也这么高兴。然后她就抬眼看了看文静,果然也是笑眯眯的,赫儒依一阵无语。
吃过午饭,众人进了客厅的暖阁,坐在炕上享用赫家冬储的水果。
皮薄汁多的大黄梨和酸甜爽脆的红苹果成了大家的最爱,一人捧着一个啃了起来。
这时候绣姑抱着小佳文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文青拿着托盘,托盘里放着据说是要穿耳洞的东西。
现代的时候赫儒依是打过耳眼儿的,一个小的机括枪,对准了耳垂的一个部位,啪的一下,一个耳钉就打了进来。犹记得当年她妈妈带着还上小学的她去打耳眼,只因为当时妈妈买了一对儿特别漂亮的耳环,她说喜欢,吵着要打耳眼。
妈妈说:“反正长大也是要打的,不如小时候就打了!”难得这么娇宠了她一次。
到了打耳眼的地方,她看别人被打了两枪,钉进耳朵里两个耳钉,觉得十分肉痛,就问妈妈:“是不是很痛?”
妈妈说:“一点都不痛,就跟蚊子叮了一下一样。”
于是,她坐在凳子上,根本没听见什么啪地一声,她只觉得一瞬间耳朵就跟炸了一样,疼得自己好像头发都竖了起来,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跳起来,捂着耳朵大哭,嚷道:“妈妈你骗我!疼死我了!呜呜!”
妈妈说:“小依你乖,就一下,再一下子就好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她摇头,说什么也不去打另一个。
“小依,就打一个耳眼儿像什么样子?难道你以后就要顶着一个耳眼儿吗?你看妈妈戴了两个漂亮的耳环,而你只能戴着一个,你不觉得奇怪吗?不觉得难看吗?”然后妈妈就拿下来了一只耳环让她看,果然不那么好看了。
但是,即使这样,这又麻又痛的感觉还是让她胆怯了,拼命摇头说自己不要再打了。
最后,她妈妈和扎耳眼的阿姨两人把四处躲藏的她抓住,摁在椅子上打了第二枪。
打耳眼儿就这么给赫儒依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当然后续就是她皮肤不合,经常流脓、肿胀,不知道被折磨了多少年,最后她不堪忍受,让耳眼自然长死了。
如今,看着文青一步步向她走来,她的内心就充满了恐惧。
“娘!”赫儒依赶快蹭到张氏身边,小声央求道,“娘,我们今天不穿耳洞好不好?我害怕。”
“傻孩子,女人都是要经历这么一遭的。别怕,过了这一次,以后都可以戴漂亮的耳饰了!”张氏笑着抚了抚赫儒依的齐刘海儿。
“可是,娘,我今天肚子痛啊!”赫儒依继续小声央求着。
“肚子痛和穿耳洞有什么关系?”张氏拧眉。
“很显然啊!”赫儒依有些着急,道,“我下面很痛、流血,我上面再痛、再流血,我受不了啊!”
张氏板着脸道:“别胡说!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成人的当天就要穿耳洞,否则姑娘容易嫁不出去。再说了,这上面也流不出什么血,顶多就疼一下子就好了。”
又是说疼一下!赫儒依简直要哭了出来!若不是前世被耳眼折磨的太难受,此时她也不会这么怕这个!
“娘!那为什么要当着两个外人的面穿耳洞?”赫儒依心想,自己万一一会儿控制不住,又满屋子躲藏,岂不是丢大人了?起码得把那两个男人弄出去吧?
“穿耳洞是你的成人礼。有人观礼对你是很好的,别人哪就这么凑巧家里能来客人?只你有这福气,你还想往外撵!”张氏又白了赫儒依一眼,显然觉得今日的赫儒依有些太胆小了。
绣姑看赫儒依紧张的样子,就把佳文递给了张氏,然后把托盘放到了赫儒依面前。
“姑娘别怕,一会儿啊,先用这个黄豆搓你的耳朵,待搓到你没了知觉,我就用这烈酒给你消毒,然后再用这个穿着线的水针一扎,耳眼儿就完成了。姑娘放心,这水针和棉线都是消了毒的,干净着呢。”
赫儒依盯着托盘的眼睛都直了,黄豆、水针、棉线?这就是穿耳洞的东西?怎么都觉得绣姑这话不是给她鼓励,而是专门吓唬她的啊?不由地,赫儒依双手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往炕里边挪着。
绣姑也不含糊,脱了鞋子两下就爬到了她身边,拿起豆子就对着她的耳朵磨了起来。
豆子磨耳朵是很疼的,小小的黄豆在耳朵上的着力点是很小的,又因为黄豆坚硬,所以,黄豆搓过的地方都十分疼痛,赫儒依觉得整个儿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拼命忍着眼中积蓄的泪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流了出来。
也不知道绣姑揉了多久,甚至什么时候放下的都不知道,就听绣姑说道:“好了,姑娘!是不是一点都不疼?”
赫儒依觉得这时候半边脸都是不好使的,只能轻“嗯”了一声。
此刻也算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不是小孩子了,又有这么多人,尤其是有喜欢的人在场,她实在没办法像当年那样满屋子让人抓,那么丢人,所以只能拼命忍着。
“绣姑,还是不要磨豆子了吧。”赫儒依皱眉道。
“姑娘别怕,一下子就过去了。刚刚是不都不太疼?扎的时候都没感觉?”
“我不怕了,可就是觉得这长痛不如短痛,揉完之后,我觉得我耳朵都不好使了。你还是直接扎吧,就快点,直接扎过去,不要揉了。”赫儒依心想着,这种感觉还真的不如当年的枪了。
“那姑娘得多遭罪啊!不光说是针扎过去,还要走一段儿线哪,这可是很疼的。”
“没关系,就这么扎吧。”赫儒依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
还好绣姑手快,这次趁着赫儒依还没怎么反映过来就一下子扎了过去,只不过这线在肉里走的滋味是当真不太好受,好在,就如赫儒依说的,长痛不日短痛,好算是过去了。这时赫儒依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都是汗水。耳朵是一半麻木、一半疼痛,让她内心感慨道:女人真难!
齐陆离与金元吾看了赫儒依的成人礼是要送礼的,他们这次虽没想到赶上赫儒依的成人礼,但为了庆贺赫家人入皋氏祠堂也不是空手而来,各自给赫儒依了一份礼物,赫儒依见有礼物就喜滋滋的收了,趁着和大家聊天转移转移注意力,也能缓解一下耳朵的疼痛。
赫儒依仍然是觉得这样的风俗太不合理,即使她不得不遵从。然而一切并没有赫儒依想象的那么简单,过后的七天里,为了不让耳洞长死,尤其是在前三天的时候,绣姑每隔一个时辰就要过来给她的耳朵上抹些豆油,再来回拉动一下耳绳,这也是快把赫儒依折磨疯了,以致后来都有些麻木了。直到七天后,绣姑说耳洞长的差不多了,才拿起张氏给赫儒依准备的银质耳钉给换上,一切终于告一段落。这是后话。
小二回来只在家住了五天就与齐陆离一起回去了。毕竟小二的课业也不能落下,即使再不舍,也要回去。
值得称赞的是,因为赫儒依这次是月经初潮,小二偷偷给赫儒依开了一副药,说是能够调节月经的,以后月经的时候也不易肚子痛。赫儒依喝下,果然觉得顺畅了许多,看着小二的眼睛也更加温柔起来,直说:“我老弟的医术真好!”弄得小二很不好意思。
快年下了,赫儒依给秦太医备了许多年礼,其中就包括秋天收获的水果。夏季的桃子和初秋的李子刚入冬的时候都高价卖给了彭城内与十全香有订单的富户,这次的苹果和梨也都等着过年的时候再卖一笔。过季三个月的水果通常能够卖上三倍的价钱,如果赶上过年,那价格翻上四倍、五倍也是可能的。但赫儒依也不吝啬,给秦太医各装了两大筐回去。齐陆离和金元吾也各装了一筐。除此之外,赫儒依又给秦太医带了两身衣服,虽不是全部她做的,但也有她的参与,也算是为人子女的孝心。
小二这一走就快一年,家里上上下下都十分想念他。这次回来,大家都围着他,一边为他的归来高兴,又为即将到来的分别伤感。赫儒依看着小二带大的那两条狗围着小二不停地撒欢儿,心里也不是滋味。
今冬的雪依旧很大,通往彭城的路上车辆也少了许多,三辆马车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进着,仿佛同赫家人一样,不忍离别。
这次,家里人又送到了彭城之外。
在张氏嘱咐小二的时候,齐陆离带着赫儒依走到了一旁。
“小一,这个送与你。”说着,齐陆离递给了赫儒依一块暖玉,质地均匀细腻,摸着很是舒服。
“不是前儿刚刚送过了?”赫儒依眨着眼睛问道。
“你拿好。明年待你孝期过了,我过来你家提亲。”齐陆离温声道。
赫儒依一时怔忡在那里。齐陆离说要娶她!要娶她!但随即她反应过来,以往她与齐陆离作为朋友,甚至不太明朗的男女朋友,她收齐陆离的礼物一直收得理所当然,因为这是相悦男女的心意。可如今,这玉代表的是婚姻,这就不同了。一瞬间,“私相授受”“私定终身”等词语涌进了赫儒依的脑海,虽然燕国是北方国家,民风开放,可终身大事到底不是两个人就可以决定的,当然,在赫儒依的想法中,即使是现代也是要双方家庭都同意的。
“陆离哥,这不妥。”赫儒依赶快把玉塞回了赫儒依手中。
“小一——”
“陆离哥,我明年等你。”说着就赶快回头像张氏和小二那里跑去。
这时的赫儒依内心无比甜蜜。终于,活了近三十年,有一个男人向她求婚,是她喜爱的男子。只是,她不知道,这一错过,又会经历多少波折。